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黑暗、席捲全身的劇痛感。
在種種感官刺激之中掙扎着醒來的凱亞恩用力的咳嗽着,彷彿要將整個肺部都從胸腔裡咳出來一樣。
剛一睜開雙眼,就見到一個黑髮黑眸,明顯是他從未見過種族的男人。
緊跟着,凱亞恩就看到了他手裡壓制着的東西。
“——惡魔?!”
凱亞恩瞪大了雙眼,被撕去眼皮的面部肌肉激烈的抽搐着,骨骼肌肉幾乎都被高壓碾碎的身體像蹦到岸上的魚一樣扭動,摔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響。
面前的那個男人則是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蹲在地上看着他,然後突然問了一句:
“你不疼嗎?”
凱亞恩一怔,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
那是一身完美結合了爆發力與耐力的優秀粉紅肌體,白色的大筋嵌在肌肉之間勾勒出起伏的線條,隱約能看到裡面碎裂之後,依舊被肌肉擠壓在中間的骨骼。
渾身上下都在往外滲着血水。
他愣了一會兒,腦子裡忽然有根弦崩斷了。
“啊啊啊啊———”
凱亞恩趴伏在地上大聲慘叫,然而無論哪個部分觸碰到粗糙且佈滿灰塵的實驗室地面,都會讓他猛地產生一種用砂紙擦痔瘡的劇烈刺痛感,仍然纏繞在骨骼與肌肉之間的神經盡職盡責的將這種感官刺激傳遞到他的大腦裡。
韓白衣點了點頭。
這纔是失去了全部皮膚的人應有的表現。
“先生,”
希裡皺着眉看凱亞恩,手裡拔出劍,
“用我給他一個痛快嗎?”
韓白衣襬手:“沒必要。他還有點用處。”
一邊說,他一邊看向被自己按住的二狗。
——韓白衣覺得迪克這個名字太俗,還是二狗比較能跟得上時代潮流,所以最終還是這麼決定了。
二狗一臉茫然的擡起頭,剛好與韓白衣那溫情脈脈的目光對視上,止不住的打了個冷顫。
“會說人話嗎?”
韓白衣問二狗。
二狗低着那顆長着山羊角的大腦袋想了想,然後搖搖頭。
一副不太聰明的亞子。
韓白衣平靜的笑着,朝希裡的方向伸出手。
希裡立刻會意,畢恭畢敬的把手中的長劍遞了過去。
五指收縮,靈機順着劍刃攀附而上,散發出淡淡的熒光。
噗嗤——
手起劍落,
二狗的左胳膊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但是二狗那叫一個硬氣,被斬斷一截肢體,愣是連聲都沒出一下。
韓白衣神色不動,他早在剛剛壓制惡魔凱亞恩的時候就已發現,惡魔確實沒有疼痛感。
不過,他的目的也不是讓二狗感到疼痛。
正當二狗一臉邪魅的勾起嘴角,準備看着面前這個愚蠢人類的無聊舉措的時候,就見到這個男人又一次將手指點到了他的胳膊上。
——那條斷掉的胳膊。
分解吸收靈機能力啓動。
落在地上的粗壯胳膊忽的像是被塞進了粉碎機一樣,從肩膀到手肘一路絞碎,掀起一蓬接着一蓬的塵灰。
構成靈機的基礎靈子光點彷彿被風吹散的蒲公英一樣肆意飛舞。
二狗邪魅狂狷的嘴角先是一滯,而後止不住的垮塌,牛眼瞪得快裂開。然後劇烈掙扎着蹭向韓白衣的褲腳,口中喊着韓白衣聽不懂的惡魔語:
“別別別別別別!”
“錯了錯了錯了錯了!”
不過因爲是傳聞中有着天然蠱惑能力的惡魔語,韓白衣也沒敢細聽,拎着長劍,全然不顧二狗的掙扎,手起刀落噗嗤又砍掉了一條胳膊。
然後手起刀落按照小腿、大腿、小腿、大腿、小腿、下腹部、上腹部的次序用裹挾着靈機的長劍砍了一遍。
等到砍完的時候,二狗就只剩了一顆還在試着動彈的大腦袋。
“不...不......敬愛的先生,您不能這樣對我。”
韓白衣捂着耳朵。
不聽不聽,王八唸經。
我聽不見。
希裡一臉奇怪的看韓白衣,小聲提醒了一句:
“先生,他說的是通用語啊?”
