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愛

伊綿被黑,一個月後,賬號才終於更新動態,開始一波洗白操作——紀靈語發起一條慈善博,@了她的劇組導演,演員,@了她,還多@了兩個公司後輩。伊綿轉發這條微博,默認官宣話術,評論一個沒回。

粉絲看出端倪:

可樂味的綿綿冰:遇樂是不是接管綿綿的賬號了?

綿綿冰超甜:她沒事就好了,有人幫她管理賬號也挺好的

鎏翠:以前的動態被刪了好多啊[委屈]

……

伊綿的賬號早被莫妮卡收走了,紀靈語的賬號她不清楚,人在山裡,應該也不是她本人發的。

又渾渾噩噩過去半個月,《校花傳奇2》殺青,伊綿解脫,連殺青宴都沒去,當晚便打包行李離開這座城市。要說《校花傳奇2》爲她帶來什麼,那真就是一場狂風暴雨,帶來的只有傷害,好在在那場暴雨中,還有紀靈語這一把傘護着她,想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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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只能遮一面,那些辱罵攻擊,網絡暴力,那些切實的傷害卻來自四面八方。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是誰救下那位美麗又可憐的少女,不是冷弋,是趙瞾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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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開會批評伊綿,伊綿點頭點到麻木,就當聽笑話,倒是連累莫妮卡跟着自己被罰獎金。散會後,莫妮卡心有憤恨,叫住伊綿。

伊綿腳步一停,洗耳恭聽。

“伊綿,這些年我也對你不錯吧。”

莫妮卡的開場白讓伊綿沉默了幾秒,沒聽懂什麼意思,便帶着對她的一點點歉意,盡好自己的禮貌:“謝謝你。”

“呵,你要是真想謝謝我,就少給惹事!你知不知道我本來要去度假,機票買好酒店訂好,就因爲你這些破事害的我預算少了一半,你說,你要怎麼補償?”

“多少?我轉給你。”

莫妮卡沒想到伊綿這麼好坑,暗自竊喜:“真的?我這三個月的獎金得有小十萬吧……”

伊綿垂眸一笑:“你也真有臉要啊。”

莫妮卡臉一僵——儘管這張臉因爲肉毒素夠多已經很僵了,但還是可以再僵一點。

伊綿轉身,莫妮卡怒火中燒,“你罵我?”尖長的指甲抓過去,扯住幾縷伊綿柔順長頭髮,狠狠一拽,“小賤人,你給我說清楚!”

“放手。”

任曉憶還沒離開,推門從辦公室走出來,她笑着走向伊綿,“Monica……”任曉憶扭頭,笑意不減,“You are fired.”

“什……”

“時間還早,你今天辦完辭職手續,明天就不用來了。如果你明天還出現在公司,我會考慮在你的履歷里加上虐待自家藝人這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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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門口,任曉憶掏出車鑰匙:“去哪?我送你。”

“爲什麼開除我的經紀人?”

“她不管你的死活,你管她死活幹什麼?”

伊綿根本不在意莫妮卡死活,她只是不想自己影響到紀靈語的事業,於公於私,莫妮卡對紀靈語的事都挺上心的。

“她壞事不少,其中一個就是吃粉絲應援的回扣,幾家藝人的粉絲會聯名舉報她,其中就有你的‘綿羊’。”

伊綿渾渾噩噩過了半個月,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大爲詫異:“那她們沒事吧。”

“她們能有什麼事?”

發現伊綿紅了眼眶,任曉憶一驚,連忙收起不恭的態度:“公司早就想調走她,只是一直找不到更好的經紀人帶你們。你的粉絲雖然不多,但也是一股力量,公司欣賞她們這次的行爲,你不需要自責。而且你的賬戶明天就會回到你手上,你要是想謝謝她們,就多和粉絲們聊聊天,發發福利。”

伊綿怔怔地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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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某人還站在路口,神情坦然地往那裡一站。任曉憶駛到她面前,搖下車窗:“你就不想知道你的新經紀人是誰?”

