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就恩怨的前塵往事遮迷了雙眼,
綻裂情網的殘篇碎頁封存在心間。
愛恨離愁,痛過了神經。
紅顏一笑,暖別了記憶。
“……你又想說什麼?”
男子站在秀堯園的高樓之上望着南面某個方向,眼裡沒有白日裡對峙萬婉藝的陰鷙,反而多了一抹惆悵。
身後女子手撫着胸口,之前重擊的疼痛還很明顯,只是每每見到眼前的人露出那樣的表情,回憶裡溫慈受人敬仰的將軍形象就出現在腦海,若那些畫面都已徹底成爲過去,那現在能夠理解這男子心情的人,恐怕就只剩下她與龍之二人。
“將軍,龍之明日來,你要他做什麼?”這個她一直當做父親看待的人,自己終究無力爲他撫平曾經的創傷麼……如今變得如此嗜血成性,仇恨積壓在心裡,他已經看不到其他任何事情了。
“哼,你想知道?”男子此時的目光再次恢復到平日裡的陰冷,他並沒有看向身後的女子。
“是。”
“如果我告訴你我並沒有什麼打算呢?”
“將軍……”
這話萬婉藝是不會相信的,依這人的性子,怎麼可能都聚集到這裡了卻一點行動也沒有,一定還有什麼是她沒想到的,究竟是什麼?將軍沒有同龍之一起來,而龍之的行爲似乎也有點古怪,她必須找到關鍵才行。
就在萬婉藝這樣思考的時候,男子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面前,驚呼一聲,萬婉藝的脖子被掐住。
“唔……將……”
“婉藝,你應該不會是想讓我殺了你吧?別做多餘的舉動,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在想辦法去救他們嗎?”說着,男子甩手將萬婉藝扔到一邊,冷眼看着她劇烈的咳嗽。“你可以不信我剛剛說過的話,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這次來只不過是爲了看一場好戲而已,看龍之如何調教他那些不聽話的手下。”
“您真的……”
“哼,覺得鬆一口氣了?就算我不干涉龍之的行動,你就覺得皇帝他們有活的希望了?婉藝,看來你還不瞭解龍之這個人。他覺得是拖欠的,就會不遺餘力的付出,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可不是那麼簡單就信任一個人的。而我,也會不斷的刺激他的愧疚心。”
“將軍,收手吧,再這樣下去只會兩敗俱傷。”
萬婉藝不是不知道龍之的態度,爲了彌補將軍內心的創傷,他一定會竭盡全力去付出的,就算犧牲了生命也會那麼做,他們兩人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繫是外力無法破壞的。
宿命嗎?宿命讓他們二人知曉了彼此,這樣下去龍之真的會死也說不定,那樣也可以嗎?對眼前這個人來說,他們全都死了也可以嗎?
“將軍,你真的會後悔的。”
“嘖,在這溫柔鄉地,你連性格也變得那麼唯唯諾諾了嗎?拿着這東西滾出去,我暫時不想同你交談。”
男子撇向萬婉藝一個藥瓶,看着那療傷的藥,萬婉藝終究還是相信她眼前的將軍並沒有完全喪失本性,還是可以勸解的,只不過現在不是時候吧,而適合勸解的人也不應該是她。
那麼……那個人或許可以吧。
萬婉藝的心裡有了想法,拿起地上的藥瓶站起身退出那昏暗的房間,房間裡一時只剩下男子一人,沒有人看得到他陰冷的眼神裡閃過的痛苦。
“不需要誰來理解我,因爲理解我的人早已離去了。”
行宮裡,祁薰敲着漠塵的房門,卻得不到任何迴音,她推開門走進去,牀鋪上整齊的鋪放着被褥,並沒有睡過的痕跡,祁薰不由擔憂起來,他同霜澤回來之後那幾個人就不知道在一起商量着什麼,這種不安感從早上秀堯園的事情開始就沒有停止過。
“怎麼,就你在這嗎?”
祁薰剛走出漠塵的房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頭上響起,她擡頭望去,發現許久不見的祿姣正站在屋瓦上回視她。
“祿姣!”
“好了,我也沒時間與你敘舊,說實話其實並不想第一個見到的就是你。”跳進樓廊裡,祿姣擡手甩下頭髮,意有所指的說道。
早已忘記對方曾對自己存有任務以外的敵意,祁薰不解的露出疑問表情,“恩?”
