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真人是第二天清晨才得知胡管事的死訊。
一大早,清玉真人帶着一隊執事弟子,親自來到玉凰嶺,出示戒律令後,正色道:“流雲,你涉嫌與一樁謀殺案有關,請隨本尊去執事堂接受詢問。”
流雲真人呵呵冷笑,指着身後的洞府問道:“閣下要不要進去親自搜一搜呀?”
“當然。”清玉真人向他展示了一份搜查令。上面有執事堂三位長老的神識烙印。總之,手續齊全,中規中矩。
流雲真人皮笑肉不笑:“看來,你們執事堂真是恨本尊入骨哇。”
清玉真人也不客氣,用戒律令封住他,命四名執事弟子嚴加看守。他自己則領着其餘弟子進入洞府裡搜查。
良久,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線索。
清玉真人只得將人先帶回執事堂。
和預料中的一樣,他們前腳回到執事堂,逍遙峰的李首座後腳便過來擔保。
令人氣憤的是,他甚至於連流雲真人犯了什麼事都沒問清楚,就急巴巴的追了過來。
聽說流雲真人涉嫌唆使胡承祖綁架劍道峰觀雲嶺清沅真人座下的二弟子沐晚,並將胡承祖殺人滅口,李首座的頭搖得跟個貨郎鼓一樣:“不可能!胡師弟在我逍遙峰打理庶務多年,是出了名的和氣人,有口皆碑,怎麼可能做出這等違法亂紀之事?”
他對負責接待的陽煜說道:“梅山師弟呀,你們肯定是誤會了。”並執意堅持爲之作保。
陽煜無奈,只好取出戒律令,“啪”的放在几案上:“執事堂行事,素來公正。此案性質惡劣。在查實之前,流雲不能保釋。”
李首座竟是個膽小如鼠的,見狀,不再堅持,夾着尾巴跑了。
“這也是堂堂的一峰首座!”赤陽真人從一旁的側室裡走出來,怒極而笑。聽聞沐晚出事了,他帶着座下的兩名弟子也第一時間趕過來幫大弟子的忙。
不出乎清沅真人的意料。流雲真人片葉不沾。又將自個兒摘得一乾二淨。
他是金丹真人,就憑一點花粉,還真不能將他押送刑事堂。並且。自二十三號案子之後,掌教真人對執事堂與刑事堂多有微詞。這一回,清玉真人也只能嚴格按照宗門規矩羈押他二十四個時辰。
儘管衆人非常努力,但是。流雲真人實在是太狡猾了。二十四個時辰很快過去,衆人仍然一無所獲。
事情很快傳到了掌教真人的耳裡。第二天。他特意派一名金丹長老過來詢問。
這位金丹長老與流雲向來交好。他不爽的斥道:“胡鬧,就因爲一點點花粉,堂堂的金丹真人,你們說羈押。就羈押。太不象話!死者是流雲師弟的族中子弟,過來看看他這個長輩,身上不小心沾了點花粉。完全說得通嘛。”
恰好羈押時限到了。他以宗門長老的身份發令:“放人!”
清玉真人再無藉口扣着人,不得不照辦。
可恨的是。流雲真人自拘禁室出來,當着這位長老的面,不但連半句抱怨都沒有,還一個勁的替清玉長老等人說好話。
見狀,該宗門長老又將執事堂上下訓了一頓,末了說道:“也就是流雲真人脾氣好,爲人厚道老實。換了旁人,不到掌教真人那裡大鬧一場,纔怪呢。”
流雲真人立刻唱和道:“哪裡,哪裡。清玉師弟他們也是一心爲了宗門嘛。”
該宗門長老爲了替流雲真人撐腰,也是蠻拼的。衆目睽睽之下,與之有說有笑的一併離開執事堂,去“師弟的玉凰嶺上小酌一杯”。
要是他知道,他口口聲聲說的“厚道老實”人,在他離開之後,立刻就命座下大弟子用殘忍的手段“處置掉小東西”,不知道還有沒有臉面在內門行走!
