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舉步之遙
東宮借道,旁人避讓,青龍營的侍衛將所有出入城池的人都攔阻在一邊,正在清路,卻是正好叫爾雅三姐弟碰上。阮一世眼尖地觀察到這一行人形色匆匆,有些不太對勁,便問道:“裡頭可是太子殿下?”
那侍衛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也許是這邊忽然停下來的動作引起了別人的注意,身爲青龍營副統領的花子英上前一看,不想卻是端王府的兩位公子,抱拳致意。
阮一生問道:“這是怎麼了?”
花子英道:“兩位公子有所不知,太子本興之所至,出城狩獵。”
狩獵?這倒也正常,然而爾雅卻是覺得花子英目光閃爍,言語之間應該有所隱瞞。太子的朱輪華蓋車倒是顯眼,然而太子既然狩獵的話,怎麼着會坐了這等車出行?
阮一生也同時想到了爾雅所想,心頭一凜,便笑着問花子英道:“太子是帶了女人嗎?”
花子英知曉端王府與東宮的嫌隙,這會兒阮一生如此直白地問,卻是叫花子英有些不好回答。爾雅心頭冷笑一記,出聲道:“也算是遇得巧,我們就前去拜見太子吧。”
忽然聞說女子的聲音,花子英看向帶着白紗帽的爾雅,不禁問阮一生道:“這位是……”
此際爾雅卻是已經闖入青龍營清理的道路,拉了拉繮繩,橫亙在朱輪華蓋車前,花子英心頭暗道不好,忙調馬過去道,而青龍營另一位副統領桓武雀早已面色一沉,厲聲道:“何人膽敢攔路。”話音剛落,利刃出鞘,青龍營衆侍衛皆對爾雅刀劍相向。
阮一生心頭擔憂爾雅,忙下馬上前道:“大家誤會一場誤會一場,都是自己人。”
桓武雀看見是阮一生,冷哼一聲道:“阮一生。怎麼是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嘛,居然敢攔東宮的駕!”
“桓副統領不要動氣,出門久了規矩有些生疏,本想要來拜會太子,不想刺激了大家,沒事沒事,放下刀劍吧。”衆人此時皆知攔路的人乃是端王府的公子。便都收劍入鞘,阮一生在朱輪華蓋車前掀開衣袂,單膝下跪道:“阮一生拜見太子殿下。”
桓武雀道:“有你這拜會的嗎?”
阮一生笑道:“那還要怎麼拜會?桓副統領不如示範一二?”
桓武雀心頭有氣,他最是不喜阮一生。因爲每次說話都落了阮一生的下風,之前在御前比武的時候還輸給了阮一世,十分丟臉,便於阮家兄弟從此交惡。
花子英可是清楚馬車中現在是怎麼個狀況,所以才理解桓武雀所指何意,然而他們卻都忽視了最先開始攔路的卻是爾雅,爾雅可不怕得罪太子。阮家兄弟這麼大了也沒有冊封,然而她卻是順帝親封的福康郡主,花子英和桓武雀還要對其行禮拜會。
“是阮一生嗎?”此際馬車中終於傳來了太子葉寧薛的聲音。爾雅心頭一跳,本能地想要上前看一看他到底帶的是什麼女人,卻是硬生生止住。今天是她太沖動了,一聽太子是帶着女人外出狩獵就上前來想要探個究竟,然而她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這次回來早已下定決心面對傷口,只是卻是挑了一個不太恰當的時機。
阮一生聽到葉寧薛說話,回聲道:“殿下。我不小心同桓武雀有了一些小誤會,並沒有什麼大事。”
裡頭人沉吟片刻,馬車簾被一隻瘦削的手掀起來,葉寧薛的面色略顯蒼白,道:“是你的話倒是也沒有關係,不過你這麼攔孤的路,不會真的只是爲了拜見孤吧?”
葉寧薛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衫,脣微抿。馬車裡頭卻沒有什麼女人,只葉寧薛一個人。
阮一生一愣,不解葉寧薛所說的“沒有關係”是什麼意思,只道:“我們兄弟剛剛回京,恰好碰到殿下而已,並無別的意思。”
花子英抱拳道:“殿下。已經可以進城了,還是請您快些回宮吧。”
葉寧薛點了點頭,看了阮一生一眼,目光終於落在了爾雅身上。爾雅下馬,將白紗帽揭去,躬身行禮:“見過殿下。”
葉寧薛目光微變,藏在身後的一隻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桓武雀和花子英等人也是一愣,不想竟然是久出未歸的福康郡主回來了。當年她與太子的那件事情在奉昌城傳得沸沸揚揚,如今兩位主角卻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見面,兩位副統領當即都選擇乖乖閉嘴,因爲福康郡主並不是一個好惹得人。
爾雅擡起頭,笑了笑道:“其實是我闖入了太子儀駕中,想必太子應該不會怪罪於我吧?”