伊綿一笑:“不會是你吧。”

套路用多就不新鮮了,伊綿早猜到是任曉憶,並不覺得意外。

“上車。”

任曉憶也不繞彎子,伊綿上車系好安全帶,她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出門帽子墨鏡都不戴,一點藝人的自覺都沒有,你是擔心自己還不夠紅吧。”

“我確實不紅啊。”

“伊綿,你以後去哪必須跟我報備,由我給你安排接送的車輛。”

“太麻煩了吧。”

“那你怎麼不買車?”任曉憶想問這個很久了,她每次看伊綿打車就來氣,“《她山》《校花》這兩部戲的片酬也夠你買輛車了吧。”

伊綿垂眸:“我開車出過車禍,有心理陰影。”

任曉憶扭臉看她一眼,猶豫片刻,還是選擇放過她,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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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木的眼神,冷淡的笑容,落寞的背影,匆忙的步伐……

伊綿望着這個草長鶯飛的季節,望着這個蓬勃發展的城市,望着人來人往的喧囂,望着變換不停的紅綠燈,發覺自己被夾在世俗的人行道上,離不開,走不遠,註定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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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郊野嶺,空曠的山丘上,一位迷茫的少女高聲呼喊:“你在哪——”

“你出來!出來啊!”她漫無方向地呼喚着那個聲音,渴望得到答覆,神情急切,“我知道你在這兒——是你叫我來的!我來了!”

來了,來了,來了……只有迴音,沒有迴應。

她趴下,雙手撐着腳下這片土地,緩緩把耳朵貼近地面。大地脈搏沉穩而有力的跳動着,盤古開天地傳說無人忘記,神秘的力量在呼喊新的生命,只有最真摯的靈魂才能聽到。

片刻後,她破涕一笑:“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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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

紀靈語跪在地上,聲音有些沙啞:“對不起導演,我剛纔破音了。”

“小紀你下來吧!”

導演拿着喇叭喊起來:“大家聽我說,下山的時候注意安全,保護機器!收工!”

一聲令下,劇組立刻動身。

導演把紀靈語從山丘上扶下來,誇獎:“剛纔那遍光線,鏡頭,感覺,你的表演狀態,都很好。”

紀靈語點點頭,她灰頭土臉,淚痕猶在,嗓子沙啞,整個人還融在角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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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一手提着大喇叭小馬紮,一手抱着劇本,一路上,紀靈語進行諄諄教誨:“小紀啊,你可以在戲裡逃避人生,但你終歸要回到現實,現實才是我們最終的歸宿。”

紀靈語頻頻點頭。

“一次小小的失戀算什麼!咱們劇組這麼多帥氣的男演員,男攝影,你隨便挑!只要是單身,叔都能給你做主!”

張導這一嗓子,但凡是聽到這話的單身男士,當場起鬨。

紀靈語滿頭問號:“誰失戀了?”

不會是在說她吧?!

“唉,叔雖然是個老男人,但腦子還不遲鈍,你啊,一天到晚盯着手機,偏偏又沒有消息,每次下山都是一臉失落……”張導壓低聲音,“還有上次,我看你一個人坐在河邊哭,你說是思考,我也沒敢打擾你,現在回想驚出一身汗,就怕你想不開……”

“不不不,張導你誤會了!”紀靈語簡直要吐血,她說怎麼導演最近對她關懷備至,還以爲是要“潛規則”她一下,敢情是這個原因,她急忙解釋,“我沒想不開,我是去河裡找錦鯉的!”

“錦鯉?”

“對,我想找一條錦鯉,求它保佑咱們的片票房大賣!”

張導一臉欣慰,還是忍不住再勸上幾句:“年輕人啊,腦子裡別光想着談戀愛,失戀算什麼,生活還要繼續!”

“我真沒失戀……”

紀靈語感到好扎心:我這是還沒戀就讓人甩了啊!

“根據叔的經驗,這剛失戀的演員啊,最適合去演那些苦情劇,要麼就是演渣男渣女,虐一虐別人,反正無論演哪種都特別省事,編導不用導戲,演員自己就特走心。”

“這……情感大戲,我暫時還沒有接觸過。”

“小紀啊,你是個好演員,以後紅了可不能忘了叔啊!叔以後還要找你拍戲呢。”

“叔,您真是我親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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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的黃昏是一天最美麗的時刻,比清晨多些暖意,比中午多些豔麗,半金半藍的天空,一望無際的火燒雲,燒的紀靈語心裡難受。

伊綿,你個沒良心的。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天涯何處無芳草……芳草碧連天!”面對此情此景,紀靈語脫去T衫外的戲服,詩興大發。若有人附和或調侃幾句,她便連連擺手“誒——過獎,過獎”,苦中作樂,倒也瀟灑。

下到最後一層,手機信號漲到三格,金小昭發來一條消息:紀姐,你經紀人來了?

莫妮卡?

