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後不久,生活又都恢復了往日的平淡,大家按部就班的忙碌着。
我中午放學到家的時候,看見曾經的三姑父的兩廂夏利轎車在離家門口不遠的地方停着,心裡還想:他來幹嘛了?
進了院門,就看見三姑父手腳無措的站在院子裡,奶奶在竈間做飯,爺爺不知道忙着什麼,院裡也沒看見小叔和康康、美美。
沒人理他,也沒人說話,都在那裡各忙各的。此時的三姑夫沒有了往日的志得意滿的派頭,髮型散亂,一臉的憔悴,依然英俊的臉龐被愁容佔滿了,鬍子拉碴的,完全沒了往日的風采。
似乎三姑父已經站了很久了,我看見他不時活動一下自己的雙腿,就在那裡傻站着。看見我進來了,又把頭低下了。
我站在原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看我的一瞬間,就用小孩子的伎倆,給了他大大一個白眼,嘴裡還重重的‘哼’了一聲,再次表達我的不滿。
奶奶在竈間看見我進門了。就衝三姑夫說:“你還不快走,等老大回來了,有你好看。”
三姑夫聽見奶奶說話,轉身一臉沮喪地對奶奶說:“娘,你就告訴我三丫去哪裡了吧,你不說我今天不走了!”
奶奶說:“我說過了,別再喊我娘,我擔當不起,也沒你這個姑爺,從此咱們就是陌路人,誰也不認識誰。”
三姑夫還是不斷求情:“娘,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現在腸子都悔青了,我知道自己是個大混蛋,對不起三丫。可我現在就想找到三丫,請求她原諒我,她怎麼對我都可以。”
奶奶走出竈間,一雙噴着怒火的眼睛盯着三姑夫:“你現在知道錯了?你當初早幹嘛了?你耍流氓、耍風流的時候就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嗎?你都不知道你把我家三丫氣成什麼樣子了?爲了你她都掉了一層皮!整天愁眉苦臉、眼淚不止,活脫脫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樣,打小就沒見她掉過那麼多眼淚,我這個當孃的看的心裡都難受的受不了。我家三丫雖然不是什麼名門閨秀,也沒生活在大戶人家,可從小到大我們也沒委屈孩子,沒讓孩子受這麼大氣,家裡再苦再難,也儘量讓孩子們高高興興、快快樂樂成長,咋就受了你這麼個薄情無義人的這麼大的氣?你生生把我家三丫推進了地獄,你還有臉回來讓她原諒你?三丫臨走時說了,她要把你從她心裡抹去,從她骨頭裡挖出來丟進茅房喂蛆!讓你一輩子臭不可聞!你還是哪裡來的哪裡去,再也不要登這個家門。你趕緊走吧!我看見你就來氣!”
奶奶一口氣把壓抑很久的怒氣、怨氣都一股腦丟給三姑夫,自己也氣的在原地微微打着哆嗦。奶奶嘴裡雖然一個髒字沒帶,卻字字如刀子一樣直刺三姑夫的心臟。
三姑夫聽完,左右開弓‘啪啪’給了自己兩個響亮的耳光,打完了才說:“我不是人,我辜負了三丫的好,我找到她讓她好好打我一頓都可以。”
三姑夫話音未落,父親和母親就進了院子,父親聽見了他的最後一句,馬上就說:“那就讓我先揍你一頓!”
說着,就要上前,母親急忙拉着父親的手臂阻止父親。父親就大聲呵斥:“你來幹啥了?把我妹欺負成那樣了你還敢上門?趁我沒發脾氣,趕緊滾,滾得遠遠的,再也別讓我看見你!”
三姑夫依然死皮賴臉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母親就拉着父親進屋洗手,父親輕輕掙了一下,還是被母親拉進屋裡去了。
爺爺這個時候才發言:“你啊,也別在我家院子杵着了,該幹啥幹啥去,咱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兩不相干。”
奶奶接着說:“你不走也別在我家院子裡杵着,要去就去村口杵着,讓全村人都看看忘恩負義的薄情郎長啥樣。你在我家杵着,我們吃飯都吃不香,嫌你礙事。”
三姑夫似乎是鐵了心,不給說三姑在哪裡就死也不走的樣子,語氣也是斬釘截鐵:“你們打我罵我都可以,我只求你們告訴我三丫的地址。”
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來小叔給三姑寫的那幾個字,我就脫口而出:“我三姑在天涯海角!”
