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步履匆忙的許楚,卻沒工夫計較旁人的目光跟驚詫。一路幾乎要小跑起來的她,在看到“靖安王府”四個大字之後,心裡才略微安定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上前尋了門前的侍衛通報,不過侍衛一瞧見她的模樣,片刻沒有耽擱直接尋人將她帶入了王府之中。
當初剛入京城,又恰逢使臣團被殺一案,所以爲權宜之計,她自然就暫住在了王府之內。當時,蕭清朗待她的態度殷勤備至,毫不遮掩對她的關心與喜愛。
那個時候,王府上下跟所有當值的侍衛就得了吩咐,但凡遇到許大人前來,必得在第一時間將人領到王爺跟前。若王爺不在府上,就將許大人領到韶華院中,凡在王府之內不得阻攔許大人去任何地方,包括書房......
再後來,又有了賜婚的聖旨,本就得了王爺看重的許大人,更是成了板上釘釘的準王妃。只要大周朝廷不垮,這王妃就不會換人。
再加上,他們雖然沒有跟隨王爺出行,可是從魏廣等人口中,也聽說了不少關於許大人的事蹟。暫時不提與那些兇犯鬥智鬥勇的過程,就只說將一具具腐爛惡臭的屍體解剖開來,仔細查看五臟六腑,只要想想那些場面,他們就忍不住頭皮發麻,自然的對許楚也就不由得肅然起敬起來。
果然是王爺喜愛的女子,與衆不同......
所以,那侍衛看到許楚來的時候,哪裡敢生出半點怠慢心思來,他是恨不得一張臉都長出個花來呢。
韶華院內,此時燈火通明,魏廣等人已在門前等候了。
只是,蕭清朗卻依舊在房間裡獨自懊惱。他面色乍紅乍黑的看着手上又髒了一條的褻褲,一會兒咬牙切齒露出個抑鬱的表情,一會兒又面紅耳赤露出個羞臊卻又歡喜的表情,那神情當真複雜至極。
以至於,慣是早起的他,過了寅時還在滿心糾結自己怎麼就又夢到了那般跟個妖精似的小楚呢。
他長這麼大,唯有的兩次,竟然都是在夢裡完成的。這種經歷,實在是......
就在他回想起夢裡的情景之時,突然聽到叩門聲,接着就聽到魏廣稟報道:“王爺,許大人來了......”
許大人,來了......
來了......
蕭清朗手上一抖,腦子裡旖旎的場景瞬間消散,只是他卻越發的口乾舌燥起來。待到回過神來看到自己手上的褻褲之時,心裡更是彆扭至極,索性閉着眼咬牙將那褻褲丟到盥洗室的浴池之內。
等到他匆忙穿上朝服,深吸一口氣欲要開門之時,才發現自己的雙脣乾涸的有些發疼。於是,他又回身灌了兩口隔夜的冷茶水壓下心頭的火熱之氣。
玉冠束髮,朝服整潔,繡着暗紋在燈光之下隱隱泛着流光的皁靴,還有腰帶之上墜着的與送給許楚的那塊極爲相似的玉佩。
蕭清朗最後瞥了一眼銅鏡之中的自己,確定毫無破綻,看不出那個夢裡孟浪至極的模樣後,才神情淡定的開了房門。
“王爺,我有話要同你說。”許楚見蕭清朗出門,顧不上看他的裝扮,直接上前一步小聲說道。
許是她的動作有些急促,以至於帶了些許輕微的風隨着身體涌向蕭清朗。
淡雅的竹鄉,就好似第二個他一般襲來,帶着少女特有的沁香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雖然不至於讓蕭清朗心猿意馬,卻也讓他眸色一深。
只是自制如他,雖然眼底深邃了不少,可面上卻依舊沉穩淡定。
“正巧,我也有話要同你說。”
他們二人說着,就向王府之外走去。
“王爺先聽我說,我之前懷疑我們追查的真想,與當年導致金陵衛謀逆的密宗一事有關。如此,我想這懷疑可以肯定了。”說完這話之後,她就簡明扼要的將昨夜與楚大娘的對話,還有阿秋的身世與蕭清朗敘述了一遍。
談及案子,蕭清朗心底裡的那點旖旎也被壓下,他頷首說道:“恰好,我也有了這個肯定。昨夜唐喬正來王府,說丹鼎派的守門道人招供了......”
許楚聽了蕭清朗將那供詞敘述一遍,禁不住露出個錯愕的表情。
“也就是說,英國公跟董家也有了牽扯?而將他們聯繫在一起的,正是玄陽道人?”