時間拖得越久,沐晚的危險就越大。清沅真人急得嘴上長了一圈泡。
郝雲天瞅準了一個機會,將她拉至無人之處,心疼的勸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流雲老賊定會露出馬腳的。”大網已經鋪下,他們只能耐心的等待。
這幾日,清沅真人一直處於深深的自責之中,早已心力交瘁。但是爲了搭救自家小徒弟,她一直強打起精神,忙得跟只陀螺一樣。
聞言,她再也扛不住,忍不住伏在他的肩頭,嗚嗚的哭着:“都怪我,明知道金色任務令不妥,還讓小晚去。要是我不讓小晚去……”可恨哪,小晚沒有築基,她不能爲之留盞魂燈。所以,眼下連小晚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其實,郝雲天這些天也不好過,熬的雙目通紅。聽到她哭,心簡直要碎了。他擡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嘶聲勸道:“沒事,沒事。清玉師兄說,小師妹最有福氣。吉人自有天道照應,小師妹不會有事的。”
清玉真人與梅山真人剛好結伴路過。見後者一臉震驚,他連忙拖着人,無聲無息的避開。
直至走出數百步,清玉真人才鬆開陽煜。
此時,陽煜已經緩過勁來。他臉色煞白的對清玉真人說道:“您放心,今天的事,我發誓,絕不會對任何人透露半個字。”宗門非常看重師承與師道,嚴格執行“一日爲師,終生爲父”,視師徒之間爲“不倫”。此事一經發現,師徒兩個都必將被廢掉修爲,永遠逐出宗門。
清玉真人暗中鬆了一口氣,也如是發誓。
可到底是不心甘。陽煜咬咬牙,問道:“他們,後來如何?”
清玉真人搖頭:“不知道。”
“也是變數?”
清玉真人仍然搖頭:“不是。”
陽煜的臉色更白。現在想來,那漫山遍野的五色山茶花足以說明一切。
密室。
“轟——”,胡術清打開密室機關。他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進去收屍。他家師尊愛好收藏人皮燈籠。每每點完魂燈之後,師尊都會親手剝下皮來。製成一盞人皮燈籠。平常這些人皮燈籠都仔細的收在庫房裡。每每十五月圓之夜,纔會取出來,一溜兒的掛在洞府後花園的九曲長廊上。屆時,師尊自個兒提着一隻酒壺,邁步於長廊之中,細細品賞。
不過,據師尊自個兒說。“小東西”這盞燈是要送給清沅真人的。他也注意到了。“小東西”的皮膚比一般小女孩兒還要細嫩。製成燈籠,肯定好看。
“可惜要送走,不能留下來。”他一邊搖頭晃腦的惋惜。一邊看向燈臺。
“啊!”
眼前的情景,令他大驚失色。
“小東西”還活着!
怎麼可能!
沐晚聽到聲音,瞪着一雙模糊的眼睛,循着聲音望過去。
在該死的燃魂符作用下。她體內的靈氣不斷的流失。修爲也隨之從煉氣五層連連下降,如今僅是煉氣一層。並且。最多能再扛一個時辰,她的修爲就要跌破煉氣境。
除此之外,她眼睛越來越模糊。目前完全看不清了,只有光感。聽力的情況稍微好一點。還有平常的三成。
“你還活着!”胡術清象看怪物一樣,快步走到燈圈外面,“不過。你現在的樣子真醜!頭髮盡白,鶴骨雞膚。糟糕。怎麼會這樣呢?”皮鬆成這副德性,怎麼拿來做燈?
“是嗎?這樣的話,確實很糟糕。”沐晚啞聲說道,“去叫你師尊來吧。我有一個天大的秘密,是關於二十三號的。”
胡術清也是海陽胡家的核心子弟,當然知道“二十三號”是什麼。聞言,他精神一振,臉上哪裡還有半點剛剛的吊兒朗當樣子。
“說,什麼秘密?”
