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宮，郭祖殿內。
李慕玄找值守師兄要了三炷清香。
一旁跟來的陸瑾同樣如此。
雖說有師兄代爲謝神，但他覺得自己也要做些什麼，畢竟有師兄做依靠不假，可若認爲這是理所當然就不對了。
對此，李慕玄自然不會阻攔。
隨即，按照主次，兩人先是敬拜郭祖，然後是旁邊的黑老太太。
這兩位皆是東北道脈的開創者。
據說這黑老太太，又叫黑媽媽，原本是九頂鐵剎山懸石洞內的精怪。
當年郭祖來奉天傳道時，被本土薩滿、仙家打壓，不得已之下，只能遠遁九頂鐵剎山，在八寶雲光洞下建立道觀。
日子久了。
這兩位鄰居也就混熟了。
期間，黑老太太被郭祖的道法所折服，甘願在其身側護法。
直到有一年，奉天大旱，民不聊生，郭祖不忍心見到百姓受苦，於是在城內設壇祈雨，而黑老太太則從旁協助。
最終，在這兩位的通力合作下。
盛京果然普降喜雨。
也正因如此，全真道脈在東北傳開，各地都建有道觀供奉兩人。
黑老太太也正式成了全真道脈的護法大仙，在東北這地界僅比郭祖低上一位，只是平時低調，從不顯山露水。
思索間。
李慕玄已經來到黑老太太的塑像前。
手壓三柱清香躬身拜謝。
“全真三一門弟子李慕玄，謝前輩這些時日出手庇護！”
說完，他上前一步將香插進爐內，神色認真道：“弟子心中有一事不明，還請前輩顯靈，爲弟子答疑解惑。”
話音落下。
郭祖殿內沒有半點動靜。
看到這一幕。
身旁的陸瑾左右掃視一眼，見周圍一切平常，不禁有些驚訝。
師兄不是前輩們的心頭寶嗎？
這還是他頭一回看到師兄不靈了。
而作爲心腹師弟。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幫師兄遞個臺階，於是道：“咳咳.師兄，你的誠心毋庸置疑，但可能是前輩靈不在此，等下咱們直接去九頂鐵剎山上吧。”
話音剛落。
周圍天地景象突然發生變化。
只見原本莊重凝肅的殿宇，轉眼間變成簡陋樸素的山洞。
緊接着。
一道洪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誰說我不在的？”
“小輩，把你師兄拉進來可費老鼻子勁了，哪像你這小蘿蔔頭那麼簡單。”
李慕玄和陸瑾兩人擡頭看去。
只見一個體格高大，身穿道袍的女人坐在蒲團上，雖然是白髮蒼蒼，但容顏卻是不老，長相看上去也就三四十歲。
談不上絕美，不過五官很精緻大氣，瞅着挺和善的模樣。
給他們的感覺就和師父差不多。
唯一的不同就是.
一說話。
那碴子仙氣就沒了。
但就這地道的東北口音來看，想來應該是黑老太太無誤。
“晚輩李”
隨即，李慕玄正要作揖行禮。
但卻被黑老太太打斷，她擺了擺手說道：“咱都一家人，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客套話，直接有事說事哈。”
“而且伱的爲人，我已經聽白雲觀那小傢伙說了。”
“德行啥的都挺不錯的。”
“前輩過獎了。”
此時，李慕玄見對方豪爽，也就直言道：“晚輩想請教仙家如何修行。”
“仙家修行？”
黑老太太微微蹙眉。
“小輩，人身難得，仙家可不是啥好路子啊，長生歸長生，但歷經諸多艱辛，最終也不過求得一方鬼仙罷了。”
“還是說誰蠱惑你去立堂口？”
“若真如此，不要客氣，直接給它兩大逼兜，出了事我給你兜着。”
“兩老狐狸來了也不敢說啥。”
雖然自己也是仙家，但對於立堂口這事，黑老太太卻是不喜。
當然，她也不會去多管閒事，畢竟世人追求不同，有人爲了功名利祿，有人爲了酒色財權，還有人單純渴望力量。
這些人本來就不是爲了什麼大道。
立堂口也就無所謂了。
跟仙家合作，也算是互惠互利，各取所需，誰都不欠誰的。
但李慕玄這晚輩可不同，她是聽白雲觀那元正小道說過的，有仙人之資，且她剛纔動手拉對方入內景時，也能感受到那純粹強大的元神。
這樣的仙苗去立堂口？
呵呵呵.
