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流暴躁的涌動着,如龍席捲,帶起一陣陣劇烈得若刀割般的風。
厚重的雲層中央撕開一道巨大的空洞。
韓白衣站在術式核心,周身都被淡青色的靈機環繞,體表包裹着一層瑩瑩的光。
在他的頭頂極高處,一道連着一道的、金色的、極盡繁複的精緻陣紋。乍一眼看上去似乎雜亂無序,然而當他人集中注意力看去的時候,卻有種心神都被吸納進去的莫名錯覺。
韓白衣只是靜靜的站着。
雙眼無神的望着天空。
狂躁的源石能大量聚集而來,又在他周身化作最純粹的靈機,不斷凝實昇華,最終又灌入天頂的繁複陣勢中。
周圍的地面被風犁平了一遍接着一遍,整個港口區都變成了一片平坦,連他們剛剛所在的密室都被夷爲平地,一塊塊板結地面在巨力的壓制下分解飄飛着掀起,彷彿在這短短時間裡便失去了全部重力,圍繞着他周身飛起。
原本站在不遠處的斯卡蒂和閃靈此時都早已退出數十米之外,韓白衣周身的範圍看似風平浪靜,實際圍繞着一層如同高壓水刀般鋒利的颶風。
從遠處望過去,連她周身的空氣都隱隱扭曲,彷彿隔着一層薄薄的毛玻璃,連光線都被折射,神秘而瑰麗。
天空中的繁複陣勢縈繞光華。
“閃靈......這也是你們佈置的大陣麼?”
斯卡蒂擰着眉頭,一臉凝重的望着天空,對着身旁的閃靈低聲喃喃。
“不......不是。”
閃靈同樣擰着眉頭。
僅僅是源石能帶來的巨壓就讓她有種渾身都被鐵鏈鎖住的錯覺,連重力都加了數倍,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據她所知,白先生之前準備的只是一個超大型的精神增幅術式,而且也沒有這麼大的源石能量。
即便是粗略感知,閃靈也能察覺到面前的這個複雜陣勢中,蘊含着何等磅礴的力量。
就算是將全城的人的源石能加起來也不過如此吧?
閃靈微微抿着脣,望着周圍一道道豎起的金色光柱,表情極嚴肅。
白先生,您究竟想要做什麼?
斯卡蒂則是一臉擔憂,哪怕白先生面上沒什麼表情,也能感覺到那平靜中的怪異,冥冥中似乎連情緒的味道都失去了。
纖細白皙的小手緊緊握着大劍劍柄,隱隱泛紅。
閃靈則是立刻打開腦機,喚出緊急通訊,緊皺着眉頭聯絡赫默團隊。
但是似乎是因爲劇烈的源石能聚集干擾,導致這片區域的源石能變得極不穩定,連腦機通訊都無法發出,面板上只有一片雪花糊印,什麼都看不出來。
更令人頭疼的是,術式開啓之後若是停下,必定會留下一團高度聚集的源石能,人爲造成一片與移動城市外界相同的高濃度源石能環境。
對正常人而言,這種環境幾乎稱得上是死地。
這一現象對整個切城還活着的普通人而言,都堪稱死亡風暴,即便是剛剛完成感染,體內源石濃度較低的感染者也大多會因爲無法承受而導致感染器官破裂。
活下來的只會是少數中的少數。
所以,現在最明智的解決方法,就是等待。
等白先生自己解決掉這一切。
閃靈回憶着韓白衣走出密室時的表情,與他這些天的深思熟慮,心中暗自篤定。
這一切,應該還在白先生的掌握之中。
反倒是斯卡蒂見到源石能失控,僅僅是稍微遲疑了半秒鐘,然後便拎着大劍向着術式核心的方向走去。
一如她當時衝出基地,追趕眷者與韓白衣時的那般義無反顧。
白先生是同伴。
是她斯卡蒂尋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唯一的同伴。
她纔不管別人是死是活。
然而,斯卡蒂纔剛剛跑遠,身後就傳來一道壓抑着怒氣的公鴨嗓,嘈啞難聽。
“你們,就是主持這個大型術式的人麼?”
閃靈猛地回過頭,就見一個身材矮小,卻生着一頭灰白短髮的男孩,手握一柄形狀怪異的術杖,站在衆多身形扭曲的感染者中央。
語氣裡滿是寒意。
見到這些人,閃靈眉頭立時便是一皺。
在泰拉大陸行醫多年,爲無數感染者緩解過病情的她,一眼就看出這些都是感染者。
他們應該就是白先生說過的整合運動成員了。
而那個看似年幼的男孩,就是幹部吧?
閃靈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源石能反應是所有人中最激烈的一個,而且他體內的源石能正隨着暴怒的情緒高亢涌動着,宛如一個隨時都會轟然炸開的馬桶。
雖然不會傷到她,但是他體內那股怪異到扭曲的源石能,着實是很讓人噁心。
不但如此,這個男孩體內的源石能,還在源源不斷的以某種形式注入他周圍的那些感染者體內。
被男孩注入的感染者們,則大都是一副形容枯槁,幾乎被掏幹了精華的癮君子模樣,連涎水都止不住的從口中滴答下來。
只是他們體表皮膚上附着的源石,卻是反常的巨大。
相比尋常感染者身上最大不過拳頭大小的源石塊,他們身上的源石塊則大都能有人頭大小。
一個個都彷彿身上扛了一座小山一樣。
閃靈能感覺到,這些感染者應該是被那個男孩用某種方式激活了潛力,用所有生命能量與理智去交換源石能。
最後,才形成了這副模樣。
除此之外,看着那男孩憤怒到額頭青筋畢露的模樣,這些感染者大概是連操控身體的理智都難以保持,以至於直接將身體的操控權交給了這個孩子吧?
只是一個照面,閃靈便在心中默默分析了個大概。
“怎麼?不說話?”
“還是說,你只是這裡的看守者?操控術式的人另在他處?”
“算了,都沒關係了。”
“反正你也要死。”
梅菲斯特強睜開雙眼,腦門上一根根青筋鼓起,緊緊咬着牙,聲音微不可見的顫抖着。
這個新的源石技藝,他還沒來得及完善,但也差不多能用出來了,不過對他的精神和身體負擔仍然很重。
因爲這次他一次性就操控了五十名以上的感染者。
這些人,就是他的‘牧羣’。
爲了整合運動的事業,總需要一些派不上任何用場的人,用生命爲他們偉大的事業奠基。
梅菲斯特並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浮士德和塔露拉姐姐。
閃靈聽他挑釁也沒有回答,只是有些憂心的看了看向核心跑去的斯卡蒂,不知道她會不會攪亂白先生的計劃。
而後便一臉平靜的轉過頭,看向梅菲斯特。
反倒是梅菲斯特大步從牧羣的保護中走出,面上帶着幾分嘲意:“看你的術杖,應該也是個【醫療】吧?”
一邊說着,他一邊頓了頓自己手中的術杖,周圍的牧羣立刻隨着他的精神指令向着閃靈的方向包圍而去。
“真巧,我也是個【醫療】。”
閃靈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連周圍包圍而來的‘牧羣’都無視了,只是那麼淡淡的與他對視着。
“是麼?”
“那確實是挺巧的。”
而後,就見閃靈的那隻纖細手掌握住那‘術杖’頂端,
緩緩向上拔出。
一抹閃爍寒光耀眼。
閃靈的語氣淡淡的,不帶絲毫煙火氣:
“我曾經,確實是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