“咕嚕!!”
‘國師’嚥下嘴裡的東西,看向四周,兇戾的目光來回掃視着,帶着血腥味的冰冷氣焰肆意噴薄,哪還有半點在張之維體內憨態可掬的樣子?
其他人都被嚇傻了,土御門月光也是一臉驚恐的看向善耆。
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作爲修行陰陽道的陰陽師,他知道若靜功修爲不夠,在內景中會出現可怕的幻象,讓人沉淪其中。
但面前這個兇惡無比的巨猿,怎麼看也不像是幻象。
他能清晰的感應到,被白猿吃進肚子裡的那人的氣息,已經消散了,這讓他開始惶恐起來,在這裡受到傷害,真會死。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惶恐的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惶恐。
善耆帶過來的八旗子弟,雖說是精英,但其實也只是一幫爛貨裡的精英,哪裡經歷過這種場面,頓時就慌了神。
有些則崩潰大叫,有些更是拔腿就跑,有些下意識的對心猿發起攻擊……
看着朝自己攻擊的傢伙,“國師”雙手猛的一拍。
“啪”的一聲脆響,它竟然將衝過來的人,當成蚊子一般給直接拍死了。
而後,它攤開手掌,露出一團殷紅的血肉。
看着這團碎肉,‘國師’咧嘴大笑起來,笑的殘忍又兇惡。
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爲它想到第一次與大臉賊交鋒的場景,那時它就是被大臉賊一巴掌摁碎的。
“大臉賊誠不欺我,果然啊,這樣會很爽,真希望這種不開眼的東西,能多來點!”
‘國師’鼻子一吸,掌心裡的那團碎肉,頓時化作一團血霧被它一吸了進去。
“又吃人了,被吃下去的話,就神魂俱滅了,快快快……快跑!”
一羣人四散奔踏,即便是知道在這裡亂爬回有迷失其中的風險,他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不過“國師”可不想嘴邊的肉跑掉,它雙手張開,身後憑空橫劃出十多道由閃電構成的鎖鏈,纏住他們的身體。
鎖鏈絞動間,就他們帶到了近前,然後就跟擼串一般,一口一個,“嘎吱嘎吱”的咀嚼聲讓人毛骨悚然,鮮血脣齒間飛濺。
被穿在鐵索上的人,哪裡見過這等恐怖的場景,一個個恐慌沸騰,瘋狂掙扎,各種手段齊出,但卻什麼效果都沒有。
“國師”的源頭是張之維,它是張之維的妄執所化,當初在內景之中,它甚至可以和張之維掰掰手腕,雖然掰不過,但也是有一戰之力的。
而當前這些重手段,輕性命的傢伙,在內景之中,哪是它的一合之敵?
直接摧枯拉朽的吃掉,大嚼特嚼。
這駭人的一幕,即便是張之維見了,只怕都得來一句太殘暴了。
“弱,太弱了,比上次那個女鬼差遠了,你們一點都不好吃!”
“國師”啐了一口,對於食材非常不滿意。
“再試一個!”
它挑選了一下,盯上了一個露出半頭青皮,留着長長的辮子,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子,正要扔進嘴裡。
那小子瘋狂大叫:“薩格答瑪法薩格答瑪法,救救我!”