自己高低得一巴掌把這混小子抽醒，然後再把另外蠱惑的那個給弄死。
畢竟雖是妖類，但道門纔是她的家。
這點她永遠不會忘記。
而此時，看着眼前這位想要擼袖子幹架的前輩，李慕玄出言解釋道：“前輩誤會了，晚輩既不是想學仙家修行之法，更加沒有立堂口，走出馬一道的打算。”
“就是有些好奇仙家是什麼存在？”
“又是如何修行？”“再往上，是否能夠成仙，還是說已經定型了，靠香火續命。”
不得不說，這一路走來，道門這羣前輩們都忒實在了。
基本上都真把他當後輩來對待，心裡也沒什麼蠅營狗苟的算計，雖然有些好爲人師吧，但也是真心爲小輩考慮。
否則換做其他人，估計就是各有各的緣法，哪裡會去多管閒事。
“原來是這個，那我就放心了。”
聽完，黑老太太眉頭舒展，然後咧了咧嘴，直接回答道。
“狗屁仙家，其實說好聽點是仙，但包括我在內，實際上都是一堆不成氣候的陰神罷了，連鬼仙都算不上，仗着一點手段，裝的跟大尾巴狼似的。”
“跟真正的仙一比，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至於仙家如何修行。”
“哼哼.”
“精怪與人不同，人天生本性俱全，人身又暗合天地至理。”
“而精怪千奇百怪，雖同樣是先天一炁所化，但起點卻比人要低上許多，若想修行，最主要的便是學如何做‘人’。”
“妖物開啓靈智，大致分三類。”
“一是與人關係親近，沾染人氣，二是冬眠養神，使元神壯大。”
“三就是拜月，吸取靈氣。”
“在這之後，有些聰明的妖物會向人討封，亦或者勸人給它立堂口。”
“爲何？因爲它們要藉助人的性命來修行，壯大自己的元神，同時香火雖然駁雜，但對陰神來說也算是補品。”
“但更聰明的妖物就不同了！”
說到這。
黑老太太臉上露出一抹自傲之色。
“討封、立堂口小道罷了。”
“既然要修，當然要修大道！”
“而我也是運氣好，碰上了時運不濟的郭道長。”
“他見我身有道性，自己又閒着沒事，於是便傳我丹法，收我入道門。”
“但可惜，以妖軀來修內丹，上百年過去始終差點火候，元神亦未能走到圓滿，停留在陰神層次，陽神遙遙無期。”
話音落下。
李慕玄眼中露出幾分思索之色。
隨後開口問道：“那前輩，若是借香火來壯大陰神，同時修煉內丹。”
“會不會更快一步？”
他自身對香火這套沒什麼想法。
主要是爲了師父。
畢竟自己還年輕，且修行還算順暢平坦，自然是不急着突破。
但師父老大不小了，如若按部就班的來修行，可能中道崩殂也說不定，受限於壽命而無法得道的又不在少數。
當然，師父可能不屑於這種路子。
可自己既然問了。
當然要問個明白，或許觸類旁通下能找到其他法子也說不定。
不敢說替師父把前路鋪好這種話。
但多知道一點仙家之秘。
日後也能更好的給師父安排上。
“既要還要是吧？”
聽到李慕玄的話，黑老太太抽了抽嘴角，說道：“小輩，你這多少有些貪得無厭了，你的天賦本就世所罕見。”
“妖類要香火，那是迫不得已，你還這麼年輕，前途無限。”
“圖個啥？”
“要知道，香火這東西，一旦沾上，這輩子就很難擺脫。”
“我看你身上就聚集了不少香火信念，得虧你沒去煉化，否則元神修行反而難走，那小道士應該教過你纔對。”
“陽神就是求一個純陽。”
“淬神和煉神，前者是爲了凝實，後者是爲了煉化陰渣。”
“香火出自衆生信念，本就駁雜不堪，盡是陰渣，你若吸收他們，的確是一時之捷徑，但日後煉神時可就難多了。”
“要我說，你這想法。”
“完全是陽壽不多，想轉修鬼仙的人，纔會去考慮的思路。”
“你還年輕，老老實實的性命雙修，以內丹來養命煉神，這纔是堂堂正正的成仙作祖之道，也是最快的捷徑。”
“至於其它路子，現在有多快，將來付出的代價就會越大。”
黑老太太開口。
想勸這個後輩打消走捷徑的念頭。
畢竟對於李慕玄。
雖然此前從未接觸，但瞅着天資不差，自然不能坐視他誤入歧途。
當然，她也摻了一點私心在裡面，就是這小輩若能成仙，對整個道門來說都是好事，這可是現成的參考例子啊！
到那時，自己前去向他請教。
不敢說得悟大道。
但哪怕在修行路上指點一兩句，說不定也能使自身的道路更加順暢。
這也是她一貫的想法，修道這麼純粹的事情，不就是你幫我，我幫你，老帶新，新拖老，一起爲了成仙而努力。
至於那些蠅營狗苟的算計。
小了。
格局實在太小了。
說實話，上百年來她不曉得人類這樣做圖啥，還不如她一個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