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 偷生
阮密心中將那婦人和死去的寧春嬋罵了一通,這好死不死地麼就丟了這麼一個麻煩來給端王府呢?如今這男孩兒找上門來,若是自家王妃將人直接奏請了交給順帝,這小孩雖然斷然是沒有什麼活路的,可不讓自家王妃擔了薄情寡義的名?可若是就這麼養着,朝中大臣本就對端王爺受盡順帝榮寵而心生不滿,指不定碎嘴的人將這事情怎麼編排。//**//
阮密瞅了瞅千秋,千秋正等着他的話呢,阮密只能吶吶地說道:“小的愚鈍。”
“那便是說你也不知道怎麼辦了。”千秋看着葉殊的臉,道,“你要留在我身邊是萬萬不可能的。”
那婦人伏地扯着千秋裙裾,哭喊道:“王妃,你好歹念着我們夫人與您那一點點情誼啊。”
千秋皺眉,阮密忙將那婦人拉扯開,道:“我那一丁點情誼,早就被他磨光了。給她些銀子,打發了出府,不要驚動了旁人,我也算是仁至義盡。”
那婦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千秋,阮密聽千秋已然示下,便讓下人來將這兩人打發出去。婦人抱着孩子口中念念小少爺命苦,就此消失在千秋眼前。
人走之後,千秋將阮密單獨叫了一處道:“平日裡多少雙眼睛盯着我們端王府,不管這事情原由如何,今日之事想必不可能不傳揚出去。”
“小的這就去封了那幫奴才的嘴巴。且王妃並未收留二人,他們是死是活都與我們端王府沒有關係。”
千秋看了阮密一眼,輕蔑一笑,道:“就算我們心中是這麼坐下,只怕有心人不是。這二人是短短不能活着的。”
阮密心中一緊,不想王妃竟是要在事後直接殺人滅口,不禁叫他震驚,平日裡不覺王妃是這等心狠手辣之輩,好說歹說那寧春嬋也與千秋相識一場。
千秋一看阮密臉色便知道他想了什麼·阮密忙道:“屬下省得。”他轉而一想卻是能完全明白千秋的心思,自家王妃是切切實實地爲王府考量的,不禁也爲自家王爺感到欣慰。
千秋眉目間卻是閃過一絲嘆息,低聲道:“一兩歲的孩子·面目很快就會張開,你尋一個相似的,做得隱秘一些,直接將人在半途中都殺了,我要那女人死,將這二人死訊都傳揚開去,事後帶那小孩子去沈園。**”
阮密猛地擡起頭來·深深看了千秋一眼,再次躬身道:“小的明白。”
小黛和景珍本就守在外頭的,阮密一走,小黛和景珍便進來了,景珍問道:“小姐真的將那孩子趕出去不聞不問了?”
小黛瞪了景珍一眼,道:“小姐處在這個位子,是不得不這麼做的,況且這麼做還已經是便宜了那寧春嬋·一想到她要殺我們小姐的事情,我便恨不得將這孩子直接殺了了事。”
千秋目光淡淡地從小黛身上掠過,小黛被千秋看得有些毛毛的·想着自家小姐不會真的殺了那孩子吧?景珍想她與小黛說了那名一會兒也不見千秋開口的模樣,便舉得氣氛有些詭異,於是笑笑道:“小姐,離王爺回府也沒有幾日了,到時候我們是要去城門口迎接嗎?”
千秋道:“那是禮部的事情,我們還是乖乖在王府中吧。”
小黛面上浮起一絲促狹的笑意,照着她對自家小姐的理解,她話是這麼說的沒錯,心中指不定多想念王爺呢,卻是偏偏要裝作淡定·自家小姐就是在這種地方叫人討厭,不過有時候看着還多了一分可愛。
“福生呢?”千秋裝作沒有看見小黛那古怪的笑容,用女兒的話題掠過此事,心道小黛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還學會了看她的笑話,還說要跟在她身邊一輩子呢·可不是膽子越發大得沒邊了去?
