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
晁蓋思量了一下,北邊的人多去滄州柴大官人那裡,來他這裡的卻不多。
想了片刻,晁蓋道:“請梁山幾位頭領做此事如何?”
吳用聽了,搖頭道:“梁山好漢替天行道,劫富濟貧,若是聽得有這不義之財,只怕他們取了會送給百姓。再者若是得手後,他們故意走漏風聲,逼我們落草,便不美了。劉唐兄弟既來這裡,想必是不願如此的。”
劉唐是個直性子的人,當下便道:“不瞞兩位哥哥,小弟也不懂什麼替天行道。只是想着取了這不義之財,大夥分了,圖個後半生快活。不到萬不得已,小弟也是不願落草的。”
晁蓋道:“史進是個真男子,想來不會害人,不過此事是劉唐兄弟探得的,你不願意時,我們便不和梁山的人合夥。且容我再想想,一時間還真想不起北邊有什麼可用的人。”
吳用知道這位好友的性子,從小便信那些神神鬼鬼,因此當初纔去奪西溪村石塔,有了托塔天王的諢號。
剛纔他聽得北斗七星,隨口說了個北邊有扶助的人,晁蓋便只想着北邊的人。
吳用無奈道:“我們也算的北邊的人了,兄長不用再往北想。”
晁蓋一思量也是,相比江南之地,山東也算北邊了。
當下笑道:“是我想岔了,若是找山東豪傑的話,那便容易了。不過多數都在江湖上行走,居無定所,急切間也不好聯繫。有一對叔侄,叔叔喚作出林龍鄒淵,侄兒喚作獨角龍鄒潤,兩人一般年紀,都有一身好武藝,閒漢出身,先前曾來投過我。前兩年出海攢了不少傢俬,便在登州定居了。不過二人生性慷慨,愛接待江湖上朋友,又好賭錢,家中積蓄只怕也不多了。我讓人去邀他們,他們該會來。算上他們叔侄,便有五個人了。再在江湖上找兩三個人也就弄得此事了。”
吳用看晁蓋一改思路,馬上解決了人手的問題,笑道:“兄長相識衆多,要找七八個好漢也不難。人手夠了,便可以打探生辰綱的起程日期和來的路徑了。”
劉唐道:“小弟今天便去。”
吳用擺手道:“且住,他生辰是六月十五日,如今卻是五月初頭,尚有四五十日。劉兄遠道而來,歇息兩日再上路也不遲。”
晁蓋點頭道:“也是,劉兄弟歇息兩日再說。”
當下,晁蓋便遣了幾個心腹莊客去請鄒淵、鄒潤和綠林中的幾個相識。
劉唐在晁蓋莊上歇了兩日。
到的第三日,劉唐便要上路。
晁蓋早早讓人備了酒肉,吳用也趕來送行。
三人正在吃酒,只見一個莊客報說:“門前有個先生要見保正化齋糧。”
晁蓋道:“你好不曉事!見我管待客人在此吃酒,你便與他三五升米便了,何須直來問我!”
莊客道:“小人化米與他,他又不要,只要面見保正。”
晁蓋道:“一定是嫌少!你便再與他三二斗米去。你說與他,保正今日在莊上請人吃酒,沒工夫相見。”
莊客去了多時,只見又來說道:“那先生,與了他三鬥米,又不肯去。自稱是一清道人,不爲錢米而來,只要求見保正一面。”
晁蓋不悅道:“你這廝不會答應,便說今日委實沒工夫,教他改日卻來相見拜茶。”
莊客道:“小人也是這般說,那個先生說道:‘我不爲錢米齋糧,聞知保正是個義士,特求一見。’”
晁蓋擺手道:“你也這般纏,全不替我分憂!他若再嫌少時,可與他三四鬥去,何必又來說!我若不和客人們飲時,便去廝見一面,打甚麼緊!你去發付他罷,再休要來說!”
