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掌燈時分，一盞昏黃的宮燈點亮了整間佈置小巧典雅的書房。
只是這一抹昏黃卻完全不能化解開室內凝重到幾乎凝固的空氣。
蘇若晨握緊了印章面色冷若冰霜地站在書桌對面，而她的父親蘇炫則坐在太師椅中閉眼陷入了沉思。
“聽說您放了眼線在五位皇子身邊，此事不是空穴來風吧？”蘇若晨宛如玉脂一樣的白皙的手指已經因爲憤怒和用力指尖微微泛白，她眼中閃過一絲惱怒。
愚蠢！蘇炫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居然就妄想同時擺佈五名皇子！難道他不知道此事若是其他皇子一併捅出來，頃刻間蘇家就蕩然無存了嗎！
“你聽誰說的？”蘇炫猛地睜開眼睛，從那雙眼睛裡透出一抹凌厲的光，像是一把劍刺穿了蘇若晨。
蘇炫和蘇若晨幾乎都明白彼此不過是相互利用相互牽制而已，外表上和和氣氣，只是私下見面卻將白天的那一抹溫情全拋了去。
“看來果然有此事。”一抹冷笑緩緩攀上蘇若晨的臉頰，她雙手抱胸昂起頭，斜睨着蘇炫，“你好大的膽子！”
“放肆！蘇若晨，你就是這麼對你的父親說話的！”蘇炫聽到蘇若晨的指責，一捋鬍鬚大喝道。
看來是他太寵蘇若晨了，要不然蘇若晨何以囂張至此，竟敢直呼他的名字？縱她對他有大用，但是他也不會允許她如此得寸進尺！
“我對父親自是心懷敬重，但是對於叛賊卻片刻不容！”蘇若晨也絲毫不退讓，咄咄相逼，她渾身散發出的氣質比起蘇炫這種久經沙場的老將竟是絲毫不落下風。
蘇若晨突然明白爲何蘇炫要放了眼線在五名皇子身邊。他現在態度曖昧不想站隊，但又利用自己的賓主身份搞了許多小動作，無非是惹得五兄弟互相猜疑自相殘殺……
然後，他便坐收鷸蚌相爭所帶來的漁翁之利。
“難道你的意思是指爲父叛賊？”蘇炫臉上的肌肉都因爲憤怒而顫抖了起來，只是他卻怒極反笑，眼神的利刃似乎想將面前的蘇若晨千刀萬剮。
“若是你有時間和我爭個嘴上高低，倒不如想想其他皇子發現了理該如何。”蘇若晨厭煩於和蘇炫的脣槍舌戰，她攤開手掌，將印章輕輕地放在蘇炫的桌子上。
蘇炫看到印章便擡起頭如虎狼一樣惡狠狠地盯着蘇若晨，蘇若晨則回以深不見底的幽暗眼眸。
“這個印章你從何得來？”
“下次再放眼線，記得讓你的眼睛帶上腦子。”
蘇炫臉上的表情終於露出了一絲破綻，他拿起印章狐疑地看着蘇若晨，蘇若晨則是一臉冷笑抱胸退回了自己原先所在的地方。
蘇炫拿起了印章左看右看，越看臉色越是難看。這個印章確實是他的，他記得這個印章曾經放在桌上的白瓷小壇內，也就這幾日纔不見的。
蘇若晨平日壓根不會來他的書房，他也不會允許蘇若晨跑到這裡。因此蘇若晨是不可能有機會拿到這枚印章的。她不應該拿到的東西卻由她轉交給了他……
“我再問一遍，這個東西你從哪來的？”蘇炫終於沉不下氣，捏住印章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
“近水樓臺先得月。”蘇若晨卻並不給他正面回答，卻念起了一句詩詞。她同情地看着蘇炫這個貪慾過大差點撐死自己的老狐狸，用嘲諷的口吻念出了這句籤文。
若是蘇炫依舊這般一意孤行，她可不介意拋棄了這個早晚會被他連累的蘇府。蘇若晨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如鴉羽輕展，在她的眼瞼下方落下一片陰影。
蘇炫下意識地緊握起了雙手，繃直了身體。他又驚又怒地看着面前這個他看不穿的蘇若晨，總覺得蘇若晨和以前比起來判若兩人。
爲什麼……爲什麼她會知道這句籤文！這句明明是他寫給三皇子……啊！
蘇炫的臉色在陰晴之間轉換不定，最終臉色如天上的烏雲一樣，黑得幾乎可以擰出汁子來。他咬着牙，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勉強完整的話。他咬字極爲用力，似乎每個字都是咬碎了 再吐出來一般。
“是……三皇子吧？”
“是他不是他，
這個很重要？”
蘇若晨看到蘇炫依舊執迷不悟，感到一陣痛心。他還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做法實在太過走而挺險，她好心好意勸他懸崖勒馬，只是他卻苦苦糾結於是誰發現了眼線這個問題。
“別幹這麼愚蠢的事情了！不要把那羣皇子想得太簡單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胃口大可不代表能消化！”
蘇若晨一步步地向蘇炫走去，那渾身散發出的殺伐果斷的氣息完完全全壓制住了此刻有些自亂陣腳的蘇炫。她走到桌邊，惡狠狠地揮掌拍了一下書桌。
書桌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代表了蘇若晨內心無法發泄的憤怒。
“蘇炫！你別忘了自己的家主之位，也別忘了全府上下幾百人的性命！難道你非要將他們全都親手送上斷頭臺時纔會後悔嗎！”
“夠了！”
蘇炫被蘇若晨逼迫得額頭流下了一滴冷汗，有些狼狽地怒吼了回去。爲了從蘇若晨這駭人的氣勢中逃脫，蘇炫移開了視線，同時內心爲自己的動搖而感到更加的狼狽。
“這等愚蠢的事還是趁早收手吧，你把皇子看太低了。”蘇若晨也適時收斂了一些自己的氣場，玉指微屈輕輕地扣了扣幾下桌子。
連自己的女兒都應付不了，還想去應付更加險惡的皇子？蘇炫也未免把他自己看得太高了些！至少她都無法對付的龍月傑就夠蘇炫喝一壺了。
若不是這具身體的原主是蘇炫的女兒，她才懶得在這裡放下狠話敲打蘇炫，讓他趁早收手。現在收手還不晚，至少還有補救的餘地。
“你……究竟是誰？”蘇炫低着頭，所以蘇若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從喉嚨裡滾出的乾澀的這句話倒讓蘇若晨微微挑眉。
看起來……蘇炫是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了？
蘇若晨並不打算真的回答這個問題，因爲她相信這個問題的答案蘇炫是不會滿意的。既然如此，就索性讓他自己去猜測好了。
“我當然就是蘇若晨了。”
蘇炫擡起頭，正撞上蘇若晨微笑的眼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