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亂墳遍地,黑烏鴉淒厲叫聲遍佈。只見他姿態優雅,黑錦長袖一揮,亂墳頭中心處便開了一石門,是陰陽交界處。
黑色霧氣縈繞,帶有屍體惡臭。伸手不見五指,慶幸身邊有他,手心相貼,五指交纏,最爲安心。
清澄的手被他拉着,跟着他一步步走進石門深處。越往裡走,越能清晰聽到狼哭鬼嚎之聲,煞是恐怖。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進鬼門關。
擡眸看着身邊之人,他高大修長的身子伴她左右,她纔到他肩膀處。
“帶我進鬼門關,會連累你嗎?”清澄出聲詢問,他在地府身份不凡,帶她一介凡人如地府,恐有不妥。
“你說呢?”男人嘴角微翹,語氣淡漠,一句反問看不出他的心緒。
“要我該怎麼報答你?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答應你。”清澄語氣淡然,滿是堅定,她不願意欠人情債。
只聽得男人輕笑一聲,帶有調侃之意。“以身相許,你能做到嗎?”
清澄聽之,臉色紅暈,尷尬咳嗽幾聲,低頭不與之對視,對他有絲忌憚似是思索許久,鼓起勇氣才吞吐說了一句,“我是人,你是鬼,不妥。古有采陰補陽邪術,違背天理,還請公子早日回頭是岸,不要造惡果。”
男人聽罷,低聲嗤笑,嘴角微勾,一抹戲謔的笑容,深達眼底。他用力捏住清澄的手,霸道強勢的將清澄的身子掰到他身前,他俯身,一張放大的俊臉就在清澄面前,距離好近。
清澄瞬時低頭,可他哪裡會輕易放過她,直接伸出修長食指,姿勢曖昧,將她下巴一挑,緊緊扣在指間。
聲音充滿磁性,還有絲誘惑。“採陰補陽?回頭是岸?要不要本尊現在採了你?”
清澄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完全愣了。
他爽朗一笑,放開她的身子,隨即便又恢復了冰山臉,還嚴肅認真的教導清澄。“採陰補陽,是妖精修煉之術。本尊是鬼,也不吃人。”
清澄只能尷尬應下,正思索着要說點什麼時,突然頭頂飛來一巨大血色鋼叉,直直插在她腳下,差一點就刺到她頭上了。
“活人竟敢私闖地府,找死。”一聲怒喝。
黃沙漫天中,一身形巨大,長相醜陋,頭頂犄角,血盆大口,似人非人的鬼,從天而降。
他足有三米高,龐然大物。手握鋼叉,震的地面劇烈晃動,他乃黃泉路界守衛,血羅剎,最喜歡吞噬陰魂,貪食血液。凡是私闖黃泉路界的陰魂都被他吞噬,進補甚多,體內充斥魂魄,故而體型巨大。
血羅剎審視着清澄,繼而眼眸中有貪婪之意,她的血聞起來真香,是進補佳品。偌大血腥舌頭一舔,準備大餐一頓。
他正欲伸出巨大的手,將這女人捏在手裡。
聽得一冰冷陰森的命令聲,“退下。”
血羅剎瞬時感到頭痛欲裂,痛苦難堪,強大威嚴席來。
忽然黃沙作響,漫天飛舞。眼前清明,他竟然纔看到這女人身邊站立的竟然是鬼帝,陰尊。掌管地獄鬼魂,生死輪迴。手握生死簿,定人魂與魄。與閻王平起平坐,統治半個陰間。
爲何說是統治半個陰間,因在地府有兩大重權。一是閻王判案定人黑與白,惡與善。二是鬼帝掌管鬼魂生死與輪迴,前世與來世。若追究的深點,鬼帝的權力更大,就算閻王定罪,鬼帝也有權力扭轉,因爲最終的執行者是他。
但幾千年來,鬼帝陰尊以冷麪著稱,嚴誡鐵律,從未徇私枉法。陰間鬼帝也有任期,到了一定時機,會飛昇上天界。這屆鬼帝,陰尊在位極長,而他能力也是最大。傳言陰尊前世欠債,輪迴幾世不得償還,故而不能飛昇。最爲神秘是陰尊前世身份神秘,無人知曉,就連生死簿上也未有記載,此乃陰間最爲隱秘之事。
鬼帝手段凌厲,陰沉恐怖,衆鬼忌憚。
血羅剎此前從未見過鬼帝,因鬼帝位高權重,神秘低調。但他慶幸在地獄裡待了幾千年,對鬼帝有所耳聞。只一句命令,兩個字,就讓它渾身疼痛,肚子裡吞噬的鬼魂撕扯着,要從他身子裡跑出來。
能有此能力的除了閻王就是鬼帝,閻王他慶幸見過,所以他斷定眼前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鬼帝,遇見鬼帝,不知是他幸還是不幸。
血羅剎趕緊跪地求饒,“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未曾想是鬼帝大人。只聞到了活人的氣息,準備對其懲罰呢。”
血羅剎可是精明,老奸巨猾,輕易掠過剛纔未認出鬼帝身份,準備活吞清澄一事。
他高高站立,在巨大的血羅剎旁邊,身上尊貴威嚴氣勢不減。
他冷哼一聲,一雙陰鷙冷冽的眸子審視着血羅剎,“你的懲罰就是吞噬陰魂嗎?”
