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香香的清神術,沐晚便宛如開了天眼。不但巨陣對她失了效,而且所過之處的陣紋、陣石、陣心等,完完全全的呈現在她面前。只不過,她才學了一本《陣法初成》,只能布一些初級陣法。而巨陣是屬於陣中有陣、陣上疊陣的巨型套陣。對於她這個初學者來說,委實是過於繁雜。
要是換在平時,沐晚定是忍不住要停下來,反覆揣摩、研習的。然而,現在並不是學習陣法的好時機。張師叔在前面帶路,速度比前兩天更快。沐晚只要體內的靈力稍有停滯,眨眼的工夫,便會被落下十餘丈。所以,她不敢分心,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的緊跟在後頭。
半個時辰不到,他們便穿過了五個迷心陣。這時,張師叔猛的在一叢一人高的雜草旁旁停了下來,貓着身子,衝她招手。
沐晚飛跟過去,蹲在張師叔身旁。只見後者正目不轉睛的透過草叢盯着前面。於是,她也小心翼翼的從草叢的間隙中往前面看去。
哇,有人!
一、二、三……七!有七條彪形大漢排成一隊,遠遠的走了過來。他們手裡的武器五花八門,有三尺長劍,有九環銀刀……最末尾的那個最誇張,肩上扛着一支半人高的狼牙棒。穿着打扮也不盡相同。
只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的修爲,沐晚一個也看不出來!
但是,無論是從神態、氣息,還是從行進速度、步法,她能斷定,這些人都是修士!
他們是散修聯盟的巡邏隊!個個修爲比我高!
心,猛然的提到了嗓子眼裡。沐晚的呼吸不由變得急促起來。不過,她立馬就意識到自己的呼吸聲太大了,本能的用雙手緊緊捂住嘴巴。
張師叔回過頭來,輕輕一笑,伸手指着她胸口貼的中階斂息符,意思是:不用怕,有斂息符呢。
沐晚低頭看去。一道乍隱乍現的金色靈光急速遊走於靈符表面。這說明,目前斂息符正在發揮作用。
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巡邏小隊走得很快。三息之後,一行人就拐過前面的密林,沒了影蹤。
走!張師叔起身,一揮手,嗖——,身形一閃,從草叢中飛掠而出。
沐晚提起腿,催動步法,欲大跨走跟上。哪知,左腿剛一點地,大腿根部便傳來一陣刺痛。痛楚來得氣勢洶洶,須臾之間,遍及整條左腿!
沐晚打了個踉蹌,險些單腿跪倒在地。
香香察覺到了,立馬用神識問道:怎麼了,姐姐!
沒事!沐晚做了個深呼吸,連忙取出兩粒養靈丹服下。不等丹藥化開,她便咬緊牙關,催動靈力,拖着左腿,繼續趕路。
黃豆大的冷汗,雨後春筍般的從她的額頭上鑽了出來,順着臉頰,紛紛滾落。幾息之間,觀音兜之下,她後背的道袍盡溼!
香香在空間裡看得分明,怕她分神,不敢再吭聲,唯有用一雙胖乎乎的小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渾圓,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兒。
丹藥化開後,沐晚體內已經消耗近半的靈氣立馬恢復過來。可是,左腿的刺痛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愈來愈痛得厲害。每一次擡起左腿,她都感覺象刀削過一般。
眼見着與張師叔的距離已經拉到二十餘丈,沐晚呼的一把扯下觀音兜,胡亂扔進空間裡,用手提起左腿,拼盡全力催動步法,一瘸一拐的追了過去。
一步、兩步、三步……
刀削般的疼痛從大腿根部漸漸往下移。而疼痛消失了的部位,卻宛若新生,充滿了力量!
這是……在打通經脈!左腿上的足太陰脾經通了!——在進級煉氣三層的時候,沐晚發現進級時是要用到高一級功法的。所以,她提前將煉氣四層和五層的功法都翻譯了過來。而煉氣四層正好是要打通足太陰脾經!
沐晚意會過來,心中禁不住狂喜。
堅持住,不能停!
後牙槽被咬得“嚓嚓”作響,一股腥甜在脣舌之間漫開。沐晚瘋狂的催動步法,拖着左腿,越走越快,步子也越跨越大……
一柱香的工夫後,左腿猛的一輕,木靈氣象一道熱流,從大腿根上,沿着一條線,嗖的衝到左腿尖的隱白穴。
沐晚整個人精神爲之一振,提起左腿,嗖的一步飛掠出去近十丈!