沐晚卻別過頭去,嘴巴閉得跟只蚌殼一樣。
胡術清跺着腳,恨恨的說道:“算你狠!”急急的再次打開密室的石牆,飛跑出去。
沐晚轉過頭來,模糊不清的眼睛裡盡是決然。
不一會兒,石牆再次打開,流雲真人與胡術清一前一後的闊步走了進來。
看到沐晚的情形,他也不由微微皺眉,不快的斥道:“怎麼搞的,連個魂燈也點不好!皺成這副樣子,怎麼做燈?”
胡術清此刻和只鵪鶉差不多,縮頭縮腦的跟在後面,沒有吱聲。
正事要緊,流雲真人三步並兩步,趕到燈圈外面,傲然的哼哼:“清沅小賤人的眼光還不錯,是株好苗子。可惜了,是個無福的。”
沐晚的聽力也退化得很快。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聽力又減少一成。
她努力的豎起耳朵使勁聽辨,仍不放心,雙眼瞪得渾圓,看向剛剛的說話之人:“你是流雲老賊?”心裡好恨:該死的,只能感覺到有一個人影在晃動,卻連對方是胖是瘦都分辨不清。
流雲真人怒極而笑:“跟清沅小賤人倒是一個德性!你最好能說出一個令本尊滿意的答案,不然……”
應該沒錯!沐晚反脣相譏:“不然,你個老東西還能拿姑奶奶怎樣?姑奶奶都已經被你害成這樣了!”
流雲真人大驚失色:“你是女的?”
眼前沐晚不成人樣,他又一心惦記着二十三號的秘密,因此沒有細看。
如今,他定睛一看,果然發現沐晚所言不虛。
於是,他回過頭去,揚起巴掌,拍向身後的胡術清:“廢物!”在抓來之初,他只是懶懶的掃了一眼,難免沒看清。可是,他明明發令,叫這個不成氣的東西仔細搜身的。
該死的,肯定偷懶了。
“啪!”胡術清連分辯的機會都木有,被他拍飛,狠狠的撞在灰白色的石牆上,悶哼一聲,昏死過去。
沐晚更加肯定。
沒有猶豫,她用盡最後的力氣,高高舉起手中的玉佩,將一絲靈力注入其中——他們之前用禁制封住了她的靈力與神識。所有的禁制都是有時效的。半個時辰前,禁制剛好失效。她大喜,精心策劃了眼下這一出。
其實胡術清是個很仔細的人。但是,正所謂“百密一疏”,更何況,沐晚還有意以二十三號的秘密擾其心神。
流雲真人剛好回過頭來,見狀,勃然大怒:“賤人!”同時,劈手欲奪之。
但是,晚了!
他的話音未落,劍氣沖天。
“刷!刷!刷!”三劍連發。
凌厲的劍氣一劍快過一劍,劍劍劈向流雲真人。
“砰!”流雲真人不愧是金丹真人,就地一滾,險險躲過第一劍。他身後的石牆應聲粉碎。
劍氣反彈過來,沐晚眉心處的燃魂符被震掉。而她本人也被氣浪波及。“噗”的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軟軟的從石柱上滑了下來——自從醒過來後,哪怕體內靈氣跟煮沸了一樣,燒得她喘不過氣來,她也咬牙強挺着,一直對自己說:“沐晚,堅持住,不要放棄,永遠不要放棄!哪怕是到了最後一刻。”她沒有放棄,真的盡力了!
金色的陽光穿過騰起的灰塵,陡然照了進來。
流雲真人還未來得及起身,第二劍又至。
“啊!”他躲閃不及,慘呼一聲,左臂被齊根削斷。劍氣餘波嗖的衝出洞府。
這是清沅小賤人的劍氣!流雲真人意識到情況不對,連掉在地上的殘肢都顧不上撿,倉皇出逃。
第三劍已至!
這一劍,是自下向上刺出。
流雲真人的右腿被劍氣掃到,立時血如泉涌!他打了個踉蹌,顧不上打個止血訣,捂住傷口,一瘸一拐的衝了出去。
“叭!”第三劍刺破了密室的天花板。
“嘩啦啦。”沙石俱下。
這間昏暗而邪惡的密室終於完全暴露在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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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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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點正,還有一更,親們,不見不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