薩格答瑪法在滿語中是爺爺的意思,也就是說,此人是善耆的孫子。
雖然善耆的小女兒還沒成年,但善耆其實已經六十多歲了。
這個時代的人大多早婚,善耆也不例外,他幾十個子嗣裡,很多也有了子嗣,這個大孫子,就是善耆最看重的一個,他自然不會坐視他被吃掉。
在孫子即將墮入猴口的一瞬間,善耆動了,他的眼睛變成耀眼的藍色,腳下一個巨大的羅盤展開,覆蓋了這片區域,同時,他取出了六枚大錢。
善耆主修的是術數一道的命理,副修了奇門遁甲,六爻金錢等手段。
現在,他可謂是手段齊出了,腳踩奇門,拋出六枚大錢。
六爻金錢也是一種術數手段,且自成體系,不入奇門格局。
修行這六爻金錢的人,需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託付給這些大錢。
換來的結果嘛,便是這些大錢會通過某種程度上的先知來保護使用者。
使用六爻金錢對敵,只需在心裡許下一個願望,然後拋出大錢即可。
這大錢會按照使用的願望來算卦,再根據卦象上的內容來出招。
簡而言之,修行六爻金錢的術士戰鬥,不需要像修行奇門遁甲的術士一樣,各種算計,各種動腦,各種跑位。
他只需要在心裡默唸殺死對方,然後拋出大錢就好。
至於會如何殺死對方,殺不殺的死對方,甚至會不會被對方殺死……一切就看天意了。
可以這麼說,這六爻金錢一道,便是術士順天而行的代表,修行此道的人,把一切身家性命都壓給了上天。
後世的十佬陳金魁,便是修行的這東西。
所以,在見到了王也使用風后奇門,逆天而行後,一輩子順天而行的陳金魁,道心崩塌了。
他開始瘋狂追求風后奇門,堂堂十佬,半點臉都不要了,跪着求王也傳授。
甚至就算知道以他的狀態,學了風后奇門後也只有沉淪內景一條路,但他依然抱着朝聞道夕可死也的想法。
這門法術,對陳金魁這種在術數一道有很高追求的人來說,有些埋汰了,但對善耆這種人來說,正好合適。
動起手來,無需過多思考,直接“撒幣”,其他的,一切交給天意。
而在吸收了衆多命格,且轉移了祖先體內的龍脈福澤之後,善耆絕對算是一個福緣深厚受上天眷顧的人。
他扔出的六枚金錢在空中閃爍,形成了一個上火下風的“火風鼎”卦。
不僅如此,在他的擲出六枚大錢後,本來不動奇門四盤,突然就跟六月飛雪一樣,突然升起一股干支節氣。
時節反常變動,竟帶動了四盤旋轉,讓善耆站在了大吉的位置,同時也讓他擲出的大錢落在了地盤九宮八卦的“離”位上。
六爻金錢的“火風鼎”卦本就是強大的火屬性招數,又落在了奇門格局裡屬火的離位,威力大大增強,再加上善耆又身在大吉的位置,又給“火風鼎”加持了幾分威力。
重重buff相加,這一招使出來的時候,威力已經相當恐怖了。
“轟隆隆……”
火光四起,一條條大火把黑白一片的內景,都染成了血紅色,大火在空中聚集成一隻大火鳥,這張範圍極大,“國師”也無處遁逃。
“轟隆隆……”
地面上凹陷出一個巨大的深坑,洶涌的火焰,將“國師”那巨大的身軀,都轟退了數步。
而趁着“國師”被擊退的機會,善耆施展了奇門遁甲中的地盤法術——八門搬運。
一個個黑洞出現,把被“國師”捆在閃電鎖鏈上的那些人給吸了進去,再從另一個方位吐出來。
“這頭怪物是自精神中誕生的怪物,進不到現實中去,快各自歸陣,我好解開歸元陣,迴歸現實中去。”善耆大喝。
聞言,剩下的人立刻行動起來,按照先前進來的順序各就各位。
不過,“國師”明顯不想給機會,若是讓這些傢伙從它眼皮子底下跑了,它如何給大臉賊交差?
它正要動手,卻見善耆再次扔出六枚大錢,這次出現的是閃電,一片鼓動着雷霆的氣炁猛的朝“國師”轟去。
“國師”兇戾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屑,要知道,它的國師府可就在絳宮,而絳宮又是陽五雷的生髮之地,雷法,是它最擅長的手段。
在它面前施展雷法,這不班門弄斧嗎?伸出爪子,就那麼一抓。
“噗嗤!”
聲勢浩大的雷法,落地竟無聲,轟擊在“國師”身上造成的效果,就跟放了屁一樣微不足道。
緊接着,“國師”衝入陣中,一把抓起了剛纔善耆從它手中虎口奪食的那個孫兒,一口咬下。
“噗嗤!”
