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髮老外就這樣說了大約十幾分鍾,圍觀的人羣越來越多,好奇讓所有人都停下腳步,看着圈中這兩個稀奇古怪的人。
這麼多人居然也沒人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有耐不住性子的人就問了:這個老外出來旅遊沒帶一個翻譯嗎?有沒有懂英語幫我們翻譯一下啊?
馬上就有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回答着說:他倆說的不是英語,我懂一點英語,可我一句沒聽懂。
還有人說了:這個老外肯定說的不是英語,世界上那麼多國家,語種那麼多,不一定是哪國人了,不過這個瞎子還真的是不簡單,嘖嘖,厲害!
聽見他說瞎子,雖然語氣是很尊重的樣子,我還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嘴裡馬上就反擊道:不許這樣說我小叔,你不瞎你咋不去和人家外國人說話?
我語氣明顯不善,他看了我一眼,看見我帶着憤怒的目光,又聽見我喊小叔,知道碰見小叔的親人了,馬上改口道:對不住、對不住,一時禿嚕嘴了,這個盲人,啊,不,這個殘疾人真的不簡單,簡直太厲害了,小同學,你叔叔學過外語嗎?
聽着他帶着討好的語調問我,我搖着頭說:沒有。
旁邊的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我,還有想問的人,還沒等他們說話,這個時候金髮老外突然把脖子上的相機摘了下來,轉身衝我們說着什麼,而後就比劃着相機,那個西裝革履的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馬上說:你是要和照相嗎?
這個時候我纔看清楚這個老外的長相,一張年輕的臉龐,金髮碧眼,深眼窩、高鼻樑,皮膚白淨,一伸胳膊露出手臂上濃密的、厚重的汗毛,體格強健、魁梧,個子也很高。
他也明白了西裝革履的人的意思,一邊說着一邊把相機遞給他,嘴裡還是說着什麼,一邊在相機上比劃了一下,西裝革履的人就點頭說着:好的。也不管對方聽懂聽不懂。
其實他沒聽懂金髮老外說什麼,他只是明白了他比劃的意思。
只見金髮老外迅速回到小叔身邊,微微下蹲,感覺身高和小叔差不多一般高的時候,伸出左手豎起大拇指在小叔胸前,擺好姿勢後就衝着鏡頭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嘴裡還說了一句。
穿西裝的拿着照相機,眼睛對準取景鏡頭,停了一下,就按下了快門。
合影之後,老外衝小叔揮揮手,拿起旁邊地上的一個雙肩包背上就轉身往景區外面走去。臨走還不忘和圍觀的人羣揮手打了一個招呼。
人們看見他走遠了,也就慢慢散去了。
我們四個齊刷刷來到燕姑跟前,七嘴八舌就問了起來,
燕姑說:別問我,我也是啥也不知道,我看見的時候,那個老外已經和你小叔聊起來了,我除了看見他們一個畫,一個說,畫的啥說的啥,我也是一句不懂!
我們四個面面相覷,沒有誰能猜出一點什麼。
國慶看着小叔的樣子,嘴裡蹦出一句:四叔是神嗎?咋就啥都會了?
當時的我,還真的沒把小叔和神聯繫起來,對於神的理解還緊緊是停留在兒時聽的一些神話故事,還有就是看電視上的《西遊記》對神仙的描述,畢竟小叔還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和我朝夕相處,摸的着看得見的普通人而已,不會騰雲駕霧、諸多變化、神通廣大的法術,就算是和我小時候玩的遊戲,能躲過我的石子攻擊,還能躲過我木棍的擊打,我都沒有把小叔往神仙這方面去想他。
在我心裡,小叔一定是異於常人,有我們不知道或者不理解的能耐罷了,他和神仙的本領還是差的十萬八千里了。
我對國慶說:小叔是啥神啊,他只是比我們強很多而已,我們也是猜不透吧。
國慶搖搖頭,不贊同我的說法,他說:比我們強的不是一點半點,他一定還有我們不知道更大的本事。
我也陷入沉思當中,不再說話。這個問題我們無論如何也是想不通的。
自從燕姑回去把這個事告訴爺爺奶奶之後,爺爺奶奶也還是被驚訝的目瞪口呆,雖然嘴上沒說什麼,自此以後看小叔的目光也有怪怪的樣子,對小叔更是刮目相看。只是家裡人自己心裡知道,在外人面前也從不提起。
後來的故事是燕姑回來告訴我們的:
要說外國人我們也沒少見,隔三差五的就有來咱們景區這裡玩的。還見過渾身一碼黑的,牙卻是雪白的黑人。其實我們也見怪不怪了。
但是四哥沒給他們任何人寫過字,就是這個老外例外。
那天老外獨自一個人來店裡轉悠,還買了一瓶礦泉水。
他指着礦泉水,嘴裡說什麼我不明白,我就猜到了他的意思。
我遞給他指着的水,然後他掏錢我找零。
他出門了就在四哥旁邊站下,盯着四哥看了一會,然後打開礦泉水就喝。
我也沒太在意,不一會就和四哥說起話來,都是他一個人說,誰也沒看見發生了什麼,走的時候還和四哥照了個相。
這不,沒隔幾天那個老外又來了,這次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人,一個翻譯,二個老外,其中一個是前幾天來的那個。
翻譯告訴我說,這個外國人叫凱文,說他是市裡一家大型機械廠請來的德國專家,因爲廠裡剛剛購買了德國這家企業的一套大型設備,凱文就是負責安裝和調試的工程師之一。
翻譯說星期天凱文邀請他一起來景區遊玩,翻譯有別的事情脫不開身,就把詳細路線和怎麼乘坐公交車仔仔細細告訴了凱文,還十分謹慎提醒他早去早回。
哪知凱文一回去就興高采烈的告訴翻譯說他在景區碰見了最、最、最神奇的事情。翻譯還專門給我強調了凱文連續用了好幾個最,神情也異常興奮,還直說太了不起、太令人難忘了,說他居然看見一個盲人給他寫德文:歡迎他!
