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馬琴歌那邊,許嘉彤知道,馬琴歌答應行權宜之計是情分,不答應是道理,她走出這一步,也許非但達不到目的,還會給人留下挾恩以轄的印象,也許她們的姐妹之情也會出現裂痕。
一面是許連啓所說的道理,她若要做大同國後,今日之事還只是一個開始。她若是連這些都舍不去,將來又待如何。
一面是情分和道理,她不想利用別人對她的情分,來要挾對方必須按照他們的想法行事。
許嘉彤一路沉思着,邁向宮門的腳步每一步都有千鈞重,這一段路很難走,而且會越來越難走,她也不知道還能走幾次了。
五日後,北疆,大同大營
北疆的風沙很大,大同長期偏局南方,近十年來的戰爭也都發生在南疆海上,這讓久未經歷北疆風沙的大同將士吃了許多苦頭。連日來的征戰,加上水土不服,許多將士都害了病,只是憑着一股鬥志勉強支撐着。
趙元慎剛剛與軍中副將分析完戰事,趁着人退出去的時候,趙棋允連忙端了熱粥上來,讓他喝兩口,墊墊肚子。
“主子,好歹吃上兩口,您這樣撐不住。”趙棋允勸道。
趙元慎端起碗來,呼呼幾下灌了下去,繼續專注於面前的沙盤,過了一會兒問道:“朝裡遲遲沒有傳回消息,可是馬家出了變數?”
“暗中的人是如此回稟的,不過主子既然已經掉了八都軍前來,再支撐兩日,這軍力自然是要勝過馬家那些人的。”趙棋允道,畢竟馬家的精銳已經隨這次的王軍出征了。
趙元慎頷首:“這邊的戰事稍有變化,就向父王回報,以免夜長夢多,萬一父王答應了他們的要求,恐怕又會生出一個比吳家還要麻煩的馬家。”
“主子,奴婢聽說……許司制她答應了。”趙棋允爲難地道。
趙元慎動作一頓,忽然勾起嘴角道:“她答應的不算。”
“主子,這……”趙棋允有些拿捏不準,不過這時候也只能答應吧,可他這主子卻不是個省油的燈。
“棋簍子,你可是小瞧了她,她即便是答應了,也會拼死一搏,在敵人的人身上咬下一大塊兒肉來。只要本王還活着,她就不會輕言放手,本王也不許她放手。本王與她情同一心,沒有什麼能分開我們。”趙元慎說着將沙盤上代表大同王軍的兩隻戰車移動了一下。
趙元慎心裡如火燒一般的炙熱,她爲了他的安危,放棄的不僅是尊榮,還有她的尊嚴和驕傲。她愛惜他的性命和榮辱重於自己的得失,他知道之後感動非常。可是他不是那需要她來犧牲一切來保護的人,他纔是要爲她遮風避雨的那個。
而他也相信許嘉彤絕不是表面上那般軟弱可欺,趙元慎這些天來頭一回暢快地笑了,這樣的屈辱必定激發她的潛力,他恨不得馬上趕回西都去,在她身邊,看着她如何艱難前行,又是如何機智應對。
也許這次的危機是上天的安排,是上天給了她一個磨練的機會,而在西都,在他們的後方,許嘉彤也勢必會爲他掙出一片新天地。
而遠在安穩的南國大同西都,偏安一隅的過度尚且沒有感受到遠方戰火帶來的危機,只有鳳凰宮中的兩方勢力已爲局勢的轉變而熱血沸騰。
在這五日裡,許嘉彤終於勸服了趙鈺打消了御駕親征的念頭,趙鈺雖然依然不肯向馬勤連妥協,可也默許了許嘉彤向馬勤連低頭。趙鈺此人行事向來多變,整個朝廷裡最爲狡黠的恐怕就是他,那時候他爲了給中原王朝交歲貢,拿不出銀錢珍寶,又不想劫掠百姓,索性到海上打海盜貨船和鄰國船隊,生生湊出了比所需全部還多上幾倍的寶物,這時候也就自然而然的耍起了滑頭。
許嘉彤和他說,她去答應馬勤連的要求,退居側妃之位,將來全看趙元慎和馬琴歌的意思。若是這二人有一人不按原定的計劃行事,她便也認了,做個守信之人。過上幾年,許她遠去即可。
這番話說出來大有自認倒黴的意思,可是趙鈺卻是和許連一般的想法,對馬勤連這種人有什麼信義可講?他趙鈺相信的人是馬卓,他和馬卓都說好了的事,哪裡容得馬勤連這個孽障去改變。
許嘉彤答應的是她自己要答應的,可與他無關,到時候他只需說是這孩子不懂事,他這做長輩和國君的可從來沒有答應過。他也就由着許嘉彤去答應,自己卻全然不露面,又讓易公公傳出消息去,讓馬勤連等人以爲他爲自己的妥協動了氣。
許嘉彤是自己去的馬府,這些日子以來,她刻意的對馬琴歌避而不見,她不想用姐妹之情去要求馬琴歌什麼,這是她和馬勤連之間的事,不必動用她們之間難得的情分。
而沒有了馬琴歌,那冷靜下來之後,她也想出了許多後招。
馬勤連讓她失去趙元慎,失去國後之位,她也決不能讓他好過,不讓他出點兒血,掉點兒肉,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馬家想染指國後之位,能不能她不知道,可是右相之位……呵,想要動大同的根本,休想!這片江山是趙鈺和她的姨母打下的,她絕不會允許馬勤連這樣的人染指。
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馬琴歌還是找上門來了,馬琴歌一上來就質問道:“原來你躲到這裡來了,呵,寧願住到尚衣女官的屋子裡來,也不願意見我,怎麼,咱們之間的情分就這麼薄麼?還是你以爲我馬琴歌是口是心非之人,和我大哥一樣,都貪圖世子妃的位子?”
許嘉彤正在寫一封信,聞言放下筆,緩緩地擡起頭來:“不是我不信姐姐,只是我不想用我們之前的輕易來要挾姐姐,讓你覺得你不退讓就對不起我們的姐妹情誼。我也相信,你不是口是心非之人,這種事情,只要互信,就不用問。”
“不用問?”馬琴歌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八成還是不信我,看看你那樣子,嘖嘖,擔心了吧?害怕了吧?害怕我搶了你的寶貝盛王殿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