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間,裡間不可聞的傳出一聲嚀喃,鉞戟立刻起身往裡。隔着月門洞,何致謙隱隱約約看見向來沉穩難測的男子收攬氣勢,撩開簾帳,裡邊的人似乎說了什麼,他立馬轉身去夠不遠處的水碗,語調輕柔小心“水是溫的,多喝些。”
看到這,何致謙已經無法再看下去,感慨地搖搖頭,離開這個多餘之處。人生能有一人如此深愛,真是令他羨慕。
走出門外,望着繁塵的星空,眼前豁然浮現出一張年輕活潑的笑臉,只存在於回憶中的美好。
“湞娘,若你還在,現在的你我又是什麼模樣。”
雖然綺月不在身邊,但該帶的救命藥一樣不少,況且鉞戟也是懂得一些調理之術的,在他的悉心照顧下,棋雲好的很快。對於病發前異常,兩人都默契的沒有去提,在心中保守着各自最後的私密。
何府禮度森嚴,何致謙早就下命令任何人不許接近他們居住的柳新院,只每日安排一個小侍女按時送飯,兩人倒也圖的安靜。何致謙倒是常來小坐,頭一次見到賀蘭棋雲,驚爲天人,趁着賀蘭棋雲煮茶之際背地裡揶揄鉞戟:怪不得藏得那麼嚴實,光這相貌便不輸天下第一美人,未央仙子了吧。
鉞戟根本沒空理他的眼羨,全身心都在欣賞棋雲行雲流水的茶藝上,抿一口香茗,看一眼美人,樂哉,悅哉。
何致謙瞧不得他那副心滿意足的暢快得意勁,越發覺得自己多餘,忍不住酸溜溜的道“夫人貌美靈巧,配這麼一個草莽之徒倒是可惜了。”
棋雲淺笑,凝望着鉞戟,脈脈情意皆在四目相對間“琴瑟鳴蕭置炭冰,笙歌融容韶華東。爲伊消得人憔悴,感君繾綣終不悔。 ”
何致謙驚喜,原來還是一個才女,琴瑟融容?倒是和他這個兄弟極爲相配。
“得妻如此,本該真心。”何致謙感嘆,不在打擾兩個有情人的含情脈脈,自覺離開。
鉞戟動容,緊緊將這個掌控他心的女子緊緊揉入身體裡。此時的情緒起伏,已不是他能控制的。她記得!她記得他們每一個美好,記得他每一次“爲愛憔悴”。承認了:韶華已入東君手。
“你,非要這麼折磨我嗎。”大起大伏的欣喜,將他包圍。
兩人秀着恩愛,何致謙本是極爲尷尬的,突然傳了過來一陣琴音吸引了棋雲注意,好樂的棋雲立刻推開鉞戟,細細地聽起來。即使如棋雲也不得不稱讚,着琴談的極好,指法技巧並不在她之下,唯獨少了一絲用心有些可惜。
“舍妹可是十二花神中的琴姬何女~”棋雲立刻分辨出彈琴之人是誰。十二花神乃是民間選出的十二個才藝絕倫的良家女子,她身邊的八月便佔了八個名額,剩下的四個分別是醫女湞娘,繡娘戚夫人,棋道姑修緣,琴姬何女。
何致謙見她只是聽餘音片刻便分辨出彈奏之人,讚歎起身“舍妹愛音,若是夫人喜歡下次在下便領着她來以音會友,相信舍妹定然會很高興得見夫人這般知音。”
鉞戟不以爲意,握着棋雲微涼的手心,毫不忌諱地說“不及你。”
棋雲瞪他,何致謙朗聲笑了,只當是兩人打情罵俏,對於自家妹妹的琴他還是信得過的。
接連修養幾日,棋雲得到允許,可以到花園逛逛。何家雖出生商賈,但何致謙卻是極爲推崇儒風,小巧精緻的後花園自然比不得棋雲逛過的幾處名園,卻勝在風韻。
走在碎石小路上,兩岸皆是松柏竹林,沒有繁華修飾,自然古樸。沿路棋雲與鉞戟並肩齊行,偶爾低聲談論兩句,默契和諧。往來下人小廝皆忍不住多看幾眼,認出兩人就是主子不許接近的貴客。聽送飯的丫頭說遮面的女子美若天仙,身邊的男子對她呵護備至,主子也常去關照。
棋雲正與鉞戟說着話,沒注意身邊何事多出一個俏麗傲慢的女子。女子好奇地打量着棋雲,伸手就要掀開棋雲的軟皮面具,卻被一旁的鉞戟一擋,受力推開三步。女子驚奇,將注意力又轉到了鉞戟身上“你是何人,竟然又這麼強的內力。”
“你有是何人,竟然這般無禮。”棋雲自鉞戟身後走出,不悅地回激女子。
“嫿汎,這是哥哥的貴客,不許無禮。”聞言,秀麗嫺雅的盛裝女子款款而來,及時阻止了一場戰爭。
“致微,我就是想看一下到底是怎麼樣的美人,能引得世兄如此着迷。”喚作嫿汎的女子輕哼一聲,到底是收攬了動作,卻毫不掩飾對棋雲的敵意。
何致微上前挽住月嫿汎,哀求的衝她搖搖頭,繼而回頭對二人說道“抱歉,這是我好友,性子直了些。還請公子姑娘別介意。”
賀蘭棋云何人,解惑世間的未央仙子,一眼便將着兩個女子看得透透的。她出身世間,自幼穿戴講究,質地不精不穿,不薰香的不穿,洗過五遍的不穿。路上帶着的衣物因無法洗滌燙熨薰香都不能穿了,到了何府安頓下來,自然要多備一些衣物。
然有她貌美的名聲在先,又有何致謙流連柳新院在後,他突然購買大批女子上等衣物布料,自然會引得風言風語。月嫿汎應是喜歡何致謙的某家小姐,但從她嫉妒憤怒的語氣中便也知道,只不過是單相思罷了。
何致微雖然表現的賢良溫婉,但可惜她對面的人是最擅長僞裝的賀蘭棋雲。自她出現便看穿她隱藏在楚楚動人下的不安分,她掩飾的很好,雖然一眼都沒看鉞戟,但一聲姑娘已然泄露了情緒。棋雲有些失望,這樣的女子如何能與她的八月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