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奶奶就說太麻煩了,我們在旅館等着就行了。
五叔笑着說:“這幾天就住這個酒店,房間我都安排好了,明天早上我來接嫂子們和孩子,我爸爸媽媽就隨你們一起遊玩,早就定好的,爹孃就別操心了,到了這裡一切聽我的。”
五叔爸爸端起酒杯對爺爺說:“老哥哥,孩子怎麼安排咱就怎麼聽吧,我們兩口子也沒事,咱哥倆還可以好好嘮嘮。來,咱再喝一個。”
一頓豐盛的晚宴結束了,等我們來到客房的時候,裡面異常考究的裝潢讓爺爺奶奶直咂舌。
奶奶轉着圈子看着明亮輝煌的房間,嘴裡喃喃自語道:“地主家都沒有這麼闊。”
爺爺也是第一次看見如此高檔豪華的裝飾,摸着每一件沒見過的東西,無比感慨的說:“時代不一樣了,到啥時候說啥話,嘖嘖。”
無語的老兩口一晚上睡得都不踏實,忐忑不安的睡了幾個小時,也是不習慣軟軟的牀。
第二天,我們就開始了北京古都的遊覽之旅,當時我還小,包括爺爺奶奶所有家人在內,由於知識的匱乏,對祖國悠久文明歷史還知道的很少,所以對故宮除了感覺其雄偉壯大、金碧輝煌以外,對頤和園冬天景色也感覺很美以外,沒有歷史知識的鋪墊,很難看出其深厚無比的文化底蘊。
一路上,父親攙着小叔,聽着五叔爸爸請來的導遊講解。其實由於文化知識的缺少,我們一家人聽的懂的歷史故事和典故沒有幾個人,一路上除了看和感嘆,也只有聽導遊講了。
期間,小叔幾個奇怪至極的動作,讓我們大家都迷惑不解。
第一次就是來到故宮門口,剛剛踏上金水橋的時候,小叔突然站在橋邊不肯邁步,眼睛盯着前面,表情凝重木訥。站了兩三分鐘,父親也拉了兩次,小叔還是呆立着。直到前面前行的家人回頭觀望時,小叔才邁動腳步。
第二次,就是車子經過新華門的時候,我眼睜睜看着小叔把頭扭向新華門方向,盯着‘看’,直到車子駛離了才把頭扭向前方。誰都不知道,小叔究竟在‘看’什麼,或者能‘看’見什麼。
第三次就是在頤和園的時候,大家都上那艘著名的石舫船,唯獨小叔一步也不肯前進,父親只好陪着小叔在岸邊等大家下來。
最後一站就是來到了我們最喜歡的動物園,在這裡我們幾個小孩子都是大開眼界,看見了許多動物,很多野生動物和珍禽異獸都是平生第一次看見。
我們來到獅虎山的時候,我聽見勝子指着一隻老虎說:“我敢打賭,它一定是一隻母的。”緊接着就聽他‘哎喲’的一聲慘呼。等大家目光看向他的時候,還裝模作樣的說:“這老虎真厲害,隔着那麼老遠還嚇我一大跳。”
小茹姐就在一邊抿着嘴笑,剛剛悄悄打的那一下不輕。
晚上,爺爺奶奶說什麼也要讓五叔換個飯店吃飯,說:“農村生活習慣了,實在不習慣在那麼豪華的飯店吃飯,花錢多還吃不好,咱們今晚就在路邊找一家吃算了。”
五叔爸爸說:“我也是,覺得在裡面吃飯渾身不自在,不如找一家有特色的吃得香還喝的痛快。”
五叔馬上說:“行,咱想在哪就在哪吃,我先去附近看一下,很快回來。”
母親和燕姑就把今天給康康和美美檢查的結果告訴了爺爺奶奶:康康上午做了核磁共振檢查,結果要等明天,二位兒童智障方面的專家也仔細察看了康康的病情,說孩子的情況不容樂觀,恐怕大了也不能好到哪裡去,至於康康的繪畫天才,專家說,他們也見過幾位在某一個方面有特長的智障孩子,這也和孩子大腦受損之後有特長的方面才能突顯出來有關係,即便是孩子有這個或者那個方面的特長,孩子將來有大作爲的鳳毛麟角。康康的情況可以說不太好,美美卻是極大的好消息,美美上次手術極好,給美美手術的醫生說,等三歲到五歲的時候再做一次就完美無缺了。
下午去美院的時候,老師看了康康的繪畫過程,康康當時畫的燕姑,老師邊看邊很驚訝,一連說了幾個好,還說這個孩子天分極高,是個畫畫的人才,就是年齡太小,如果回去接着練習畫,等他大一點了十歲左右吧,家長可以帶着他再來找他。五叔聽了就一直表示感謝,說到時候一定麻煩老師。
大家聽完喜憂參半。康康自己還傻乎乎的在那和妹妹樂。一點也不知道親人對他的擔憂。
很快,五叔就找到一家不錯的家常菜飯店,那天大家在五叔的不斷煽動下,情緒都高漲起來,很多人就放鬆和隨便了許多,五叔帶來的五瓶酒都喝光了,幾乎是人人喝了。
小叔那一晚,和五叔喝了不下十幾杯酒,五叔興奮的加上酒精的刺激,很快就紅光滿面,和大家大聲說笑着,又像是回到在家的那一晚。奶奶看着五叔身心極其放開的樣子,在心裡就笑了:這孩子真是渡過難關了。
我們在京城一共逗留了五天,還在長城腳下和各大景點都留下了我們全體合影,五叔說一定找一張最棒的合影多洗幾張放大,裝裱起來放家裡掛着。
我和孬蛋還有妹妹三個人的興致最高漲,幾天的的遊玩我們一點點都沒覺得累,反而是意猶未盡,對什麼都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明天就要返回了,送行宴也是必不可少的,那天晚上五叔又找了一家湘菜館,說今天就吃湖南菜,小茹姐就笑了:用湖南話說:“五叔,你啷個曉得我想吃辣子了?”