噌噌噌!
接連三步,她已然飛躍到張師叔身側。
張師叔忍不住側過頭,飛瞥了她一眼。
這時,前面隱隱的又迎面走來一隊巡邏兵。
張師叔趕緊一把拉着她,閃身鑽進了路邊的一簇雜樹叢中裡。
然而,剛一蹲下來,他便後悔了——這裡樹矮林稀,緊挨着巡邏小道,顯然不是一個藏身的地方。
可就這一會兒工夫,那邊巡邏兵已經走過來了。
一行也是七個人。走在最前面的修爲最高,築基一層。兩個煉氣大圓滿,修爲最低的是走在正中間的那個瘦高個,煉氣五層。其餘三個的分別是煉氣七、八、九層。
不難對付!張師叔暗中握緊了手中的七寶摺扇。
看我的!香香仰起頭,展開雙臂,兩個掌心各自涌出一道手指粗的淡綠色光帶。
雙臂上下各自劃了個半圓,最後停於胸前,她輕喝道:“凝!”
兩道生綠色的光帶便立刻團成一顆嬰兒拳頭般大的生綠色光珠。在她的雙掌之間滴溜溜的旋轉着。
“樹靈之令!萬木聽吾號令,掩!”
香香猛的將光珠向前推出。
生綠色的光珠悄無聲息的飛出空間,迅速擴散開來,變成一張無形的大網,罩住那一小叢雜樹。
剎那間,那些雜樹無聲的株株挺得筆直,每一根枝丫、每一片葉子都儘量舒展開來,象一道綠色的屏障,將藏在其後的兩人遮了個滴水不漏!
張師叔正全神貫注的盯着迎面飛掠而來的巡邏小隊,完全沒有察覺。
五息之後,巡邏小隊從雜樹叢旁僅半尺來遠的小道上匆匆而過。
看着他們揚長而去,張師叔驚訝的張着嘴,暗道:這些散修都是什麼眼神!
沐晚暗地裡衝香香豎了下大拇指。
香香收回樹靈之令,得意的笑了。
而張師叔待巡邏小隊走遠了,復又起身,鑽出雜樹叢,揮手示意沐晚跟上。
只是,走之前,他忍不住又飛快的回頭掃視藏身的那處雜樹叢。
此時,那一叢雜樹早已悄然恢復如初。
張師叔眉頭輕皺,心中忍不住嘀咕:莫非有詐?
不過,很快,他又連連甩頭,斷然否決了這個想法:一路上,他們走得極其謹慎,又有斂息符遮掩。先前碰到的那隊散修和這隊的實力差不多,怎麼可能察覺到什麼呢?肯定是他想多了!
深吸一口氣,沐晚起身,擡起右腿。果不其然,這回輪到右腿了——刺痛又起!
只要能疏經通脈,一些痛楚算得了什麼!
不過,老天爺,你也太會選時候了!
鎮定自若的服下兩粒養靈丹,沐晚衝老天爺翻了個白眼,用手提起右腿,催動步法,全力奔跑起來。
左腿上的經脈已通,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倍。所以,這一次,雖然疼痛程度不減分毫,但是她明顯感覺輕鬆得多。
差不多是經歷同樣的時間之後,右腿也猛的輕鬆起來。一時間,沐晚就象是卸下千斤的重擔一般,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腿上的力道足足的,步子邁得又大又快。
張師叔奔走在前,一直有分神關注她。見狀,猜出她是在連續的極限奔跑之中又有了重大突破,他不禁搖頭輕笑,在心中感嘆了一句“奇材”,當下靈力一轉,將速度又加快了足足兩成!
以這樣的速度,他有十成的把握帶着沐晚衝出巨陣!
中階斂息符的使用時效是兩個時辰。在兩個時辰將近的時候,張師叔又往自己和沐晚身上各自拍了一張中階斂息符。過了一會兒,原來的那兩道斂息符,“哧”的符光一閃,化成了青煙。
待又一隊巡邏散修走遠後,張師叔壓低嗓聲,告訴沐晚:“以我們現在的速度,用不了半個時辰,就能出陣了!”
沐晚點點頭,一雙眸子在月夜裡亮晶晶的。
張師叔再次校準方位後,又一次衝了出去:“跟上!”
就在這時,香香在空間裡突然又傳來神識:姐姐,後面有人跟着我們!
沐晚腳下一頓,險些走岔了靈氣!
是什麼人?什麼時候開始跟在後面的?
