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換來的依然是孃親的冷臉,“讓開,我不需要。”孃親冷若冰霜,偏偏眸裡還帶淚花。
清澄不經意間觸及到孃親的手臂,再一探喉嚨和額頭,體溫高燒,灼熱如炭火。她身上還有冷汗,在潮冷髒亂的大牢里加重了病情。
而且已有傷口感染的跡象,必須儘快處理傷口。
“孃親,你高燒不止,讓我看看。”
“不要管我,我還怎麼能活下去?一切都完了,完了。”孃親開始抽泣起來,模樣可憐,蒼白的臉色虛弱不堪。
無論清澄怎麼勸都沒用,孃親嘴裡一直嘟囔着“完了,完了。一輩子都完了。”
清澄索性下定決心,只能用強硬的法子了。孃親太軟弱,遇到今日的事情,見識到父親殘忍無情,那是她心中的天啊,現在天沒了,她都沒有活下去的意願了。
清澄清了清嗓子,正肅道,“剛纔兄長和我說的話,孃親都聽到了吧。父親命令兄長在必要時刻悄無聲息的殺掉我們。之前小諾因殺人一案,父親同樣也有這個念頭。您嫁入沈府十餘載,生養了我和小諾。受了多少的委屈,又咽下多少的苦,你心裡最清楚。父親從來沒有幫過你,每次都以沈府名譽爲由搪塞,要你忍耐。你忍了這麼久,換來今日的棄之如履,牢獄之災。”
林氏一直在哭,額頭燙得像火,悲傷到了極點。
無奈清澄只能將話說得再明白,再狠一點,希望可以罵醒孃親。
“您一定想不通,府裡都說父親對你最爲寵愛,經常留宿在你屋裡,可你卻時常忍受他的怒火。若無事,父親還對你和顏悅色,你一直認爲父親對你是特別的。可李氏一事,你明明沒有下毒,父親偏偏不信。我實話告訴你,在父親眼裡,你下不下毒根本不重要,李氏的命比你重要。”
清澄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李氏是從國公府出來的,宮裡還有外甥女當貴妃。而你只不過出身詩書世家,在朝堂中根本幫不上父親。你說父親會選誰?的確你是比李氏溫柔,可殺了你,父親還可以再換一個更加溫順,更加貌美的妾室。孃親,你現在一無所有。”
果然清澄的話激怒了林氏,揚起巴掌摔在清澄臉上。
“你竟敢對我如此說話?”林氏怒不可赦。
清澄無所謂一笑,“我是該打,剛纔那些話我是站在父親的立場上說的。孃親能打我這一巴掌,說明已經認清了父親的真面目,現在還不晚。您就算不爲自己活,也要爲小諾和我活着。”
林氏臉色蒼白,咬着雙脣,盯着清澄,說不出話來,止不住的流淚。
清澄釋然一笑,感謝這次的災難,讓孃親終於醒悟了。隨後清澄再給她包紮傷口就沒受到阻攔了。
“吃些東西。”清澄掰了一半點心遞給林氏。
“這是秦氏送的。”林氏遲遲不接,她今日看到了秦氏污衊清澄的一幕,秦氏定是假好心來看清澄。
清澄無奈,孃親心裡受傷後難以再信任別人,草木皆兵了。不過這樣謹慎也好,省的被人接近陷害。
“孃親放心,這點心沒毒。秦氏不敢下毒,在這節骨眼上她不敢耍小動作。之所以送東西來是爲後面鋪路,要我記她人情。”
“爲何會出這麼多的事情?完全想不到。”林氏滿臉愁容,語氣柔弱。
清澄輕笑,語氣有些凝重,“沈若雲下得是連環套,她不光要對付我,還要拉孃親下水。這應該是她們母女達成的共識。一箭三雕,整治我們,殺雞儆猴,拉攏秦氏,分化小諾,挑撥離間。今日御醫來得也是好時候,沈若雲一人之力難以佈下這麼大一局,看來宮裡的那位也出了不少主意。我一個人難以識破,走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沈清澄瞭解我的性子,料定我會壓下孃親下毒一事,反將一軍,陷害我下毒,最後說成是我們母女倆相互勾結毒害李氏,這罪名可真夠大的。”
林氏啪嗒掉下眼淚,愧疚的說道,“是孃親沒用,分擔沒能保護你,還連累了你。以前的事也是孃親做錯了,你被欺負被毒害,孃親從未爲你出頭,自私的想着只有小諾好就一切都好。可孃親知道,若是沒有你,小諾會變成沈若雲她們的傀儡。小諾在我面前說了許多關於你的事,我應該以你爲傲的。可惜我總以爲忍過去就好,沒想到最後卻落得這般田地。”
清澄眸裡閃着柔和的光芒,會心一笑。遲疑了好一會,才一把將孃親抱住。儘管她們二人都有些尷尬,從未有過這般親密舉動,但心裡都是暖暖的,感覺到了堅實的依靠。
