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火的夕陽,輕薄的白雪,一場舊事的碰撞結束,然而黑暗的來臨卻昭示着另一場危險氣息的飄進。
連颺剛剛結束與斑的決鬥走回漠塵他們的身邊,壓低聲音順着他們的方向看去,“那人還沒有走?”
漠塵擺正身側的劍點點頭,“小心一點,不像是滄光殿的人。”
祿姣靠在馬車邊顯得有些不耐,絹帕晃在手裡,越來越覺得沉悶,“我說,直接過去如何?一直待在這裡,那人也不見行動,興許我們開始走了,他也有動靜了,我可是不想再在這渺無人煙的地方耗下去,好想快點去泡個熱水澡,乾脆速戰速決。”
祿姣的話漠塵不是沒有想過,以他的性子也不喜歡這種坐以待斃的情況,更不喜歡對方在暗,他們在明這種受牽制的狀態,只是有些事總有些顧慮,視線瞟向車裡,那兩個人對他來說都是重要的存在,任何一個受到傷害他都不會允許。
正尋思間,羿冰忽然推開馬車的門大聲道,“前進吧,不用擔心我們。”
“不可貿然行動,那人的實力不容小覷。”
“漠塵,我是在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欸,就算你是什麼風花雪月也還是赤潞子民,必須聽令。”
漠塵的臉色暗了一下,看着羿冰的架勢微愣,周圍人則因她這句敢對漠塵的挑釁忍俊不禁,能讓他露出那種表情,羿冰也算是有膽識了。只見漠塵意味深長的笑一下,與霜澤互換了眼神,幾個人便決定與那個神秘人來個正面對決。
祁薰看着走在前面的漠塵背影欣慰的低笑,猜他此時一定會在想,羿冰長大了。真想看到你們兄妹相認的時候,那一刻會來的吧,她這樣期待着……
可是,就在衆人做好隨時接受那人攻擊的時候,卻再也感覺不到殺氣的存在,甚至連那人是否還藏在那裡都不確定,好像剛剛的氣息是他們的錯覺般,衆人前進的動作並沒有停頓,彼此的眼神卻互相看向對方,不敢輕易鬆懈,直到過了岔路口走遠,連颺纔再開口。
“怎麼回事?一個人出錯,不可能我們所有人都感覺錯吧?”
漠塵的心裡也充滿疑惑,之前明明那麼明顯的殺氣卻突然憑空消失,這不是一般人輕易就能辦到的,如果剛纔那人出手,或許集合他們四個人,就是算上景銅與羿冰都未必是其對手,是龍之麼……不可能,他與其交手過太多次了,對龍之已經太熟悉,那麼究竟會是誰擁有龍之那般的實力?埋伏在他們經過的地方無疑是衝着祁薰來的,最後怎麼又會收手?
霜澤騎馬走到漠塵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別想太複雜,該來總會來,那人無意,也不是我們該追究的時候。”
面對霜澤的安慰漠塵點點頭,輕嘆一聲,“我可能受這個任務的影響神經太過緊繃了。”
“因爲是她的事情。”見漠塵並不言語,霜澤的眼神變了變,不再多說。
“溫鎮,溫鎮,本公主來了,哈哈哈,薰兒姐姐,聽說在祭祀上會有祭神大典,好像很有趣的樣子。”馬車裡相對剛剛的沉悶氣氛,羿冰放鬆的心情瞬間傳到四周。
祁薰應和着羿冰說的事情,心裡則擔心着剛纔的事件並沒有表現出多少的歡顏。
另一邊,距離斑的屍體不遠處的叢林裡,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僵持着,一身夜行衣的男子被另一個白衫老者壓制着,掐住脖頸的掌稍一用力便可取了對方性命,黑衣男子原本堅定的眼神終是承受不住這種對峙,額角滑過一滴汗珠順着眼角滴落。
空啓將看向祁薰他們離開方向的視線收回,眯眼捋着鬍鬚盯視黑衣男子,“那兩個人之後還會有很多的際遇,老朽可是不會讓你們這類人破壞他們的生活。”
“……你是空啓,原來龍之還沒有把你解決。”黑衣男子極低的語氣道,並不能聽出他本來的聲音。
“呵呵,既然認識老朽,那大概也能確定出你的身份了,回去告訴那個人,他終會失敗的,這世上想全如他意是不可能的,人還是不要太過貪得無厭。”
“……”
“老朽見你也習武多年,就這麼廢了你的武功實在可惜,不過更可惜的是你跟錯了主人。也罷,全當是一個老者的一種教誨。”說着,手指就在男子的身上點了幾處。
“唔……你做了什麼?”
“只是讓你暫時不能使出武力,這次就放棄,回你主子那裡吧。”說完空啓便放了那人瞬間消失。
溫鎮,剛進入鎮中時,幾個人爲自己所需而四散開,祁薰一路跟着走在最後的漠塵幾度欲言又止,直到走過一條街的距離,漠塵停住腳步,“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恩。”祁薰低下頭。
“什麼?”