香香飛快的報告:是一個長着虯髯須的中年男子。剛剛從北面飛跑過來的!
沐晚快速調息之後,一邊催動步法趕路,一邊發問:看得出是什麼修爲嗎?
看不出!香香頓了一下,接着說道,他身上的氣息比師叔還要凌厲。修爲肯定比師叔要高。
繼續盯着!沐晚看了一眼前面的師叔,暗中雙拳緊握,儘量控制住想回頭察看的*——無論如何,在後面的人沒有動作之前,她都要做出一副全然不覺的模樣來。
香香“嗯”了一聲,用神識問道:要不要查一查,看他是否有同夥?
好!香香想得很周到!沐晚讚了她一句。
香香咧嘴樂了一個,手裡動作不停,用雙指抵在眉心,查看四周草木的記憶。
過了片刻,她放下手指,肯定的報告:沒有同夥。
沐晚心稍寬。
緊接着,香香又加了一句:姐姐,香香會盯死那傢伙的。只要他一動歪心思,香香就用禁錮之力定住他。不過,以香香現在的靈力,只能將他定住三息的時間。
沐晚大喜,連聲道“好”。
三息!足夠姐把他紮成漏篩了!
一刻多鐘之後,張師叔在一處大石頭後面躲了起來。沐晚跟上去,也藏住身形。
盯着前方,見巡邏隊還隔得很遠,他壓低聲音告訴沐晚:“這是最後一個巡邏點了。”
沐晚禁不住用眼角的餘光飛瞄了一眼身後。那個虯髯修士一直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後。她很想向師叔示警。可是,忌憚那傢伙的修爲,她擔心會打草驚蛇,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辦纔好。
唉,要是和香香一樣,也能用神識與師叔交流就好了。
可惜,這是築基期以上修士纔有的神通。
看到她眼珠子滴溜一轉,眼神黯淡下來,張師叔覺得古怪得很:明明快要出陣了,爲什麼小丫頭反而變得神情沮喪了呢?
可是,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那隊巡邏散修已經走近了。張師叔斂心凝神,密切注視着前方的動靜。
和前面的那些巡邏小隊一樣,這一行七人也是飛也似的從他們前面的小道上急奔而過,拐了一個彎,消失在不遠處的一座小山包後面。
“走!”張師叔起身,飛身躍上大石頭,雙足一點,象只蒼鷹一樣撲向前面的小道。
沐晚也縱身一躍,僅落後他半步。
哪知,兩人在小道上沒走上兩步,這時,沐晚突然聽到背後傳來“錚”的一聲響。
那是刀劍破風之聲!
一柄亮晃晃的柳葉小刀靈光閃爍,直指她的後心窩子。
糟糕!下品靈器!張師叔心中大驚,連忙使出“流雲袖”,將沐晚護在肋下,抱起她飛快的轉開。
兩人象道陀螺一樣,沖天飛起。
沐晚在袍袖之下,兩眼一抹黑,什麼也看不清。只聽到外面響起一道驚雷般的吼叫:“太一宗的小子,哪裡走!”
是那虯髯修士?沐晚趕緊用神識呼喚香香:定住他!快!
那傢伙的小刀好快,香香定不住!香香顯然是慌了手腳,一雙小手當空亂點:太快了……師叔轉得太快了!
“收!”一個虯髯修士大跨步飛掠而來,凌空一抓,收回柳葉小刀,落在他們前面一丈來遠的地方。他刷的拔出手中的三尺長劍,揮劍攔住他們的去路,獰笑道:“跑啊,看你們還能往哪裡逃!”
而那隊原本已經走得沒影了的巡邏散修也飛一般的從小山包後面跑了出來。
轉眼間,一行七人便排成半圓弧形,將兩人的退路切斷。
張師叔抱着人徐徐落下來。袍袖一甩,他輕輕的放下沐晚,眼角含笑的溫聲說道:“別怕!”很明顯,對方就是衝着他們太一宗弟子的身份來的。今天之事只能是你死我活之爭!
沐晚仰起頭,脆生生的應道:“有師叔在,小晚不怕!”這是真心話——若不是剛剛師叔及時出手相救,她已是虯髯修士的刀下新鬼。
“乖!”張師叔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擡頭環視四周,眼神越發堅定。
嗖——嗖——嗖——,背後的那隊巡邏散修移形換位,轉眼間,已經擺好陣式。
爲首的築基期修士“桀桀”怪笑:“太一宗的弟子?好,今天就讓你們大宗門的弟子好好嘗一嘗我們的七星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