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一身中衣，外衣還是披着的，被許嘉嵐這一嗓子嚇得手忙腳亂的勉強穿好衣裳，頭髮也來不及按規矩梳了，隨手一綰，綰了簡單的髻。（）
“這天才剛亮，三姑娘這麼早就過來？阿湘方纔就來盯着灑掃的人了，這會兒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不知道是不是被三姑娘帶來的人控制住了。姑娘，她不會是來……打您的吧？”碧水有些害怕。
許嘉嵐從沒受過什麼委屈，性子又暴躁，只是迫於泰公公和許孝祖的壓力，才暫時服了軟。這過了一個晚上，許孝祖的邪火也消了，沒人壓着她了，不把吃的虧討回來簡直就不是她了。
什麼閉門思過，反正許嘉彤是壓根兒就沒信過。許嘉嵐沒有機會入宮待選，許孝祖心裡頭必然十分過不去，這私底下的事兒，只要不至於影響了他的官聲，定然是睜一眼閉一隻眼的。
許嘉彤有條不紊地收拾着她的瓶瓶罐罐，之後才才簡單了梳洗了一下，她那慢條斯理的勁兒，看得碧水眼皮直跳。
“我都來了好一會兒了，還沒等到四妹妹大駕，我只能自己進來了。呦，這是藏什麼寶貝呢？”許嘉嵐帶着貼身丫鬟青兒進來了。
許嘉彤笑笑，故意在收起來的時候慢了一點：“姐姐好早，想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許嘉嵐臉上的紅印已經消得差不多了，又敷了粉，笑起來明豔照人。
“看你這乾巴巴的樣子，一點兒不像一個及笄了的大家閨秀，像個燒火丫頭似的。即便是你仗着王后娘娘的青睞入得高門，也得不到夫君的寵愛。”許嘉嵐不屑地道。
許嘉彤擡頭看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緣法，就不勞姐姐操心了，你這麼早過來，就是爲了說這些嗎？”
“你先告訴我，你剛纔收起來的是什麼？”許嘉嵐斜睨了那個小包裹一眼。
許嘉彤目光一閃：“尋常脂粉，都是從家裡帶過來的東西，入不得你的眼。要不我讓碧水沏壺茶來，咱們兩個好說話。”
“不必了，我就是來告訴你，一會兒有貴客上門，是楊都尉和楊夫人，母親讓你也見見。我是怕你沒有合適的衣裳首飾，讓人笑話我們許家的姑娘，就給你送一些過來。”許嘉嵐一臉的輕視。
“這是我們姑娘給四姑娘的。”青兒昂着頭，跟她主子一樣不把許嘉彤放在眼裡。
許嘉彤示意碧水去接，誰知青兒身子一轉手一縮，避了開來，完全不打算交給碧水。
“東西是我給你的，該你親手來接，讓個丫鬟來接就是不給我面子了。你這兒是得有個懂得規矩的人來打理了，改日我讓母親把珍嬤嬤撥給你，好好教教你規矩。”許嘉嵐道。
許嘉彤看了青兒一眼：“若是由我接，就該由你親自交到我手上纔是。你這丫鬟叫青兒是麼？你家姑娘都發話了，還不把東西給她，省得被她說不懂規矩。”
“你……青兒，把東西給碧水。”許嘉嵐笑笑，待到碧水接了東西要拿到一邊去時又道，“你就不看看麼？別枉費了我一番苦心。”
許嘉彤依她的話過去看看，是一身鵝黃色的宮裝，裁剪也算考究，但一眼看去便是舊的。
“這是我們姑娘去年穿過的，如今用不着了，就給姑娘了。”青兒道。
許嘉彤又去看那些首飾，樣式尋常，看着應是有幾年沒有打理過了，比青兒戴的都要差上許多。
“首飾是現蒐羅來的，新的還來不及打造。”青兒笑盈盈地道。
許嘉彤揹着身笑了一下，轉身滿意而感激地道：“無論如何都是姐姐的心意，況且這些東西對我來說已經很好了，謝謝姐姐。碧水，沏茶去，我要親自給姐姐奉茶，以表謝意。”
“就是，都是好東西，舊了也是好東西。你看這件，當年也是很好的，就是這樣子如今我穿出去了，別人會說我還穿着舊衣。哎呀，掉了，我吃了你的巴掌，現在頭還暈呢，你就自己撿吧。”許嘉嵐慢慢地用指尖挑起把那件衣裳，又抽回手指，任其掉落，順帶着還帶翻了桌上的桂花頭油。
許嘉彤彎腰去撿，衣裳已經沾了一大塊頭油：“對不住姐姐了，一不小心弄髒了。”
“沒什麼，反正是你要穿的。唉呀，簪子也掉了。”許嘉嵐隨手一捏，把一隻簪子輕扔到了另一邊，順帶碰倒了一盒胭脂。
許嘉彤又去撿，任由胭脂盒掉落時染在了那衣裳上：“我慣是毛手毛腳的，姐姐不要見怪，一會兒我穿舊衣去，這件等會兒讓碧水拿去洗了。”
那簪子上沾了一層似灰似油的東西，許嘉彤手上有頭油，這麼一沾，簪子上的東西又抹在了衣裳上。
許嘉嵐一樂，笑道：“你是要枉顧我的心意了，是你撿的慢把衣裳弄髒的，你是穿也得穿，不穿也得穿。”
“這……我丟臉，父親臉上也無光。”許嘉彤由着她顛倒黑白。
許嘉嵐一拍桌子，怒道：“少拿父親壓我，這種小事，他是不會管的。許嘉彤，你儘管放心，只要你還能走到宮裡去，無論我怎麼鬧，父親都是不會管的。你看，我一沒打你，二沒罵你，三沒拿刀子逼着你，他會說我什麼呢？”
“看來，我是隻有認這個栽，丟這個臉了。”許嘉彤可憐兮兮地道。
“三姑娘消消氣，喝口茶，青兒姑娘也喝點。”碧水拿了茶壺茶盞進來，一眼看見那件五顏六色的衣裳，趕緊上前打圓場。
“沒規矩的東西，我們姐妹說話，你敢插嘴。四妹妹，你不是說要爲我奉茶麼？”許嘉嵐笑道。
許嘉彤笑笑，真的就接過茶盞，倒了茶雙手奉上給她。
只是這時那件五顏六色的衣裳還搭在她的手臂上，她奉茶時雙手向前送，這一送，那件寬衣廣袖的衣裳自然而然向前蕩去，自然還帶着頭油、胭脂、塵土和那莫名的粘稠膏液。
“你別過來……”許嘉嵐捂着鼻子下意識地往後一退，腳下一滑，控制不住地向後倒去。
“姑娘。”青兒驚叫一聲去扶。
可是哪裡還來得及，青兒也踩在了頭油上，非但沒有扶住許嘉嵐，反而摔在了許嘉嵐身上。而碧水爲了去扶她們倆，被青兒拽着也摔到了地上。
“姐姐還是嫌棄我不夠體面，不肯接我奉的茶。”許嘉彤耷拉着嘴角，像是不受她待見很是傷心。
可是這時滿地的狼藉，一屋子四個人，就屬她許嘉彤最爲體面端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