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天下第一不講理之人

隨着馬車的漸行漸遠,熟悉的房屋,熟悉的村景,都被甩到了馬車的後面,寒初藍輕輕地嘆了嘆。歐陽易在一旁睨着她,寵溺地說道:“初藍,你要是捨不得,我立即命令掉轉車頭,咱們回去,哥在這裡保護你,直到你生了孩子後。”

他已經把寒初藍懷孕的消息傳給了皇伯父,皇伯父很快就給他回了信,讓他務必要保護好寒初藍,如果他沒有其他私事,皇伯父的意思就是讓他充當寒初藍的私人保鏢,一直跟着寒初藍。

掩上馬車的車窗,寒初藍坐正了身子,望着歐陽易,搖了搖頭:“現在不回去了。哥,出了清水縣,咱們就分開吧,你可以回去向我爹覆命了,你還說過你要去帝都找錦英姐姐的。一年之約其實轉眼便過去了,你可得抓緊時間,千萬別放錦英姐姐的飛機,否則妹子我都幫不了你。”

她不會和歐陽易一起,歐陽易此次來清水縣是奉了她親爹之命前來查實的,總得回去覆命。還有歐陽易心心念念着夜錦英,她又不是回帝都,不想拖着歐陽易,讓歐陽易無法去找夜錦英。

楊庭軒和懷雲這對有情人有了結果,寒初藍自然希望她另外一個最得力的幫手——夜錦英也能與歐陽易有個結果。歐陽易還是自己的堂兄,這一層關係,讓她更希望歐陽易和夜錦英早點有個結果。

歐陽易欣喜於寒初藍對他的關心,聽着寒初藍的話,他又好奇地問着寒初藍:“初藍,飛機是什麼?”

寒初藍笑了笑,解釋着:“就是說你失約了。”

歐陽易哦了一聲,問道:“初藍,失約便是失約,爲什麼叫做放飛機?”

“這是鄉下的粗言俗語,你也別去追究了。”

寒初藍撒着謊。

歐陽易半信半疑的。

“你要去哪裡?”

歐陽易記起寒初藍說出了清水縣就要分開,連忙問着,“要去找夜千澤嗎?”

寒初藍笑了笑,看歐陽易一眼,反問着:“哥認爲我會去哪裡?”

歐陽易認真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就是個不安份的女子,放眼天下有幾個女子像你這般四處走動的?女子就該安於家室,等着相公歸來。”寒初藍沒有把她真正的去向說出來,歐陽易也不去點破追問。雖說兩個人是兄妹,卻是兩個國家的人。寒初藍的心完全在夜千澤身上,他瞧着他那個妹夫也是越來越有能耐了,非池中之物,妹妹會幫着妹夫打點一些事情,很正常。

“你將來要是把錦英姐姐禁在王府裡,估計她會休了你。”

寒初藍調侃着自家兄長,在這個年代裡,她的確是個不安份的女子,也幸好她穿越到大星,民風較爲開放,她又是已婚婦人的身份,比起未出嫁的姑娘要自由多了。最重要的還是她家千澤疼她,寵着她,不管她做什麼,夜千澤都支持着她。

在這個男權至上的年代裡,她能得到這樣一個相公,是她前生修來的福氣。

歐陽易神色一柔,“我也不是那種老頑固,只要錦英喜歡的,隨她做什麼。誰敢說她的不是,我就跟誰急!”

妻還沒有過門,就先護起妻來。

寒初藍敢說這個兄長,絕對是個大妻奴。

“初藍。”

歐陽易忽然認真地叫了寒初藍一聲,神色凝重,他的臉上向來帶着溫和,極少會有這樣的臉色,寒初藍也是神色一正,望着他。歐陽易問着:“初藍,你怎麼都是東辰國的公主,如果有一天夜千澤帶兵攻打東辰國,你會如何,還會爲了夜千澤四處奔波,幫着他籌備銀子,囤積糧食,做他後備以助他攻打你自己的國家嗎?”

寒初藍一塞。

在夜千澤告訴她,她可能是歐陽烈的女兒時,夫妻倆就討論過這個問題了。那時候,她是站在夜千澤身邊的,可是此刻當她的兄長問出這個問題時,她卻無法再像在名州時那般,堅定地站在夜千澤這一邊。

正如歐陽易所說,她怎麼着都是東辰國的公主,歐陽烈是她的親爹,整個東辰皇室都是她的至親。

如果她的至親像夜千澤的親人那般處處算計,處處傷害,她還能死心,偏偏沒有。不要說親爹對她的感情,僅是眼前這個堂兄,她就是極喜。

真有那一天,她該如何抉擇?

半響,寒初藍苦笑着:“哥,不是還沒有到那一天嗎?”