血羅剎內心慌亂,本想隱瞞,但見此情景,趕緊招認。“是小的貪心,與鬼差商量,將路過的一些不聽話的陰魂吃掉了。請鬼帝大人體諒小的幾千年來,認真守護黃泉路,防止惡鬼進入。”
清澄大致明白眼前之事了,原來地府也如陽間一般,充滿狡詐,貪婪與邪惡。這血羅剎實則與鬼差勾結,將過往輪迴的鬼魂吞噬飽食。且他狡詐精明,偷樑換柱,將吞噬鬼魂一事說成守護黃泉的功績。
清澄對這血羅剎,非常不喜。斷了鬼魂投胎輪迴的機會,這簡直與殺人無別。猶如她被沈若雲活埋。
清澄認爲以他的聰明,自然洞悉血羅剎撒謊,會狠狠懲罰他。
可他卻輕易放過血羅剎,只簡單說了句,“功過相抵。本尊問你,可見到前面一衆投胎的鬼魂?
“見到了,剛走過黃泉路。那些,小的沒吃。嘿嘿。”血羅剎那討好的模樣非常明顯。
清澄終是有些放心,辛苦追來黃泉路,幸好顏公子的鬼魂沒被吃掉。
“本尊自會查明,退下。”他冷聲命令。
拉着清澄的手腕,飛在半空中,加快速度追上,再慢一毫,上了奈何橋,就於事無補了。
“爲什麼輕易放了他?”清澄執着於此事,在她眼裡黑白分明,不容瑕疵。
“你若以爲,血羅剎真的沒有吃前面經過的鬼魂嗎?”他淡漠反問,幽深的眼眸璀璨如星。
“什麼意思?難道顏公子被他吃了嗎?”清澄有些疑惑,不懂他爲何說起此事。
“若他吃了,本尊絕不會放過他。他撒謊,本尊自是知曉。但他守護黃泉路幾千年,自有他的處事,不可輕易懲之。”
“那是爲何?”清澄不明所以。
“你還是涉世未深,世上並無黑白分明。互有忌憚,纔是相處之道。”他第一次比較耐心的和清澄解釋,因爲在人世要想活下去,必須明白制衡之道。不知何時,他才能完全放下她,要她一人面對。
清澄思索良久,輕嘆一聲,“原來地獄也如人間一樣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你是鬼帝,嚴於律己,卻帶我一活人私闖地府,是爲把柄。而那血羅剎貪婪吞魂,也爲把柄,你們互握把柄,這就是你說的制衡嗎?”
他對此不置可否,“鬼之陰森,自私狡詐,比之陽人。”
很快,就追上了鬼差,他們正行在奈何橋頭,投胎的鬼魂們正排隊喝孟婆湯。
他思索片刻。這是他考慮到最壞的結果,孟婆鬼差,鬼魂全在場,他一出現,必然引起大亂。但爲了清澄,他無謂。等了千年之久,終於見到了她,彌補對她的愧疚纔是最重要的。
“你留在這裡,等着。”
將清澄留下,他隻身一人,面色陰沉冷漠,所到之處,衆鬼魂與鬼差者,無不俯首跪地。場面宏大,好似帝王登基一般,可見鬼帝地位之崇高。
這一次他腰間有鬼帝之令牌,自然衆鬼都知曉其身份。
清澄隱在一處,看到此景,莫不震撼驚訝。只見那鬼差恭敬將一鬼帶出來,交給鬼帝,那鬼魂便是顏公子。
鬼帝現身,乃陰間頭等大事,衆目睽睽之下,帶走一鬼魂審問,令人好奇。此消息不出片刻,傳遍地府。
他身後跟着顏公子的鬼魂,清澄心內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清澄詢問顏公子,得到一個不爲人知的重要信息,那就是顏公子的死因,竟然是被毒死的,並非是被小諾刀殺。
原來那日在賭場,顏公子與小諾爭吵,旁邊小廝遞了一杯茶給他消火氣,恰此時,小諾拿刀挑釁,推開他的房門。顏公子當然怒極,打鬥時,他突感腹部絞痛,痛的說不出話來。這時小諾的刀捅在他腹部,瞬時毒血從口中噴出,他墜樓掉在賭桌上。
這其中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一點,其實他墜樓後並未死,是被賭場的人拖到了房間,竟還被人在身上又補了幾刀,這纔是真正的死因,他死不瞑目。
苦求着要清澄爲他查明真相,報仇雪恨。可死無對證,要翻案何其難?
但清澄心裡卻是有些許安慰,她從來都相信小諾,他絕不會殺人。只要小諾是清白的,她願意付出一切,救出小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