“我就知孃親會想通,不枉費我爲孃親所做的。放心吧,這件事情很快就會過去,您快歇息吧。”
兩人靜默不語,心裡都明白。隨後孃親許是哭累了,沉沉睡去。
清澄一人在昏暗的大牢裡,思索着有何法子?可她總歸想不到,心情說不出的低落。
太子會幫她嗎?她是一庶女,牢中罪女。太子會爲了她不惜對抗國公府和秦貴妃嗎?她相信一定不會的。祁嚴身爲太子,穩固太子之位就已經很不易,爲了她一個普通朋友怎會以身犯險。
如果他真的幫了自己,反而不像清澄所認識的祁嚴了。祁嚴公正無私,堅持原則,冷靜自持。凡事他必然調查清楚了纔會下結論,所以以祁嚴的性子,在沒查清楚之前絕對不會相信她的清白。
這樣想清澄有些矛盾了,她一方面欣賞祁嚴沉穩求實的風格,另一方面又希望祁嚴對她毫無理由的信任。
再想想還有誰能救她?腦海裡只有那個男人冰冷淡漠的神情,可他連名字都不輕易告訴她。
她也是魔怔了,爲何一有困難就會想到他呢?人間的事,就算是鬼帝也不能插手吧。
心裡想着他,爲何身子有些冰冷,四周突然襲來冰冷的氣息,還有些熟悉。不禁拉緊了衣服,蜷縮到角落裡。
可身上卻是越來越冰冷了,不斷靠近襲來的冷意,讓她打了一個寒顫。
驀地擡眸,就看到了頭頂上籠罩的黑影,她受驚慌忙站了起來。這一站起來,她就後悔了,吃痛捂着額頭,她好像撞到人了。
黑暗裡伸手不見五指,她根本看不清。
湊近了就看到久違又熟悉的那張冷峻的臉龐,是他,鬼帝。猝不及防,完全被嚇了一跳。
他依然輕抿着薄如刀削的脣,弧度優美。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幽深不見底,好似漩渦一點點的攝人心魄。神情依然冷峻,毫無表情,面若寒冰。他居高臨下,俯視着清澄,不動聲色,似是黑夜王者。
只見他手心微微攤開,‘簇’的一聲,手心裡竟然有火光搖曳,照亮了彼此的模樣。
清澄驚歎,這跟變戲法似的,原來鬼還有這種能力,想變什麼就能變出來嗎?
“你怎麼來了?”清澄輕聲詢問,有些緊張。
男人淡淡瞥了清澄一眼,“有事。”
清澄無語,這算是什麼回答?說了等於沒說,惜字如金,果然難套話。心裡想着他突然出現,難道是因爲知曉了她的事情?
“什麼事?”清澄不介意繼續追問。
“出去談,這裡陰氣重。”男人言語淡漠,聽不出悲喜。
清澄疑惑問道,“你是鬼,難道不該喜歡陰氣重的地方嗎?”
男人輕蔑的看着她,幽深眸子如深潭水,靜默盯着清澄,一言不發。
清澄被他直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的眼神太過透徹,如寒芒冰刺,在他的注視下,心跳都加快了,心裡惴惴不安。讓清澄苦思冥想她哪裡說錯了,惹怒他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你非鬼。”男人猝不及防說了這麼一句,直接拉過清澄的手,穿牆而過。
清澄受了嚴重的驚嚇,在她眼裡那可是實打實的銅牆鐵壁,她普通人穿牆而過豈不是找死嗎?眼睜睜的看着那牆,下意識低呼一聲,死死閉住眼睛。
儘管她心裡知道自己不會撞牆,但心裡還是緊張。索性閉眼,再睜開眼就好了。她心裡就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而一旁的男人握着她的手,猛地加重了力道,神色有些不悅和冷淡。垂眸看着清澄閉眼的那模樣,拉住了清澄的手,直直的走向牆壁。
而後清澄一聲驚呼,痛得抱頭抽噎。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睜開眼就她一個人被留在了昏暗的大牢裡,身旁無人,他消失不見,應該已經穿牆而出了。
可她爲什麼沒被帶走呢,照理說他是鬼帝,能力超衆,之前還能帶她隱身,爲什麼現在不能帶她出去呢?額頭馬上撞起了一個大包,痛得她都流眼淚了。
再一轉身就看到男人正一臉陰冷的看着她,幽深的眸子有些詭異。
清澄覺得氣氛有些尷尬,該怎麼解釋?“看來我是出不去了。”
而男人卻冷冷的說道,“本尊知曉你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