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彤回了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前一還想法子說服曹氏,過了一個晚上就又變了樣,她在想着怎樣去說能讓曹氏接受。
“四姑娘。”沒一會兒功夫,已經有好些個丫鬟小廝步履匆匆地向她請安,對她比從前恭敬了,可是也沒想着就此停下,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兒要忙。
“站住,你說說,你們都急着去做什麼?”許嘉彤叫住了當中的一個。
那個小丫鬟站住了,惶恐地低聲道:“回四姑娘的話,太夫人讓他們把三姑娘移回皓月居去,還加派了皓月居的人手,把……”
“把什麼?”許嘉彤疑惑,小丫鬟看起來神情尷尬,像是有些話想說又不敢說。
小丫鬟上前了一些,尷尬地道:“太夫人讓張管家找了泥瓦匠過來,把院牆砌高,把狗洞都堵了起來。還讓奴婢幾個連同二門上抽調過來的小廝看緊了皓月居,飯食什麼的,只能送到門口,裡面的人不許出來,除了王老御、老爺、夫人和太夫人,外面的人進去了也不許出來。”
“好了,你去吧。”許嘉彤趕忙回了畫園。
許嘉嵐的腿還沒有好,根本沒有可能翻牆,卻還是加高了院牆,這一來是防止她身邊的人出去,二來也是威嚇衆人,恐怕這段日子府裡的人看到這加高了的院牆,就會想到曹氏和她,不敢輕易生出冒犯之意。
畫園正屋裡,曹氏正在和一個媳婦子說話,許嘉彤認了出來,她是許嘉嵐屋裡管着院子的竹音,在許嘉嵐身邊雖算不得受器重,但聽說這麼多年來都是她在打理着院子裡的花花草草。
竹音做事一向牢靠,爲人又很踏實,前一年林氏做主把她配給了鋪子裡的一個管事,成了家,還留在皓月居侍弄花草。
許嘉彤遠遠地看見竹音和曹氏說話,說話間竟比和許嘉嵐說話時更爲恭敬。許嘉彤心思一轉,假裝沒有看見,直接回了她的廂房。
“姑娘,太夫人叫您過去。”沒過一會兒,阿湘過來敲門。
許嘉彤過去時,竹音已經回去了,她笑着上前坐下:“祖母,方纔那個竹音……”
“你都看見了,還問什麼?”曹氏笑了笑,讓她嚐嚐新沏的茶,“這人越是不起眼兒的越能派人大用場,像她這樣平日裡悶頭侍弄花草的,哪個院子沒有一兩個。她的母親就是我當年用過的老人,這一輩到了她,倒是比她母親更妥帖了。你什麼時候也弄出幾個這樣的人來,我給你把關。”
“您看碧水和阿湘如何?”許嘉彤問道。
“碧水不夠聰明,阿湘的心思都撲在織繡上,都不是合適的人選。她們對你倒是很忠心,不過忠心都寫到臉上去了,這樣的人不適合做竹音這樣的角色。你看看竹音,不顯山露水,你說她忠心於誰,若說是三丫頭,你把她放在別人那兒,她也是一樣的盡心。若說是我,說出去誰又會信呢?”曹氏用茶撥子撥了撥茶水上扶着的茶葉。
“祖母說的對,什麼人放在什麼位子上各有講究。不過這麼看來,找一個竹音這樣的人比碧水、阿湘這樣的更難。”許嘉彤想來想去,都沒覺得身邊有這樣的人。
“以後慢慢留意着就好,也不急於一時。你去戴家的結果如何了?”曹氏問道。
“戴爺又變了說法,說是既然我想,他就送我入宮做女官。既然如此,我跟他就該是不可能的了,可是他又說,將來……我會是他的……我好像越來越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了。”許嘉彤悶悶地道。
許嘉彤之所以對這段感情很不確定,也是因爲一直以來控制着彼此間一切的是他,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不該怎麼辦,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爲了一件事,她準備良久,可是隻要他說一個不字,或短短几句話,一切籌謀都將化爲烏有。
“你說戴元冠這個人,明明沒有得癆病,也沒有不良於行,爲什麼這麼多年都不在人前露面?”曹氏卻是問到了另一件事上,她到底要想得更多一些。
“也許是因爲樹大招風,露了面會有很多人想要巴結他,也有很多人想要對他不利。再或是他生性不喜嘈雜,只把外面的事兒交給得力的人去辦,自己躲個清靜。”許嘉彤說着,她一直覺得他喜歡清靜,稍微令人厭煩點的事兒就甩甩手交給別人去辦了。
