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的眼睛下面是烏青的,只是用粉遮了,纔不明顯,仔細一看,若不是時常休息不好,就是近日哭過。()
許嘉彤神色一凜,把她拉到一邊兒,低聲問道:“回門的時候不是好好的麼?你說,是楊夫人,還是你們姑爺做的?”
“是姑爺。”冬雪含淚道,“這狂症的人找準了喜好,的確能有拿捏的住的時候,可是也並非時時如此。那時候夫人剛剛過門,雖說時常與姑爺相處,可是也不是如此。老夫人知道了也不說什麼,也知道總有個適應的過程。可是過了兩個多月就不同了,她們急着讓夫人有身孕,給楊家延續香火,夜夜都讓夫人去服侍姑爺。許是夏天暑氣盛,也許是姑爺厭煩了,就打罵起夫人來了。”
許嘉彤大驚,怒道:“楊夫人就不管麼?不行,我非得找她理論去。”
“老夫人是管的,她就算不在乎夫人,也要在乎夫人的身子。可是哪裡能管得及時了?夫人多多少少要受些傷,不要說是腕子,就是背上,總是有傷。說這姑爺是瘋了傻了的,可奴婢看着也不盡然,動起手來專往那衣裳遮着的地方招呼,讓人有苦難訴。”冬雪擦着淚,眼睛紅紅的。
“你先別哭了,去給我端些茶來,別讓五妹妹看見了,我進去看看。”許嘉彤吩咐着,冬雪把裡面服侍的兩個僕婦也叫了出來,留了地方讓她們二人單獨說話。
“四姐姐?”許嘉晴正在給一件嬰孩衣裳繡圖,一擡頭正好看見她,“快過來坐,我這幾日身子不好,你那兒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兒,我也沒法子去看你。趕巧被問診的郎中診出了身孕,連忙讓人給你送了帖子報喜。”
許嘉彤細細地打量着她,許嘉晴的身子看起來的確不是很好,精神也有少許的恍惚,可是她卻強撐着,還問她過的好不好,到底是長大了。
昔日暖房裡嬌弱的花朵,如今卻要在烈日寒風之下獨當一面。
“我很好,戴家是有擔當的,處處維護我,沒人敢找我麻煩。現如今反倒是多了好多羨慕我的人,這世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許嘉彤一邊調侃着自己,一邊坐了過去。
許嘉晴笑笑:“你在外面總歸是好的,不像我,他們爲了隱瞞仲天的事,連帶着我也不能隨意出府走動了。”
許嘉彤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容她掙扎就挽起了她的袖子,果然那皓腕之上有一大塊烏青,顯然是被掐狠了。
“他打的?”許嘉彤怒目圓睜,眸子裡就差能噴出火來了,“楊夫人怎麼說?就這麼算了?”
“老夫人人不壞,也是慈善的,也不想他打我,多有管束。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他不是尋常的人,那些道理又怎會管用。好在我如今有了身孕,我已經說過了,爲了這孩子,這九個月裡,他也最好不要近我的身。老夫人答應了,找了幾個人看着他,不讓他到後院來了。”許嘉杏微微一笑,有些慘然,可是心中卻透出不容忽視的堅強。
女子本弱,爲母則強。不管這孩子是怎麼來的,不管她如何看待楊家和楊仲天,這個孩子都是她的骨肉,她定然會守護下去。
許嘉彤擔憂地道:“可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萬一下人們疏忽了,他進來了怎麼辦?還有將來,這孩子生下來了,總不能當作沒有他這個人吧?”
“走一步看一步,你放心,我不再是那個任人擺佈的許嘉晴了,我要我自己和這個孩子爭出一條路。”許嘉晴低頭撫了撫平坦的小腹,那裡已經孕育了一個幼小的生命。
“若是有什麼需要,你一定遞個信給我。如今戴爺不在了,有些事不再像從前那樣隨心所欲,可若是你遇上危急的事,我幫不上別的,可只要我過來了,我就不信他們當着我的面還敢欺負你。”許嘉彤恨恨地道。
若是戴元冠還在,她真想找人結果了楊仲天這個禍害。還有楊夫人也不是什麼好人,她是做母親的,愛重自己的兒子沒有錯,可是她爲了自己的兒子,去害別人卻是不該。
“你幫我去覺孝寺上柱香吧,希望這是個男孩兒。若天可見憐,讓我得償所願,他日再發生什麼……”許嘉晴沒有說下去,她看向許嘉彤,目光中有着只有她們二人能夠明白的堅決。
這一剎那電光石火,許嘉彤呆住了,她以爲只有她有這樣的狠勁兒,沒想到那樣的目光竟會出現在許嘉晴這裡。
那種目光……小時候,鄭氏凌虐她的時候,她也曾有過,恨不得將那欺壓她的人撕碎……
那一刻她相信她懂了。
“嘉晴,若是有什麼事,一定要讓我知道,我永遠是你姐姐。”許嘉彤沒有點破,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許嘉彤怕楊夫人覺察出什麼,別了許嘉晴,推說要去覺孝寺上香,很快向楊夫人辭行了。許連平喝的爛醉,直接被送回府去,走的時候還說要和楊仲天再喝一回。
許嘉彤沒有去覺孝寺,而是去了戴府對面的茶樓,在二樓要了一間雅房。
戴府如今只剩下一片斷壁殘垣,偶爾有幾隻鳥雀停在那堆廢墟上啄着什麼,曾經那樣的輝煌,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許嘉彤開了雅房的小窗,也不做什麼就那樣看着。從這裡還能看見那湖心島,只是島上亭臺樓閣不在,只有那湖水還瀲灩地反射着波光。
就這樣完了嗎?她真的不信,或許是不願意相信。
她和戴元冠相處的日子不長,又曾是那樣神似主僕的關係,可是直到分開了,她才覺得不是那樣。
他給了她生平第一份來自外面的溫暖和依靠,那種暖讓她割捨不掉,分離不開……、
正在她出神的時候,有一輛馬車在戴府門前停了一下,有個人下人到那已經破敗了的門房看了看,又到馬車旁邊向那車裡的人說着什麼。
就在這時一陣清風吹過,馬車的幕簾掀了起來,許嘉彤神色一正,裡面的人是……那是……他怎麼穿着那樣服色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