紀靈語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她可不想因爲某人的到來,而把今天順利結束工作的好心情破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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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好心情持續到某人,猝不及防的闖入她的視線。

遠遠地,有人站在村口守望,簡單的衛衣牛仔褲,穿在她身上是如此恬靜而美好,破舊的路燈光打在她頭上,爲她的突然出現披上一層朦朧的金色柔光,紀靈語忽然眼眶溼潤,那是從拉斐爾畫裡走下來的聖女,本不屬於這,卻真真切切的走到她面前。

紀靈語咧嘴一笑:“美女,燙頭嗎?”

伊綿笑容僵在臉上,愣是沒接下來:這尼瑪演的是哪一齣?不是去盜墓嗎?怎麼一股濃濃的鄉村愛情既視感?

伊綿虛心求教:“你的新梗?”

“Baby,你媽媽一直說我老土……”

“哈?”

“我就找村口王師傅燙頭~她就不會來拆散我倆~”紀靈語興奮的唱出來,完全沒聽見她的偶像包袱說再見,“殺馬特殺馬特``洗剪吹洗剪吹``”

“噗。”

伊綿眉眼彎彎:“你現在真的很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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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農家樂的路上,紀靈語一路蹦蹦跳跳:“你怎麼來了!”

“你姐也來了。”

“她怎麼也來了?”

“莫妮卡上個月辭退,現在是任曉憶管咱倆,她來交接工作,我來看看那個慈善小學的工程,順便探你的班。”

紀靈語腳步緩下來:“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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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洗澡不是很方便,雖然有一個大澡堂,但是不分男女間的,大家都是分成幾波,男一波,女一波,輪流洗澡。幾位主演待遇特殊,可以選擇在農家樂主人的家裡洗澡。不大不小的浴室,設備齊全,在這窮鄉僻壤已經夠讓主演們感動的了。

紀靈語跟伊綿有一堆話要說,不急,最後才輪到她。小小的浴室裡充滿蒸汽,紀靈語脫去衣服,打開花灑試了下,水溫剛好。

有人敲門。

“紀靈語。”是伊綿。

“怎麼啦?”

“帶我一個。”

紀靈語原地思考人生三秒鐘,毅然打開浴室的門。伊綿從門縫鑽了進來,熱氣撲面,一句“好熱呀”,紀靈語不知怎的,聽到這句“好熱”之後,確實越來越熱,腦門冒汗。

洗澡也能帶一個的?

關鍵她還開門放人進來了?!

《她山》劇組同住幾個月,紀靈語可從來沒有和伊綿幹過這樣,那樣,讓人羞羞的事情,因爲伊綿從不表態,紀靈語睡覺時都老老實實穿睡衣,除了,除了偶爾幾次有心勾引,但大都以失敗告終……回憶洶涌而來,紀靈語挫敗感十足:我慫,我單身。

伊綿一個眼神掃過來,紀靈語回神,若無其事地往浴花上擠弄沐浴露。

“借過。”花灑被伊綿開到最大,紀靈語嚇出一個激靈,花灑就一個,她移到角落搓揉浴花,不敢輕舉妄動。

伊綿卸下花灑嗞她,紀靈語大叫:“你幹嘛!”

“噓——”伊綿壓低聲音,“別人聽見還以爲我怎麼着你了。”

水聲嘩啦啦。

紀靈語緊洗慢洗,等到伊綿基本洗完,才攥着可憐的浴花,試探性地往花灑的邊緣走了半步,“讓我沖沖吧……”沖沖衝,衝的差不多了,紀靈語關掉花灑。

伊綿一愣:“你洗完了?你洗頭了嗎?”

紀靈語也一愣:“好像沒。”

不好意思,太緊張。

紀靈語急忙往自己頭上倒洗髮水,這個澡洗的太煎熬,她要速戰速決。

“我來吧。”

“來什麼?!”

伊綿接過洗髮水瓶,擠出一些洗髮水在自己手裡,揉幾下,糊到紀靈語的腦袋上。

“啊呀……”紀靈語受寵若驚,“你這洗頭功夫不錯啊。”

“除了我媽媽,我沒給別人洗過頭。”

“對不起。”

“……爲什麼要說‘對不起’,我媽又沒過世,你應該說謝謝!”

“謝謝!”

伊綿的動作舒緩,力氣又恰到好處,紀靈語愈發享受,忍不住哼起歡樂的小曲兒:“殺馬特殺馬特洗剪吹洗剪吹吹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