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
張蒼從屋內出來,見到齊新一個人傻呆呆地在小院內好奇地東張西望,眼珠子一轉,幾步走上前,招呼道--
“這位師兄,需不需要我帶你四處轉轉?我知道有一個地方的景色特別美!”
“真的?”小書童齊新聞言眼前一亮,但是他想到了自己的職責,還是沮喪道:“可是我得在這裡等我們家少爺,不能走遠,否則少爺出來了,就找不到我了!”
“放心吧,那個地方就在這間小院中,很近的!”張蒼擠眉弄眼道。
張蒼人小鬼大,古靈精怪,對付一個呆齊新,自然是手到擒來。
果然齊新就上鉤了,聞言喜形於色道:“如此太好了,那你快帶我去看看吧!”
張蒼嘻嘻一笑,在前帶路,齊新趕緊跟上。
爲了不讓齊新聽到左側屋中幾人的談話,張蒼帶着齊新從大屋的右側往後繞。
大屋後面是一片不算很大的後院,後院的邊緣被籬笆圍起,籬笆之外,就是懸崖,後院的左側,是一小片菜田,菜田上有瓜架,右側則是一片小小的空地,空地的最右端,放着一塊巨大的不規則的石頭。
張蒼到了後院,就靈活地爬上了那塊巨大的石頭,然後對着齊新勾勾手,笑道:“老兄,敢不敢上來!”
“這有什麼不敢的!”山頂的風吹得齊新十分的舒服,齊新腦袋一熱,也沒發現是激將法,立馬上當,揹着小書簍,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巨石。
巨石上的風很大,吹在齊新的臉上,他往下看去,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腳下就是懸崖,摔下去一定會粉身碎骨,齊新頓時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就去抓身旁的張蒼。
張蒼笑嘻嘻閃身躲開,卻悄悄地拉住了齊新的腰帶,避免他一個激動,真的掉了下去。
張蒼笑道:“老兄,如何?這個地方風景不錯吧!”
“不錯,不錯……”齊新的臉都嚇白了,但是他不願意被張蒼看出來他的窘迫,仍舊死撐着說道。
張蒼道:“老兄,還沒問過,你叫什麼名字呢?”
齊新結結巴巴道:“我?我叫齊新!新奇的新!”
張蒼眼珠子一轉,又道:“齊新大哥,我怎麼覺得,你看着特別的眼熟呢!”
齊新漸漸習慣了這種高度,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不再往下看,聞言拍拍胸膛,驕傲道:“那當然,我家少爺可是稷下的名人,我總是跟着少爺,你看我眼熟,也是正常的!”
張蒼拍手笑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看你們家少爺,也好像很眼熟的樣子,只是我年紀太小,總是記不住事。不然你跟我說說,你家少爺,可是幹過什麼大事?”
齊新得意道:“這話你就問對人了,我家少爺幹過什麼大事,我是最清楚的,我家少爺幹過的大事可就多了,昨天夜裡,我們臨淄最有名的花魁歐陽馨月,她在齊王的跟前彈了一首曲子。歐陽馨月你知道吧?”
張蒼人小鬼大地壞笑道:“我知道,我聽人說過,她是臨淄最漂亮的名妓!她到底怎麼了?”
“嘿嘿!”齊新得意洋洋道:“那歐陽馨月在齊王面前彈的那首曲子,把所有人都震驚了,都問那首曲子是誰作的?”
張蒼十分配合地笑道:“那想必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作的曲子!”
齊新一昂頭,傲然道:“那是我們少爺作的曲子,歐陽馨月昨夜見到了少爺,還特意請他上臺,把歌詞也一併教給她!”
“哇,你們少爺真厲害!”張蒼乾巴巴地誇獎了一句,心中卻是想道:“給一個名妓寫了一首歌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引起師父和鄒夫子那樣的人掛懷,這小書童總是說不到重點,我得提醒他一下!”
…
…
此刻陸雲舟已經顧不得眼前這兩個名垂千古的老人了,他的視線裡就只有眼前的這個小玉船。
這枚小玉船,是他前世的爺爺在世的時候,留給他的最後一件遺物,陸雲舟向來都是視如珍寶,貼身佩戴,按理說陸雲舟從華山之巔墜落,這小玉船應該隨他葬身華山的深谷之中了,但是如何竟會出現在這個時代!
陸雲舟絕對不會懷疑自己看錯了,因爲這個小玉船已經陪着他十多年,陸雲舟哪怕閉着眼睛去碰它,都能夠認出來,更不用說就這麼近距離的看到!