噴涌的鮮血從“國師”嘴裡涌出,血花灑起老高,它直接一口把善耆的孫兒給吃了,只剩下一隻手臂掛在嘴邊。
更恐怖的是,它哧溜一聲,就跟吸麪條一般,把那隻手臂吸進了嘴裡,連皮帶骨地大口咀嚼着,只一眨眼的功夫,整個人就被它消化了。
這一幕讓善耆都呆住了,萬萬沒想到,自己最爭氣的那個小孫兒,竟被一隻猴子,當着他的面,吃了個神魂俱滅。
他被氣的眼仁發紅,他知道,這個猴子是在激怒他,這裡是內景,想要擊碎一個人的靈魂,甚至是吸收一個人的靈魂,有很多方法,根本就不必搞的這麼茹毛飲血。
可知道歸知道,但思維是不受控制的怪物,所以他還是覺得很憤怒,那種要爲孫子報仇的念頭,幾乎撲滿了他整個腦子。
“國師”笑出兩排雪白森然的利齒,這正是它想要的結果,它現在的形象雖然看着兇惡的很,但實際上它可是一個心思縝密的傢伙,最擅長控制他人的思維。
以前它朝張之維發難的時候,就搞出了幾齣大戲,想用外部的妄念來影響張之維的思維,從而主導他的行爲。
張之維當初就差點着了他的道,更何況是這羣傢伙?
在它施展能力,刻意引導和放大下,這羣人真正的思維已經完全被外部的妄念所控制,喪失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在這種狀態下,就算是他們反覆糾結,認真思量後做出的行動,也只是“國師”想讓他們做出的選擇。
在這內景之中,他們插翅也難逃。
“國師”整個人騰空而起,擒賊先擒王,這次它出手的目標是善耆。
善耆屏住呼吸,猛地擲出六枚大錢,這次,這六枚大錢沒再起卦施展法術,這個距離,這個速度,起卦施法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直接用大錢攻擊。
破空聲響起,六枚大錢化作六道流光,轟轟的轟向“國師”的臉,這招,叫“卜課金錢”。
“噹噹噹……”
一連串的金屬交擊聲響起,只見“國師”渾身閃爍着金光,毫髮無傷,而那六枚大錢還被直接彈飛了出去。
不過,即便如此,卻還是稍稍阻止了一下“國師”進擊的步伐,趁着這個機會,善耆又施展了八門搬運的法術,把自己搬走了,讓“國師”撲了個空。
不,倒也不能說是撲了個空。
因爲,青木大神官就在善耆的背後的位置上,他成了“國師”發泄的對象。
看着猛地撲來的兇惡猿猴,青木大神官面色猙獰,大喊着天皇萬歲,而後舉起拳頭,狠狠轟向“國師”的臉。
只聽見一聲金鐵低鳴的脆響,青木神官的手臂竟然承受不住,在接觸到“國師”的護體金光後,直接炸開了。
“啊啊啊……”
深入靈魂的疼痛,讓青木神官發出淒厲的哀嚎,作爲一個大神官,他在性上的修爲還是不低的,卻沒曾想如此不堪,別說破防了,就連反震之力都沒接住。
不自量力,區區一個侍奉鬼神的土雞瓦狗,也敢對它動手,分明是沒把它放在眼裡。
“國師”咧嘴,兇惡一笑,而後不管不顧,張嘴一口咬下青木大神官的腦袋,在他頸脖上留下碗口大的一個血洞。
它大口咀嚼,發出嘎吱嘎吱的脆響,又是一口下去,直接就把青木大神官給吃光了。
神道教的神官是主修性的,靈魂質量很不錯,“國師”吃得興起,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而後,它盯上了和青木神官穿的差不多的土御門月光,這個精神力也不錯,吃了也應該大有益處。
見巨猿盯上了自己,土御門月光臉都綠了,拔腿就想跑,可剛轉身,眼前就是一黑。
它的身體倒是跑出去了,但腦袋卻被“國師”一把給揪了下來。
精神世界和現實世界不一樣,儘管失去頭顱,但土御門月光的無頭身軀卻還想繼續跑,可隨即被“國師”一把抓住了。
“國師”絲毫不拖泥帶水,直接就塞進嘴裡,三兩口便將土御門月光吃盡。
吃光之後,正要尋找下個目標,突然感覺不對勁,一股強大的念頭直衝它的腦門。
“國師”皺了皺眉,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腦門,猛地吐出了土御門月光的半個頭顱,只見那半個頭顱上,一個繁複的漆黑色符文在閃爍。
“國師”死死盯着那半個頭顱上的符文,認出了那是一個符詔,一個控制着妖鬼的符詔,那個妖鬼很強大,這個符詔裡面有它一部分的精神力,所以它沒能將其消化掉。
“這東西,拿去給大臉賊!”