千秋如此一想,卻想起司馬星來,那日小黛有些侷促的模樣自然是清晰地落在了她的眼睛裡。想來之前小黛和他一樣,看司馬星不過一個普通世家少年,然在軍中鍛鍊了兩年,氣質面貌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一下子從青澀少年蛻變爲了男人,一瞬間讓人驚詫是有的。
千秋並不知道小黛心中到底做什麼想法,但是她將最壞的情況考慮了,小黛和司馬星絕技是不適合的。門當戶對的觀念,就是擱置在前世,也是有一定道理的,這並不是說反對戀愛自由什麼的,饒是她有再大的本事,也無法改變這個時代,世俗的眼光決定了小黛無法成爲司馬星的妻子,小黛跟在她身邊那麼多年,不會巴巴地跑去與人做妾。
這讓千秋越發惆悵起來,憑着小黛是她的一等丫鬟,跟在她身邊那麼多年,要許一個人家,有她撐腰,配一戶殷實人家綽綽有餘,就算是尋着富商家庭,也不需要做妾。千秋並沒將此事攤開來與她說,一來千秋覺得這情愫實在是太淡,她撥說不定就燎原了,那她朕要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了;二來是這種事情若是小黛鐵了心了,她除了強權干涉之外還真沒有辦法。千秋試探過幾次小黛的口風,小黛都是直言終身不嫁在千秋身邊伺候的。千秋的心思卻並非叫小黛一直做老處、女,遇上合意的嫁了也沒有關係,大不了繼續在她身邊,反正做大丫環也沒有什麼事情啊。
如此一來,千秋想着便直接才能夠司馬星那一頭入手吧。司馬星既然尊她爲長姐,長姐如母,她自然要弟弟的終身大事做打算。這時代大家都早婚早育了,若非司馬星這兩年一直在外頭,這十七八歲的人了,早就成親了,恐怕娃娃都生了好幾個了。於是在與定慧公主給順帝尋思女人的時候掐你去也爲司馬星留意了幾個,不過千秋不想將自己合意地強塞給司馬星了,這事情到底還是你情我願地好。
在千秋的心目中司馬星可比這奉昌那些個世家公子不知好了多少,那些姑娘若是心中沒有人的話,那喜歡司馬星也是很簡單的事情,重要的還是要司馬星點頭纔好,只要司馬星尋着喜歡的了,那到時候自己便拉下臉來幫他去求親便是。
這思來想去的,千秋給司馬星去了好幾封關於他親事的書信,可是令千秋鬱悶的是,司馬星均以天下不定,暫時不想成家爲由推脫了。千秋越發覺得這有些像是藉口,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若是心中沒有特別合意的女孩子,也斷然不會這麼說的,難道司馬星有喜歡的人?
千秋再次將懷疑的眼光看向了小黛,心道二人應該並無交集,司馬星和小黛的這一叢火也不至於就這麼燒起來,難道是她現在家裡無聊而臆想出了太多事情?
清明一過,天氣便疏忽地熱了起來,不過夜裡還是有些清涼的,千秋是坐着一頂隱蔽的小轎子出門的,轎子從沈園後門入。右院景緻清雅,紫竹茂密,曲徑通幽。
馮矣提着一盞燈籠,阮密在後,千秋走在中間,往一角院而去。
“在外頭候着。”一聲白色瀾袍的馮冉出來,對着翠濃和翠凝二婢道。他步下兩道石階,上前正要與千秋行禮,千秋直接擺手讓他免了,只問一句“人呢”,馮冉點頭示意,三人便隨着他而走。
身着青色棉裙的女子一手將燈芯減去了一些,再將外頭描着紅鯉的燈罩給整頓好了,餘光略向安靜坐在牀上的孩子。
孩子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乾淨了,當初送來的時候可是一身血,看着叫人有些難受。曾嫺撩起耳邊一絲頭髮將後繞,靠近那孩子,柔聲道:“若是困了,直接躺下來睡覺吧。”
她拍打着孩子的後背,那孩子身子有些僵硬,目光十分警惕地看着曾嫺,確認了許久,似是明瞭曾嫺是好意,便緩緩躺了下來睡好,他的眼睛卻是睜着的,盯着曾嫺不敢就這樣閉上。曾嫺一笑,她的眼尾已經有幾絲淺淡的魚尾紋,黑色的髮絲落下來,孩子聞到她身上的特殊香味,身子似是終於放鬆了一些。
曾嫺一下一下拍打着孩子的背脊,微微眯着眼睛,將孩子哄得睡去。她摸了摸孩子的臉,輕嘆一聲道:“可憐的孩兒,小小年紀就遭遇這些。”
“只怪他投胎投錯了,若是生長在一個普通人家,或許不會這樣東躲西藏了。”千秋已然進門,見已經睡着了的孩子,對曾嫺道,“嫺姐姐,我也有我的苦衷。”
曾嫺笑着搖搖頭道:“你不必同我解釋的,想來你這麼做有你的道理,你能留他一命,他的父母應該會感激你的。”
千秋嘴角卻是浮起一絲自嘲的笑容,道:“我想他應該不會的,只怕到了如今是恨死我了,明天之後,便會有人告訴他,他好不容易脫出魔掌的孩子,想來投奔我,卻叫我狠心暗中派人殺了。”
馮矣和馮冉對視一眼,再看那睡着了的孩子,沒有說話。曾嫺道:“你要將這孩子怎麼辦?”
“他不做葉家的孩子更好,我想將他送與農戶之家,過安穩日子吧,從此後,那些事情再與這孩子無關,也算是我······最後爲他所做之事了。”
曾嫺看着那孩子有幾分不捨,她等那人等着到了如今這年歲,卻也沒有結果,這輩子她也只孤身一人,倒不如將這孩子養在膝下。
“若是你沒有想到這孩子去處,你將他交給我如何?不日我便要南下回故居,往後與奉昌與西京也都遠離。”曾嫺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