陸雲舟神色恍惚,呼吸沉重,他的思緒彷彿穿越了千年,回到了前世,前世他是一個孤兒,父母並未雙亡,但是卻不知去向,他是被爺爺帶大的,從未見過父母。
陸雲舟曾經不止一次地問過爺爺,他的爸爸媽媽去哪裡了,爲什麼從來不來見他,爺爺卻總是神神秘秘地說,他們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等將來陸雲舟長大了,他們就會回來!
陸雲舟有的時候也會懷疑,他的父母是不是已經死了?爺爺這麼說,只是在安慰他,但是直到爺爺去世,陸雲舟才知道,原來他的父母一直都還在給他打生活費,爺爺在去世之前,拉着陸雲舟的手,把那張生活費的卡交給了陸雲舟,這才嚥氣!
爺爺死的那一年,陸雲舟不過十歲,才上小學四年級。爺爺是在陸雲舟過了生日之後纔去世的,而十歲那年的生日禮物,就是那個小玉船!
小玉船是爺爺帶着陸雲舟一起,在古玩街上買到的,陸雲舟記得十分清楚,爺爺當時是這麼說的--
“我的乖孫子,叫小船兒,這個小玉船,也是一個小船兒,你們都是小船兒。我們把它買下來,給乖孫孫戴着,好不好!”
陸雲舟的小名,就叫小船兒,當時他十分高興可以收到一件跟他名字有關的禮物。但沒想到沒過多久,他生命中唯一的一個親人,就永遠地離他而去了!
爺爺不在了,十歲的陸雲舟,從此就要獨自一人面對空蕩蕩的屋子,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的生活,幸好他的父母雖然從來沒有出現,但是每個月卻會給他打一筆不菲的生活費,讓他不用擔心自己會餓死。
陸雲舟曾經想過用無數種方法,去尋找他的父母,他去銀行問過,給他打錢的賬戶的個人信息和地址,但是銀行對這些是保密的;他也報過警,去報社登過尋人啓事,最終卻都是不了了之……
陸雲舟的父母雖然有可能還在世,但是陸雲舟做出的所有努力卻彷彿石沉大海,連一朵小小的浪花都沒有激起……
陸雲舟怨恨過他的父母,也有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考慮過他的父母可能是因爲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才一直沒有出現。
甚至他已經決定,大學畢業之後,就當去一名導遊,哪怕走遍全國、全世界,他也要把他那兩個不負責任的父母給揪出來,讓他們給自己道歉。
但是一切都隨着他在華山的墜亡而結束,前世的執念,只能讓它永遠地埋葬在前世的世界。
穿越到了這個世界之後,陸雲舟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他的父母回來了,想要找到他,卻發現他已經死了,他們會不會後悔?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陸雲舟永遠都不可能再找到他的父母了。
…
…
張蒼眼珠子一轉,笑道:“可是我聽說,你家少爺,還幹過一件更厲害的事情,把很多大人物都驚動了呢!”
“有這麼一件事嗎?”齊新卻是疑惑地撓了撓腦袋,冥思苦想了片刻,才遲疑道:“少爺之前好像提出過一個什麼田制,因爲這個事情,齊王都給少爺封官了,現在我們家少爺,是齊國尊貴的大夫!”
“你說的是屯田制!”張蒼眼前一亮,他這幾日總是聽大師兄韓非和二師兄李斯討論屯田制,自然對這屯田制耳熟能詳。
“對,對,就是這個屯田制!”齊新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張蒼卻是陷入了沉思,他從兩位師兄那裡瞭解過屯田制的全部內容,自然知道這屯田制的高明之處,但是這還並不足以讓師父和鄒夫子如此的失態。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
張蒼不禁想起了前幾日,師父和鄒夫子在下棋的時候,他在一旁侍候,聽到兩人說到過的新聖人。張蒼又將這幾日聽到過的所有事情串聯起來,想起那日下棋之後的第二天,大師兄韓非和二師兄李斯就開始討論起齊雨的屯田制,心中不由得作出了大膽的猜測--
“能夠讓師父和鄒夫子變色動容的,一定不是尋常的原因……難道鄒夫子測算出來的那個新聖人,就是那個齊雨?”
…
…
鄒衍和荀子疑惑地看着眼前神色不斷變幻的陸雲舟,他們很快就發現了,陸雲舟從對着他們行禮開始,就在死死地看着鄒衍手中的小玉船。
這孩子進來的時候,還挺正常,在向他們行禮問好,但是自從看到了這個小玉船,就不對勁了!
鄒衍和荀子對視了一眼,都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齊雨,莫非是認識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小玉船?”
兩人不由得悚然而驚,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件事!
在他們看來,這小玉船一定是來自天上,是仙家之物,這一點,兩人之前早已經達成了共識,那麼如今齊雨既然認得這個小玉船,這是不是就說明--
齊雨也同樣來自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