葉寧薛見到她熟悉的笑臉,那一雙杏眼彎彎的,卻是叫他心中生刺,道:“自然不會。”
爾雅這會兒回頭,卻是見一個丫鬟上前來,她一眼認出她乃是康樂公親孫女孫楚怡的丫鬟,不禁一怔。那丫鬟本是遵從後頭小姐的意思問一問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情,哪裡知道竟是碰上了福康郡主。
爾雅當即明白過來,雖然女人不在葉寧薛的馬車內,卻是在後頭的馬車裡,原來是孫楚怡。
爾雅讓開道路,道:“殿下請先過吧,時辰不早,還是早些回東宮爲妙。”
葉寧薛微微皺眉,聽她這般平常的語調說話反而覺得有些怪怪的,他與她乃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平日裡幾乎直接稱呼他寧薛,又何曾這般恭謹?如今就好像他與她的距離十分遙遠,遙遠的只不過是太子與普通臣子的關係。然而他現下不得不快些回宮,便擡手示意前行,而後放下了簾子。
爾雅垂下目光,上馬退居一側,葉寧薛稍稍撩開側面的簾子,但見爾雅的側臉在夕陽下,面目一如從前,卻是少了一些青澀。
花子英在後方壓陣,他關係同阮一生不錯,當即快速在阮一生耳邊低語道:“太子在射獵過程中,爲了救孫楚怡傷了手臂,只做了簡單處理,要快些回宮就醫了。”
阮一生拉了花子英道:“太子相中了康樂公的孫女?”
“也不是,這事情複雜得很,有時間再找你慢慢說。”說完,花子英忙跟上了青龍營的隊伍。
“他剛纔偷偷摸摸跟你說了什麼?”花子英一走,爾雅就過來問阮一生,讓才花子英明顯話裡有所保留,大概是礙於人太多不好說,後來人一走可能快速和阮一生交代了一些什麼。
“沒什麼。”阮一生裝着輕鬆道,“就說找我喝酒呢。”
爾雅不信,不過就在城門外逼問自家弟弟也沒有什麼意思,便朝着端王府去。阮一世對阮一生道:“反正她遲早會知道,你又何必隱瞞?”
阮一生撇脣道:“你倒是說得最輕鬆的人,不解風情!”
阮一世哼了一聲,兩兄弟之間存在着意見分歧。然而不管怎麼樣,算是將離家出走兩年的姐姐給帶回來了。
端王阮胥飛是接到了阮一生的信件,也估摸着這個時間三人能夠回來了,三人一入城,二管家曹巍便過來接應三人。
“郡主一走就是兩年,王爺和王妃好生掛念。”曹巍乃是看着爾雅長大的人,乃是端王妃盧千秋的護衛曹謹之子,與端王府關係頗深,阮家三姐弟都對他較爲恭敬。
阮一生道:“這些話就留着回家說,我剛纔還應付了太子,回頭還要應付父王和母妃,能不能省了應付曹叔叔你?”
曹巍無奈地搖了搖頭,路上與三人說了一些端王府近日來發生的事情,阮一生想起來一件事,問道:“我說我也離家半年了,書院那邊的,寧真公主有沒有來找我麻煩?”
曹巍一笑,道:“大公子你說呢?”
阮一生扯了扯嘴角,離京之前還欠了她一頓飯呢,之後又一聲不響地走了,估計回頭她又要發飆了。阮一生道:“誰讓你此前總是下棋不讓着她,從來沒有叫她贏過一盤,所以她才纏着你。”
阮一生道:“我若是防水讓她贏了,傳出去了我多沒有面子?”
就在兩人鬥嘴之間,端王府已經到了。爾雅即刻將馬交給了小廝,跑進了兩年沒有回來的家,只覺得空氣也變得親切起來。
大堂裡頭燈火通明,定會公主正坐着等三個孫子孫女呢,爾雅第一個就衝進來,當即給她行了一個大禮,磕頭道:“祖母,孫女給你請安了。”
孫嬤嬤道:“郡主啊不知道欠了公主多少次請安呢,這一離家就是兩年,真是不孝順。”
爾雅立馬端出笑臉,道:“祖母不要生氣,孫女不是回來了嗎,就是出去見識了一下,回頭便與您說說路上見聞。”
“本宮不聽也罷。”定慧公主笑着瞪了一眼爾雅,道,“你這小丫頭,小的時候文靜乖巧着,就長大了反而讓人不省心,一出門就是兩年,早將祖母忘記了吧。”
阮一生和阮一世此時進門,阮一生笑着道:“祖母,您就少說姐姐兩句吧,待會兒母妃會收拾她呢。”
“在說我什麼?”一身暗紅色紗衣的端王妃盧千秋從裡頭出來,正好聽到了阮一生的話,她身旁端王阮胥飛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