看着這樣不曾涉世的純潔目光,祿姣嘆了口氣,即使再看不順眼,也終究敵不過這女子清透的目光麼。
“沒事,你不需要明白,那不過是我……是我的小脾氣而已,不過你現在怎麼還會醒着?我看皇帝他們都已經中了迷香陷入沉睡當中,你應該也不例外才對。”祿姣打量着祁薰,對她的興趣隔了這麼久依然沒有減弱,循着暗記找來就發現行宮裡的人都中了迷香,想來應該是景銅的緣故,不過這女人怎麼還醒着?珠蓮香對她不起作用,連花婺宮一向自信的睡蓮香也不起作用嗎?
如果說珠蓮香是因爲還未完成的緣故,那這一次她又是怎麼解的?
視線落在祁薰腰間的掛墜那隱隱散發的香氣吸引着祿姣的注意,她彎下身子仔細的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笑起來。
“恩~~原來是這個在起作用麼,你還真是總能讓我意外。”這香氣好像在哪裡聞到過。
並沒有在意對方的反應,聽到其他人都中了迷香,祁薰此刻只在意一件事情,“什麼?那個,祿姣,你知道漠塵去哪了嗎?他是去秀堯園了嗎?”
“秀堯園?他們去那裡做什麼?”
“這個……你不在的期間又發生了一些事情。”
祁薰簡單的講了祿姣離開之後杭潯塢發生的事以及來到郵鄰州之後的經過,反而越來越不安起來。
“吼~~原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有趣的事情,聽你那麼說主上應該也快到這裡了。”
“什麼?你是說你們的主上也到這裡了?他,他會懲罰漠塵嗎?”想到漠塵他們一路以來一直對自己的保護,又殺死了自己的同門,這時他們的主上過來應該不會輕饒他們。
睨着祁薰的表情,祿姣反而心情好起來,故意戲謔道,“這是必然的,說不定會因此殺了他們也有可能。”
“不行,那要去阻止他們,他們一定是去找你們的主上了對不對?”
“這個我還不清楚,不過……喂,你想清楚,漠塵他把你留在這裡就是不希望你有危險,這樣你也要去嗎?”
“我不能逃避不是嗎?全部都是因爲我,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們就不會有這樣的麻煩。”
祿姣冷靜的看着面前露出明顯擔心表情的女子,她真的在替他們擔心,不是因爲小看他們的實力,而是發自內心的擔心,原本想要戲弄的心便沒了興趣,祿姣的表情認真起來,她拍拍祁薰的肩安慰道。
“就那麼不信任漠塵嗎?他的命硬的很呢,而且,那傢伙得罪主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可是……”
“我現在去找他們,你乖乖在這裡等消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天亮之後就會有眉目了,還有,你剛剛講的那個秀堯園,我勸你還是不要接近的好,很危險。”
“祿姣!”
“我說的話你一定要記住,否則就算漠塵他們活着回來也沒有用了,絕對絕對不要接近那個秀堯園知道嗎?”
面對如此嚴肅的祿姣,祁薰只得點頭答應下來,祿姣這才笑着縱身跳走,心裡不覺暗嘲起自己來,爲何那樣叮囑祁薰?自己可是真有要殺她之意。來到宅院門口她停了下來,看着某個陰暗的地方彎起嘴角。
“喂,那裡的人,出來如何?”
“……”瑞承原地盯視着那人,衡量着她的用意,只聽對方再次開口。
“我知道你是漠塵的隨從,出來吧,我有東西給你。”
“……你用意爲何?”
“呵,你的確藏的隱秘,說實話,如果不是從別人那裡聽說過你的事情,我恐怕也很難發現你的存在,不過……怎麼,覺得我是敵人嗎?”看着瑞承突然拔劍相對,祿姣也不畏懼,冷笑一聲,擡手丟給他一個盒子。
“這是什麼?”
“那個是毒粉,沒有解藥,是通過觸碰物體而產生毒素,你把它灑在行宮周圍,就算遇到有人潛入也不必擔心,這也算是你留在這裡的義務吧。”
“……你爲何幫我?”
“幫你?哈哈,別說笑了,你剛剛拔劍已經證明你的判斷是正確的,既然你跟着漠塵,應該也知道我們的身份,所以,我是敵人,而且我不會像連颺那樣有所考慮,如果我想,祁薰剛剛就已經死了。”
“你……”
“沒錯,我是可以下狠手的敵人,不要對我太信任爲好,至於爲何給你那東西,只不過是答應某個人的承諾罷了。”
看着祿姣離開的背影,瑞承顯得有些疑惑,將信將疑的打開盒子,那裡的確放着兩個瓶子和一個字條,看到那字跡,瑞承的心裡大概有了眉目,又看向女子離開的方向沉思。
敵人……或許也是友人。
然而就在前院祿姣與瑞承交談的過程中,並沒有人發現,祁薰早已從後門離開行宮,並向着她認爲的地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