韓白衣動作一頓,轉過頭看着希裡,從上到下看了一遍,認真道:“你看,你這就是被他蠱惑了。”
韓白衣一本正經的糾正希裡的錯誤。
“他說的明明是惡魔語,我一句都聽不懂的。”
二狗那顆大腦袋求饒的神色陡然僵住。
斜着眼向上看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你是惡魔嗎?!
希裡怔了一下,注意了一下韓白衣一本正經的神色,還有他手裡的長劍。
以及被剁成很多個碎塊,下了鍋就能做成剁椒魚頭的二狗。
滿臉都寫着記仇。
然後希裡點點頭:“我明白了。”
“他說的確實是惡魔語,我的信仰不夠堅定,被他用言語蠱惑,讓您見笑了。”
韓白衣帶着一臉孺子可教的微笑。
希裡說完話後,便從韓白衣手裡接過長劍,目光中略帶着些遲疑——正直率性如她,心中總覺得這樣好像不太好。
只不過,當她低下頭,看着那顆邪惡扭曲的惡魔頭顱上的呆滯表情......
希裡嘴角不經意的一彎。
......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她感覺自己學壞了。
但是,似乎不錯。
二狗一臉悲憤的看着面前的兩個人類,那顆僅剩的頭顱被無能狂怒充斥:到底是誰,蠱惑了誰?!
韓白衣則全然不顧二狗的掙扎,將他的三個小腿兩個大腿和軀幹分解成靈機之後,便拎着那顆腦袋來到凱亞恩面前。
他舉起那顆腦袋,面上帶着與剛剛提問時如出一轍的笑。
“給你一次機會,把握好。”
之前還咬牙切齒、憤世嫉俗的二狗頭立刻瘋狂點頭。
“剛剛你附着在他身上的時候,能讓他保持不死,對吧?”韓白衣低頭,看着被剝去皮膚,全身上下遍佈傷痕的凱亞恩,“怎麼做到的?”
“是符咒,先生。”
二狗頭聲音低沉,如果不像剛纔那樣跟小女孩一樣尖着嗓子嘶喊的話,有種別樣深沉的中年大叔感。
“那個蠢術士進行召喚之前,爲了不讓祭品死亡,特地在他身上刻畫了符咒。這可以讓他保持一定時間的鮮活生命。”
韓白衣微微眯眼,看着打算避重就輕迴避問題的二狗道:“我的問題是——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咕咚。”
二狗頭本能的動了動喉結,然後本就鬆垮的喉結順着脖頸處的空洞漏到地上,
“是......是因爲源力。”似乎是怕韓白衣聽不懂,二狗頭還特意不充了一句,“和那些僞神所說的神力類似,您剛剛使用的那種。”
韓白衣眉頭一皺。
惡魔、僞神。
源力、神力。
這幾種東西,都和靈機有關。
總不可能是巧合吧?
“神力......你們惡魔,是怎麼誕生的?有性繁殖?還是分裂?”
韓白衣又想起了魅魔。
——他總惦記着這一口。
“是憑空誕生的,先生。”二狗小心翼翼的回答,“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從何而來,只是有一部分模糊的傳承記憶,需要祭品和血食,或者其他我們所需要的物質交換。”
韓白衣眉頭一皺。
又是憑空誕生?
這麼講的話,惡魔和這個世界的神明,有什麼差別?
他們又是怎麼與靈機產生關聯的?
韓白衣微抿着脣,因爲暫時想不明白,便將他放到一邊去。
他拎起二狗的狗頭,看着躺在地上已經開始因爲符咒失效,無力抽搐的凱亞恩:“你附着到他身上之後,能保持心智嗎?”
“我可以,先生!”
二狗聽到這話,瞬間來了精神,
“我之前只是因爲出不去,所以纔在他體內沉睡了,這具幾乎被磨滅了精神印跡的身體很好掌控。”
“那就先進去吧。”韓白衣渾不在意的道,“他的身體,就給你了。”
“先生?”
希裡在一旁有些不解。
韓白衣隨意的揮手,指了指旁邊的記錄:“一會兒自己看看,這個貓學派的獵魔人放着也活不了了......而且,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至於二狗。
韓白衣思索着源力、神力與靈機之間的關係,微蹙着眉。
這可是珍貴的實驗材料。
——得讓他多搞點自己的熟魔出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