凱文還連呼了好幾次上帝啊,這是真的嗎?
凱文所說幾乎沒有一個人相信,凱文和幾個同伴還劇烈的爭論了許久,還專門叮囑翻譯一定早早把照片沖洗出來,還和另外一個持相反意見的同伴約好,等工作不忙的時候一定再來看看這個神奇的盲人。
他們如約而至,直奔咱家小店來了。
翻譯和我說了一會,我告訴翻譯四哥不僅僅眼睛看不見,還聽不見、說不了話的時候,翻譯還一臉不信的反問:真的嗎?
然後就用德語把剛纔我的話翻譯給兩個工程師。
凱文表現的最激動,雙手一攤,嘴裡說着很可能是: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凱文先是上前在四哥面前看着四哥的眼睛,然後大聲說了幾句話,看看四哥沒有反應,又在四哥耳邊拍了幾下巴掌,先是輕輕拍,而後又重重的拍了幾下,四哥就是一點點反應也沒有。
他還不甘心,估計心裡也是幾百個不相信,又用嘴在四哥耳邊大聲啊了好幾聲,然後再看看四哥表情,沒有四哥發現任何異常。
忽然,他又想起來了什麼,眼睛一掃,看見了四哥的柺杖,便上前一步,把柺杖拿過來,輕輕遞給四哥。
四哥接過柺杖,就摟在了懷裡,也不在地上劃。
他們就在那嘰裡咕嚕的聊了起來,凱文不時指着地面說着。
四哥依然沒有動作。
幾個人就這麼說着、聊着,翻譯還不時詢問我幾句,反正他們說的什麼我也聽不懂。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可能凱文同伴覺得這個事是個徹徹底底的謊言或者玩笑的時候,看動作像是和翻譯說着要回去的話。
凱文則是一臉沮喪和無奈,但是從他表情判斷還在據理力爭,只是沒有證據實在沒有說服力。
他們和燕姑打了招呼,就準備離去了。
凱文同伴微笑着同燕姑擺手,還說了一句,翻譯就對我說:他誇你很美麗、很漂亮!
凱文同伴同樣的微笑看着四哥,也擡手向四哥告別。
恰恰就在這時候,凱文同伴忽然用揮在半空中的手迅速抽回捂住在自己嘴上,緊接着就是一句高呼,喊的什麼我不懂。
翻譯和凱文同時看着這位同伴,同伴一驚一乍的表情直看着四哥的柺杖在地上滑動。
兩個人的目光不由自主也隨之轉移到了那個地方。
同伴再次呼喊着,幾步就跑到四哥跟前,一雙本來就很大的眼睛這個時候睜得圓圓的看着地面。
幾秒種後衝着凱文和翻譯就喊叫起來,本來兩個老外已經夠吸引人眼球了,再經他這麼大聲吆喝圍觀看熱鬧的人也多了起來。
沒有人注意,坐在畫架後面的康康,這個時候嘴裡嘟嘟囔囔的唸叨着,手裡不停的畫着,哈喇子順着嘴角流了細細一長溜。
三個人不顧圍觀者的目光,就在那裡語速很快的聊起來,同伴不時在地面上比劃着給兩個人看。
一羣一臉茫然的圍觀者就像看錶演小品一樣看着三個人的說話和動作,搞不懂他們在幹嘛。
隔了好一會,翻譯才微笑着和我說:你先生剛纔寫了一個德文單詞‘謝謝’,他是不是在向德國朋友表示感謝,感謝德國朋友誇獎你美麗漂亮嗎?
我哪裡知道啊,問的我啞口無言,我只說了三個字:不知道。
翻譯又說:我可是什麼也沒看見,包括凱文。但是我知道凱文可以免費吃一頓大餐了,這是他們的賭約。
說完自己又對凱文和同伴說了幾句,凱文就開心的笑着拍着同伴的肩膀,同伴一個勁點頭。
再接下來,又讓三個人繼續吃驚了,四哥的柺杖又開始動了,三個人馬上就停止了交流,三雙六隻眼睛齊刷刷看向地面,沒有幾秒鐘,三個人同時驚呼起來。
翻譯興奮的對我說:你先生這次寫的我也看見了,他剛纔又寫了‘再見’這個單詞。
凱文和同伴哈哈笑着又開始聊了幾句。
翻譯意猶未盡的想多問我幾句,想多瞭解一點四哥的事情,只見凱文喊翻譯,說了幾句。
翻譯笑着說:凱文說你先生下了逐客令,看來我們打擾你們太久了,我們要走了,臨走我們再合一張影吧。你看可以嗎?
我們五個人照了兩次,三個人走的時候都衝四哥豎起了大拇指,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康康的畫他們一張也沒帶走,我是後來纔看見康康給他們三人的畫像都在地上放着了。
全家面無表情聽完了,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