三姑夫聞聽先是一愣,隨即眼裡又都是失望的目光,不相信的小聲嘟噥:“初一,別騙我。”
我沒好氣的說:“誰騙你誰是小狗!不信你問爺爺。”
爺爺就說:“初一是個小孩子,我們從小就教他不許撒謊,三丫也確實在天涯海角。”
三姑夫緊追不捨:“天涯海角在那?那把三丫電話也告訴我吧。”
奶奶說:“你還蹬鼻子上臉了,孩子都告訴你地址了,你自己尋去吧,電話沒有,你回家問你爹孃要去。”
那個時候的程控電話還沒有來電顯示。奶奶的一番話,又讓三姑夫垂頭喪氣,奶奶就知道三姑夫在他父母面前也沒討到什麼好處。
三姑夫也看出來了,再問下去也沒什麼能有價值的線索了,一家人對他的怨恨也讓他無地自容,最後只好自己輕嘆一聲:“自己做的孽自己受!不管三丫在天涯海角也好,還是在世界盡頭也罷,我都要去找她!”
說完了,輕微擡了一下腿,對爺爺奶奶說:“爹孃,我走了。”無精打采的離開了家。
父親母親這個時候已經洗好了手,奶奶就喊着:吃飯了。轉身進了竈間。
小茹姐三天兩頭回來蹭飯,母親就說她:“你自己都有家了還跑回來吃,害不害臊。”
小茹姐纔不管那套,嘴裡吃着還說:“他們家飯菜不如奶奶和你做的好吃,我饞了就回來吃,再說了這裡也是我的家。在哪吃不一樣。”
奶奶就笑着說:“小茹說的對,想在哪吃就在哪吃,反正我不嫌棄。”小茹姐聽了就一臉得意的看着母親。
母親十天半個月就要做幾個罐頭瓶的辣椒醬,就這還供不上小茹姐極好的胃口。母親的辣椒醬也是做得極好,我也時常伴着辣椒醬吃飯,奶奶看見了就笑着說:“初一真不愧流着一半湖南血液,吃辣椒都和我們不一樣。”
母親聽了也看着我吃的香噴噴的樣子笑了。
直到有一天,奶奶發覺小茹姐吃飯時候有點不對勁,做母親的直覺告訴她:小茹有身孕了。
奶奶一邊替小茹姐高興,一邊又勾起她的心事。奶奶又開始關心小叔和燕姑自己的孩子問題了。
奶奶一次趁竈間就她和燕姑的時候,裝作討論小茹姐懷孕的事情,再一次詢問燕姑這件事情:“小茹結婚才兩個多月就懷上了,我看啊八成是個男孩,我看着小茹身子明顯比以前笨拙了,女人懷着孩子顯笨的,就差不離是個男孩。”
燕姑就笑:“那小茹還天天吃辣椒了,不是說酸兒辣女嗎?”
奶奶說:“這個你就不懂了,酸兒辣女都是這麼說,女人懷了孩子,還得看她自己身體的反應,我養了四個娃,比你有經驗。哎,對了燕兒,你咋就一直懷不上了?”奶奶終於把話題引到正題上了。
燕姑臉微微一紅,就說:“娘,又說這個,我咋知道咋回事了。”
說完就把手裡的面,使勁揉了幾下。
奶奶繼續着:“我聽你大嫂說了,四兒都挺好的,可這都幾年了也不見你肚子有動靜,不行啥時候抽空娘陪你們去看看中不?”說完就急切地看着燕姑,等燕姑咋說。
燕姑手裡不停的揉着面,說:“娘,現在不是有康康和美美了嗎,也算有兒有女了。”
奶奶馬上反駁道:“我可不是嫌棄康康、美美,他倆我也是當親孫子孫女養活的,我的意思是你和四兒有了親生的那不更兩全其美了,你就是再生一雙兒女,我也都能幫你拉扯成人,我這不也是替你們着想的,你也別怪娘囉嗦。”
燕姑說:“娘,我知道你替我們着想,可這事也不是着急的事情啊。”說完紅着臉繼續揉麪。
奶奶說:“那就聽孃的,等過幾天咱們就去醫院看看。”燕姑也只能把漲的更紅的臉低着。機械地點着頭。
幾天後,一大早奶奶帶着小叔和燕姑去了市裡醫院,母親那天也沒事就一同前往了。
等下午幾個人回來了,奶奶就顯得有點垂頭喪氣,一問才知道:上午到了醫院門口,小叔站在醫院門口一步都不肯走了,無論燕姑還是奶奶,如何暗示、明示,甚至三個人都上去拉拽,小叔就是不肯踏進醫院半步,無可奈何之下,母親只好帶着燕姑先去檢查了,結果還要等過兩天才能拿到。
奶奶說:“四兒好多年沒去過醫院了,是不是醫院特殊的味道讓他有了害怕和恐懼的感覺?四兒成人了以後還沒有這麼不聽話過了。”
一個星期後,燕姑的檢查結果拿回來了: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