蕭清朗點頭,目光深遠道:“不光如此,就連先帝與其有了關係。甚至,我懷疑當年董家別院的落成,本就是先帝的意思。”他見許楚面有不解,才繼續解釋道,“世人皆知董家別院的落成,是因董貴妃的、寵、,以至於超了規制跟定數,卻也都被先帝無視。可是,在先帝三十六年之前,董貴妃也常常得先帝、寵、幸,可是卻從來沒有過一飛沖天的跡象,以至於起居注跟內廷之中都不曾爲其多記一筆。爲何獨獨在先帝三十六年之後,她卻突然一躍成爲帝王、寵、妃,且還是能讓先帝至祖宗規矩於不顧的存在?”
“再有,在董貴妃得、寵、之初,先帝對她的、寵、愛並非全無底線的。我在入三法司之前,曾查閱過內廷關於宮闈嬪妃的賞罰記事,最初的時候董貴妃雖然得、寵、卻也常常受到責罰。直到先帝五十三年之後,她在後宮才突然能隻手遮天了。”
“另外,玄陽道人也是在先帝三十六年之時入道修行,同年與靜虛師太一同支撐道觀。而後,一邊在道觀暗室之內行屍身法術的復活之術,一邊暗中在董家別院煉丹。”
“我猜測,董家之所以得、寵、,大抵與此事脫不了干係。而先帝的突然改變,或許也是另有內情的。”他說着,眸光掃過許楚。
他見許楚神情凝重,不自禁的嘆口氣伸手將人拉到身旁,小聲說道:“莫要擔憂,說到底也不過是一件別有內情另有曲折的案子罷了。”
許楚感受着手腕上清淺的力道跟溫熱的觸感,半晌之後才皺眉說道:“我知道,可是還是感到這裡面還藏着比密宗謀逆之事還要令人心驚的事情。”
蕭清朗聞言,面不改色,深深忘了許楚一眼,才冷靜道:“縱然再令人心驚,也都是案子而已。”
許粗深吸一口氣,輕輕點頭。或許是蕭清朗的語氣太過平常,又或者走到這一步,她已經無路可退了,所以在蕭清朗攥緊她的手指之時,她的心裡竟然也真的平靜了下來。
秋日裡,雖然秋高氣爽的日子較多,可是也難保有陰雨連綿之時。就如同現在,上朝之前天際還隱隱有些曙光,可下朝之後,天色忽然就陰沉下來。
因爲今日要查看宮中密道,所以蕭清朗就沒有帶許楚出宮,反而是徑直去了內廷,並讓人通知御膳房多備兩份飯食。
以前他爲查案,歇在內廷之時,也常會如此。後來皇上心疼他爲案子不顧身子,所以就敕令御膳房每每給他準備飯食,必要精心豐盛。
也正是如此,蕭清朗從未提說過凡是不夠分量或是不合口味。而今這般,專門派人告知御膳房準備些爽口的小菜,若有清口的黃瓜則要多放些辣椒跟米醋的情形,實在是少之又少。
得知靖安王在突然改了口味,御膳房的師傅們好生詫異了一番。後來打聽得知,今日與王爺同食的還有剛剛得了賜婚的許大人,而許大人出身鄉野之間,口味頗重,喜愛酸辣之食。
御廚們手腳麻利的坐着吃食,心中還感慨道,沒想到禁慾剋制,清淡高雅,一向沉默內斂的靖安王,竟然會有爲女子折服的一日。不過話說回來了,聽說疼愛心上人的男人,多半都會極有本事,看來此話當真算不得假。
御膳房裡忙碌完之後,大家就少不得湊在一起一邊嘗試新菜品,一邊小聲的嘮起嗑來。由於有今早靖安王的特殊吩咐,大傢伙的議論對象,自然就少不得那位被許多人傳的極爲神乎的許大人了。
許是許楚在市井之間的話本子太過火熱,竟然傳入了宮裡,所以那負責採購的管事繪聲繪色講起來的時候,就引了不少閒下來的宮人湊過來。
這廂許楚曾破過的案子被講的越來越傳奇,而且她還大公無私的將許多救人之術傳給各地大夫,並且將自己驗屍的技能教給旁人。
“那怎麼可能,許大人又不傻,教給徒弟餓死師傅,她真肯把自個的看家本事教給旁人不成?”
“那又什麼不可能的啊,實際上不光內廷跟大理寺那邊好多人感激她呢。就連京城裡數得上名的大夫,還有張太醫趙太醫提起許大人來,都滿口讚賞跟激動呢。”另一人插嘴道,“之前我侄子得了消渴症,那可是要命的事兒,多少大夫都束手無策,最後被京城裡的周大夫給救了。那周大夫就說,他那治病的法子,就是得益於許大人傳給的醫書。”
這話一落,衆人譁然。消渴症大家都清楚,但凡得了,那就是等死了。要是能救治這個病症,那可就真是了不得的事情了。而得這種病症的,許多都是王孫貴族或是富貴人家,所以只要能治這病,莫說金銀財寶了,便是傳世之名都是實打實的能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