五叔也不含糊,也把學的七分像的湖南話說:“那是當然咯。”
這家湘菜館規模很大,剛一進門五叔爸爸媽媽就碰見了一個熟人,在門口聊了一會天,還邀請他一會過來一起喝一杯。
爺爺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五叔爸爸媽媽的朋友,心裡琢磨:這個人走路和神態,還有說話的樣子怎麼這麼像一個人?
今天是一個包間兩張桌子,四個老人和父親、小叔、燕姑,五叔八個人坐了主桌,母親就帶着小茹姐和勝子照顧我們幾個孩子坐在旁邊桌子上,母親說:“這樣好,我和小茹就可以點幾個正宗湖南菜了,你們可以吃不帶辣椒的菜,也不影響你們喝酒。”
康康開始是小茹姐抱着,看見妹妹坐的離他遠,就雙手伸着喊:“姐姐,姐姐。”意思是要挨着丹丹坐。
就在大家吃了一會的時候,五叔爸爸對五叔說:“你去把張大伯請來喝一杯,我不方便出去,他那裡都是熟人,出去就別想回來了。”五叔就端着酒杯出去了。
在一起遊玩了幾天,爺爺和五叔爸爸就已經聊的很熟了,老哥倆不停的說着話、喝着酒。奶奶走到這邊,伸手從母親手裡抱過美美,美美這個時候吃飽喝足了又睡了,奶奶說:“我抱一會,你吃飯。”
說話間,包廂門開了,五叔領着剛纔在門口碰見的熟人進來了。
五叔爸爸媽媽就急忙站起來迎接。
那一桌除了小叔,也都紛紛站了起來,迎接這位儀表堂堂的中年人,看得出五叔父母和此人很熟悉也非常尊重。。
五叔拉過來一張椅子,他就挨着五叔父母坐下來了。五叔就趕緊給爺爺奶奶介紹:“這位是我張大伯,也是編劇,上次在棗湖景區拍的《游擊隊長》就是他的大作之一。”
五叔對張編劇挨個介紹了在座的幾個人,說是他新認的爹孃和哥哥。張編劇就笑着和每個人打招呼。大家都沒看出來此人年齡和外貌差距如此之大,外表看最多五十歲的樣子。
一攀談,才知道張編劇已經退休,也是參加過抗戰的老戰士,只是當時年齡小,在八路軍一二九師的一個文藝宣傳隊,因爲有這方面經歷,所以退休後才把很多知道的戰鬥故事寫成了劇本。五叔的爸爸媽媽在話劇團的時候還是他的老部下。
爺爺說:“這麼說,你還比我大幾歲了,我還得敬老哥一杯酒了。”
張編劇很爽快的說:“聽說你們來自上次拍戲的棗湖,老鄉啊,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啊,部隊就講究老鄉觀念。我的家鄉在冀南平原,離你們那裡有七八十公里,算是老鄉吧?”說完端起酒杯和爺爺喝了。
五叔說:“我能考上藝校當演員,張大爺沒少給我幫助和出謀劃策。”
爺爺就問:“那老哥還經常回老家嗎?”
張編劇就說:“家裡沒人了,剛解放的時候還回去過,後來就沒回去過了。”
聽張編劇這麼說,爺爺知道戰爭年代妻離子散、毀家滅親的事情太多了,不想勾起老人的傷心往事,就沒在沿着這個話題繼續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