“其實也不是很重要的話。”祁薰忽然覺得有些緊張,餘光瞟到不遠處的熱鬧人羣裡羿冰與連颺的身影,不覺露出一絲欣羨的笑容,正巧漠塵轉過身看到她的表情,怔了怔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沉默一陣又開口。
“你要不要也去到附近轉轉自己喜歡的地方,溫鎮這裡沒有滄光殿的勢力你可以放心,就算有事,瑞承自會跟着你。不必非要在我身邊待着。”
祁薰收回視線對上漠塵的目光,略感失落卻不願表現自己的軟弱,只是倔強的回道,“在你身邊不可以嗎?會妨礙到你?”
看着眼前的女子帶有一絲試探的詢問,漠塵忘了點頭,其實不是不希望她陪在身邊,彷彿她一離開自己的視線,心裡就會存在不安,可他還不習慣這種安逸的存在,不習慣她待在身邊的順理成章,只能催眠着自己不去在意,可一見到祁薰露出那種表情,他就變得心軟起來,嘆息着垂下肩,微閉雙眼,“你是不是想問我之前的事情?”
祁薰點點頭,爲他對自己的瞭解感到欣喜,他不是不在意她的,就算這是一種錯覺的猜測,她也這樣希冀着,現在他也不再過多躲避自己對他的關心,這或許是對處於如此尷尬關係的她來說最大的安慰。
“我在想你應該還在意之前你們在防備的那個人的身份。”
“恩,不過你不用擔心什麼,霜澤和景銅已經去查是否會有什麼線索了,那人既然未出手,對你的威脅並不大,我現在擔心的是……”
“哼哼,漠塵,你現在擔心的,應該是我。”
“唔……”
兩個人正交談的時候,祁薰突然被身後出現的男子捂住嘴,短刀逼在脖間,在這熱鬧的街市上,長衫男子臉上的疤痕被頭髮遮掩着,陰鷙的目光佞笑着看向對面的漠塵。
“虎!”漠塵心裡暗罵自己和祁薰在一起時竟然放鬆了警惕,連虎什麼時候出現在附近都沒有察覺,讓他得以有機可乘。視線瞟向周圍,熱鬧的活動使得周圍並未有人注意到這裡的變化,羿冰那裡有連颺在,也與他們保持着距離,他現在首要做的是確保虎不會馬上對祁薰動手。
注意到漠塵手上的動作,虎低聲制止,“想讓她就死在衆人面前,我不介意與你現在動手,漠塵,聽說你變得優柔寡斷的時候我還不相信,看來這個女人對你的影響會害了你。”
握向佩劍的手停頓下來,漠塵冰冷的目光瞪着對方,權衡片刻才道,“虎,你想怎樣。”
“哼,雖然是命令,不過這個女人的命對我來說無關緊要,漠塵,來跟我打一場吧,算作對五年前那一架的了結。”
“……你先放了她。”
“呵,你當我不清楚麼,有這個女人在,你纔會認真跟我打,不想她這麼快就死,就拼盡全力來救,否則我會讓你因這事後悔一輩子。”
“……好,我們離開這裡。”
見漠塵答應下來,祁薰拼命的搖頭,身後鉗制她的男子是認真的,不,是比認真還要心狠的感覺,那寒冷的話語就打在她的耳邊,連她都感覺到那氣勢,他會殺了漠塵,甚至是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人都心狠手辣,祁薰雖不知這兩人有過什麼過節,但是,她也不希望看到漠塵陷入危險當中。
此時,祁薰他們已經來到離溫鎮不遠處的一個荒廢牧場,被點了穴道的她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眼睜睜的看着兩個人在自己的面前對決,可是她就算會武也懂得如何衝破穴道又能做什麼呢?就如漠塵在來到這裡之後對她說的話一樣,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
“漠塵,你讓我失望。”
“如果這是開始交手的開場我不會接受。”
“呵呵,隨你怎麼辯解,今天的你是贏不了我的。”
“那我真是很期待,你進步了多少。”說着,漠塵拔出手裡的劍做好進攻的準備,虎確實比那年厲害了不少,雖不常見面,但他的每次行動他都略有所聞,不過自己也有不能輸的理由,就讓今天作爲彼此恩怨的終結。
遠處藏匿的祿姣安靜的看着發生的一切,並沒有任何行動,她的目光裡透露着狠絕,爲了滄光殿,爲了主上,她有自己的立場。
“漠塵,就讓我看看你選擇的信念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結果。”視線打在祁薰的身上,祿姣的眼神虛晃過一絲意義不明的情感,隨即覆蓋寒意。
天空開始飄起青雪,不知是否這個冬天的最後一場雪,也不知可否洗刷這場血恨的交錯。
彼此的停頓在等待某個時機的開啓,劍影下兩個冷峻的容顏抱着拼盡全力的打算,這場仗,誰先疏忽剎那,誰就輸了一生。
這是男子的對決,生死的拼搏,也是祁薰第一次感受到漠塵生活的世界是怎樣真實存在的。多年後,當祁薰再回想起這夜昏暗火光照射的平地上發生的激鬥時,心裡仍有不平息的悸動,彷彿那關係生與死的其中一人是虛幻的存在般,與她無關的拼命想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