“一個能把生意做得這麼大的人,即便不是一身銅臭之氣,也不會愛清靜愛到這種地步。而且能做倒這個地步,這些年也沒傳出什麼惡名,他的背後,一定有很強大的勢力支撐着。這民間最常聽到的說法是,他背後的人是盛王,可是也只是傳聞罷了,沒有人見過他與盛王府的人有什麼來往。”曹氏暗想,許嘉彤見的世面還是少了些。
“這個……我也發現了,我曾托馬姑娘打聽過,盛王府裡的人也沒見過他。還有那個閔國小王爺王延盛,當初是跟着戴爺去的崑山,也是戴爺讓我安排到莊子上去住着的,可是這一回在宮裡我見到他,他又不肯說他和戴爺的關係了,聽他的意思,好像是戴爺願意告訴我的時候我自然會知道似的。”這件事在許嘉彤心裡也一直是個疙瘩。
曹氏對戴氏一族和戴元冠知道的很早,那會兒她也還沒有大權旁落,也打聽了許多。這些年她雖然身在私宅,可是心一直在外面,得不到外面太多的消息,她就反覆琢磨着從前的事兒,也琢磨出不少門道來。
“你與他相識這段日子,他可是都在戴府?或者說,他會不會一時在,一時不在而說是去了別的地方,但是有時候你算算他來來回回的日子,又有些不對?他除了不在外面的人面前露面,那在府裡,見過他的人又有多少?”曹氏把所想到的一一問了出來。
“祖母,您怎麼知道?他的確有時候今日還在,明日就突然不在了,說是去了別的地方打理生意上的事,可是又從沒說過去了哪裡,回來的日子算算也經常比所想的快很多。他在府裡也只是住在湖心島上,也就是兩個近身管事的見過他的真容,旁人就是連易了容的他都見不到的。”許嘉彤驚訝地道。
她沒想到曹氏沒有見過戴元冠,也沒有進過戴府,對這些事兒就知道的那麼清楚。
“那會兒我還沒有嫁到許家的時候,家裡也跟一些富商巨賈打過交道,那時候天下鏢局的總把頭陶老爺子和我的父親有些矯情,陶老爺子也是個怕樹大招風的,凡事只讓得力的屬下出面。可是那也不至於只有幾個人見過,府裡的人和親戚、友人都是見過的,只是不是想見就見罷了。”曹氏想起往事,不覺有些感慨。
許嘉彤聽了深覺有禮,心裡頭也有些疑惑:“有些事兒的確很是奇怪,我當初覺着若是戴爺真就如我所想的那般無法接近,只有跟着他多年的管事兒能夠見到,那我又算是什麼?我還遠未到讓他倚重的地步,怎麼就見到了?他還以真容對我,他還說他和我父親有仇,這一切的一切我都說不清楚。”
許嘉彤覺着這裡面一定還有什麼事兒,可是她一點兒頭緒都沒有,眼下說出來,說不準曹氏會知道些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戴元冠這個人只是他的另一個身份,他還有別的身份,而那個身份纔是他尋常在人前出現的那個?”曹氏道。
“這……聽您這麼一說,有些事兒反而可以解釋了。那我多留意一下,說不準可以找出他的真實身份。”許嘉彤來了興致。
“這事兒你可以做,可是千萬要小心,看着勢頭不對,就不要查了。這麼多年了,這樣猜測過的人不會只有你我兩個,可他們都無功而返,一定是他做了許多的事兒不讓人們查到。萬一他爲了不讓自己的身份暴露,而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他對你即使別有目的,爲了掩蓋身份,也會毫不猶豫的下手。”曹氏正色提醒道。
“我一定小心。”許嘉彤也認真地道。
戴元冠若是還有另一重身份,他瞞了這麼久,也一定還要繼續瞞下去,而這一切都一定是爲了某個足以震驚大同的目的。
戴元冠對她特殊,要麼是因爲和許家之間某種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和恩仇,要麼是對她真的動了那麼點兒心思,可是無論是哪一樣,許嘉彤相信,與隱藏身份相比,都會是微不足道的。
她要想個妥帖的辦法纔好,許嘉彤笑了笑,這段關係似乎變得更有意思了。
二人正說着話,外面有人通報,說是三房的人和許連都回來了。
“是老三回來了,一會兒你跟着我,好讓你看看你三叔父的嘴臉,上不得太面的人,鍍上金身也當不成菩薩。”曹氏一提到三房的人就有氣。
鄭氏上躥下跳的可惡,許孝賢更可惡,若非他成日好吃懶做,凡事不花心思,也不會指望着女人幫着他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