劉唐笑道:“小弟也吃的飽了。不如一同出門,看看這什麼一清道人。”
晁蓋聽得劉唐這般說,這才道:“也好,那我們便一起出去看看什麼人敢來我這裡撒潑。”
三人起身,還沒走到莊前,又見一個莊客飛也似來報道:“那先生髮怒,把十來個莊客都打倒了。”
晁蓋三人也吃了一驚,快步走到莊門前看時,只見那個先生身長八尺,道貌堂堂,生得古怪,正在莊門外綠槐樹下打那衆莊客。
只見那先生:
頭綰兩枚鬆雙丫髻,身穿一領巴山短褐袍,腰繫雜色彩絲絛,背上松紋古銅劍。白肉腳襯着多耳麻鞋,綿囊手拿着鱉殼扇子。
八字眉,一雙杏子眼;四方口,一部落腮鬍。
那先生一頭打,一頭口裡說道:“不識好人。”
晁蓋看這道人好拳腳,叫道:“先生息怒,你來尋晁保正,無非是投齋化緣,他已與了你米,何故嗔怪如此?”
那先生哈哈大笑道:“貧道不爲酒食錢米而來。我覷得十萬貫如同等閒,特地來尋保正,有句話說。叵耐村夫無理,毀罵貧道,因此性發。”
吳用聽得十萬貫,當即對晁蓋道:“這位先生也是江湖上的好漢,保正何不請他進莊再敘。”
晁蓋笑道:“我便是晁保正,先前怠慢了,請先生進莊拜茶,如何?”
那先生看劉唐一副要出行的樣子,也知道先前莊客的話不假,告一聲罪,跟晁蓋進莊。
吳用也讓劉唐一同回去,看看這道人來意再走。
四人一同到的後堂,晁蓋讓人奉了茶,便問道:“不敢拜問先生高姓?貴鄉何處?”
那先生答道:“貧道複姓公孫,單諱一個勝字,道號一清先生。小道是冀州人氏,自幼鄉中好習槍棒,學成武藝多般,人但呼爲公孫勝大郎。爲因學得一些煉丹之術,懂一些遁術,又能辨些天時,外人只道我能呼風喚雨、駕霧騰雲,江湖上都稱貧道做入雲龍。”
晁蓋道了聲久仰,便問道:“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公孫勝看了看吳用和劉唐,道:“這裡別無外人,纔好說。”
晁蓋笑道:“這裡都是心腹兄弟,但說不妨。”
公孫勝聽得晁蓋這般說,這才道:“貧道久聞鄆城縣東溪村晁保正大名,無緣不曾拜識,今有十萬貫金珠寶貝,專送與保正,作進見之禮,未知義士肯納受否?”
晁蓋大笑道:“先生所言,莫非北地生辰綱麼?”
公孫勝大驚道:“保正何以知之?”
劉唐看公孫勝也是爲這生辰綱來,笑道:“這生辰綱我已獻給保正了,正要去打探來路。”
公孫勝看晁蓋已經在謀劃此事,笑道:“這一事不須去了。貧道已打聽,知他來的路數了,只是黃泥岡大路上來。”
無論誰押運生辰綱,路線必然都會提前在府裡留下,出事時纔好查找。
這也是他們能打探到路線的原因。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晁蓋也沒問公孫勝如何得知,道:“黃泥岡東十里路,地名安樂村,有一個閒漢,叫做白日鼠白勝,也曾來投奔我,我曾齎助他盤纏。”
吳用尋思要用到熟悉那裡的人,道:“北斗上白光,莫不是應在這人?自有用他處。”
晁蓋眼前一亮,笑道:“看來天意讓我們成此事,白勝便是那白光,我們再聚齊北斗七星便是。如今這裡已有四人,再等三人便可成事了。”
吳用點頭道:“有了一清道長的消息,我們也不用再打探消息,只在這裡等兄長請的好漢來便是。”
當下,晁蓋便令人再整治酒席,四人吃了一頓,吳用自回書齋,劉唐、公孫勝留在晁蓋莊上。
不到十日,七人便湊齊了。
除了出林龍鄒淵、獨角龍鄒潤叔侄,還有一人卻是錦豹子楊林。
楊林本是河北彰德府人氏,多在綠林叢中安身。
去年樑中書的生辰綱被劫,河北查訪的緊,楊林便來山東躲避風頭,路過濟州時,曾來晁蓋莊上拜會過,因此識的。
後來晁蓋也聽得他在沂水縣落腳,便遣了一人去尋楊林。
晁蓋尋了幾個綠林中的人,卻是隻尋到楊林。
不過晁蓋、吳用、公孫勝、劉唐、楊林、鄒淵、鄒潤正是七人,恰恰應了晁蓋北斗七星的夢,讓晁蓋更覺此事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