“國師”心念一動,正要把那符詔收起來,突然它感覺到了一絲不詳,一扭頭,就見善耆腳踏奇局,衝宵的華蓋紫氣貴不可言,無窮無盡的天干地支之炁匯聚在他腳下的奇門格局之中。
“糟糕!”
“國師”察覺到了不對勁,也顧不得去收取那枚符詔,伸出手,對着善耆的方向,猛的打出一道雷霆。
善耆面露驚駭之色,但很快,他便發現,是他多慮了,雷霆打進他的格局之中,格局裡節氣無端的變動了一下,竟讓那道雷霆有了些許的偏離,擦着他的臉去了。
“天下事在我,我今爲之,誰敢不從?”
善耆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手捏法決,霎時間,他腳下奇局內,浮現出璀璨的光芒,一道蛟龍從奇局中飛出,龍蛇夭矯,直撲“國師”。
“國師”感受到濃濃的威脅,也不敢怠慢,撐開金光,擡手打出雷霆,想要阻擋。
卻不曾想,無論是雷霆還是金光,都從那蛟龍身上穿了過去,沒有阻擋分毫,那蛟龍也沒入了它的胸口。
瞬間,“國師”感覺胸口涌起一股劇痛,緊接着,他竟生出了一股泰山崩於前之感,身體有萬斤重,彷彿背了一座山,壓的他直不起腰。
“噗嗤!”
“國師”吐出一大口鮮血,它一臉恐怖,掙扎着向善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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癱坐在地上的善耆,臉色大變,剛纔用出那一招,他已力竭,再無反抗之力:“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背的……”
“住”字還沒說出口,就見“國師”的鼻子,眼睛,耳朵,全部都開始流血,七竅噴紅,而後巨大的身軀也開始倒伏,被壓在地上,絲毫動彈不得。
善耆愣了一下,一臉癲狂的哈哈大笑道:“書裡,孫猴子都被銀角大王壓的三尸神咋,七孔迸紅,你怎麼可能頂的了?”
笑了一會兒,善耆起身,來到只剩下半顆頭顱的土御門月光前。
“多謝你了月光君,若不是你爲我爭取了一些時間,我只怕還搞不定那個猴子!”
善耆說着,把手探入土御門月光的頭顱之中,要摘得那張符詔。
半顆腦袋的土御門月光用僅存的一隻眼看向善耆,他沒求饒,也沒放狠話,只是淡淡的問:
“善耆君,剛纔那招是什麼?”
善耆邊掏邊說:“是一門奇技,名叫搬山,是我父親當年圍剿太平軍而得來的,對了,說是搬山,準確來說,應該是搬風水,你來這裡這麼久了,應該讀過四大名著吧!”
“《西遊記》裡銀角大王搬來三座大山壓住孫悟空就是這一招,銀角搬的當然不是真的大山,而是三座大山的風水,用風水把猴子壓的七竅噴紅。”
“這門奇技聽起來很強,但實際用起來很不方便,必須得術法修行很高,還要對手在自己的奇局內,並且奇局內得有足夠的風水炁才行,至於搬泰山風水什麼的,更是無稽之談,誰開的奇局會有泰山那麼大?”
“剛纔我也只是調用了皇陵這邊的風水,轉接到了那個大猴子身上,把它給壓住了,而且還是碰巧成功的,畢竟我命格高,運氣好。”
“而且皇陵這邊風水炁很足,這才壓的住,要是一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搬運不到足夠的風水,那也白搭。”
善耆臉上露出詭譎的笑容:“呃,找到符詔了,現在我要拿出來了,月光君,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啊啊啊……”土御門月光慘叫起來,一枚閃爍着烏光的符詔,從他的半顆腦袋內,一點點被扯了出來。
伴隨着這枚符詔被拔出,土御門月光的半邊頭顱也在消散。
與此同時,被壓的七竅噴紅的“國師”,緩了一會兒,悄悄的睜開眼睛,七竅的血,快速凝聚成“急急急!大臉賊”六個字。
但想了想,如今形勢比人強,便將其改成了“急急急!國王!”,而後悄無聲息的飛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