歐陽易嘆一聲,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有逼着她現在就作出抉擇。

寒初藍不跟着歐陽易走,歐陽易也沒有強求,他知道寒初藍的身邊時刻都有人在暗處保護着,更知道皇伯父派了身邊的第一高手冷氏兄弟之一在暗中跟着寒初藍。寒初藍當初從冰河鎮離開的時候是易了容的,冷心花了很長時間都沒有追上寒初藍,還是歐陽易知道冷心在暗中跟着寒初藍才聯繫上冷心。

如今寒初藍的身邊,明處有彩月跟隨,暗處有夜千澤的暗衛還有冷心,除了這些人,歐陽易還察覺到另一股勢力圈在寒初藍的外圍,替寒初藍擋着狂風暴雨。他要是沒有猜錯的話,那一股勢力便是元缺的人。

元缺讓人趨之若鶩,同樣讓人無可奈何,但他對寒初藍卻是實打實的好。

望望寒初藍那張越發絕美的容顏,歐陽易在心裡想着,妹夫是美男子中的美男子,妹妹是美人中的美人,那麼妹妹肚裡的外甥女將來是何等的傾城傾國?

兩個時辰後,馬車出了清水縣的地界。

在官道的十字路口處,寒初藍讓歐陽易的隨從停車,她要下車。車子停下來後,卻是歐陽易跳下了車。

“哥,你這是?”

歐陽易溫笑着,“初藍,這馬車留給你用,哥騎馬更方便一些。”

寒初藍謝過他,不客氣地接收了他的體貼。

“初藍,路上小心點。”

寒初藍招呼彩月坐到馬車上來,朝歐陽易揮手再見,“哥,保重。”

歐陽易也朝她揮揮手,笑着叮囑:“妹子,保重。”

等到馬車走遠了,歐陽易才從隨從手裡牽過了馬,躍上馬背後,一邊往另一條官道上奔去,一邊丟回溫淡的話語:“你們幾個先護送公主安全到達駙馬身邊再回來覆命。”

幾個隨從連忙恭敬地應着:“屬下遵命。”

……

八角涼亭下,元缺陪着夜無極在亭下下棋。

元缺回到帝都的事,除了夜無極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就連元府的人都不知道自家這位小公子回到了帝都。

元太后就住在宮裡頭,元缺也不去看看嫡姐。

他隱在正陽宮中,幫着夜無極出謀策劃,解決很多堆積在夜無極面前的難題。

“舅父,昊哥哥如今已經擁有了兩萬的兵馬,朕怕。”夜無極淡淡地下了一枚棋子,似是無意地說了一句。

元缺隨意地進了一步,吃掉夜無極一子,淡笑着:“能被你舅父當成勁敵的人,自是不容小覷。”所有人都小看夜千澤,唯獨他元缺不會小看夜千澤。

“如今這個局勢,也不宜再除掉他,他在軍中很得軍心,玉小將軍都快牽制不到他,朕收到的消息是,所有戰事決策都是昊哥哥決定的。朕讓玉小將軍跟着他北上,用意就是讓玉小將軍牽制着昊哥哥的,可玉小將軍卻……好在玉小將軍的隊伍也壯大到兩萬人,對昊哥哥多少還有點壓制。”夜無極雖是淡淡地說着夜千澤的近況,話裡卻掩不住他對夜千澤壯大的擔憂。

“如果玉小將軍反水,跟了夜千澤,咱們當初的安排全都付之東流,反而成就了今天的夜千澤。”元缺神色還是自若,在提到夜千澤時,眉毛卻挑了挑。

夜無極抿了抿脣,眼裡寒光閃閃,“朕也想不到會這樣變化。看來只能等到他班師回朝了再找藉口除掉他。玉小將軍是戰神的家奴,忠於玉家,玉家滿門忠烈,朕還是相信他的。”他自己已經握住了京都十萬禁軍的兵權,在外還有玉鈴蘭,就算夜千澤漸成了他的隱患,他覺得自己還是勝利的那一方。

元缺笑,擡眸望向了自己的外甥,提醒着:“極兒,這一盤棋還有必要走下去嗎?”

夜無極定神一看,呆了呆,棋盤上,他已經輸勢盡顯。

“朕輸了。”夜無極承認自己輸了。

他棋藝本來就是一般般的,以往在宮中與奴才們玩着,奴才們都不敢贏他,找大臣們玩着,大臣也都讓着他,千方百計想着讓他贏,也只有與舅父下棋,他纔會嚐到輸的滋味。

舅父於他從來不客氣。

“無趣。”

元缺說了一句,站起來,瞧見遠方有人影悄然躍來。

片刻,那道人影已經近前,在亭下停下來,垂着臉面恭敬地向元缺稟報着:“少谷主,谷主去找寒姑娘了。”

元缺臉一緊,問着:“他怎麼會去找她?”

“谷主說他給少谷主三個月的期限已到。”

下一刻,元缺的人已經消失於涼亭下,速度之快連夜無極都忍不住咋舌。

寒姑娘?

不就是寒初藍。

谷主?

會是藥王谷的谷主嗎?

夜無極沉吟着。

有點好奇藥王谷主爲什麼要去找寒初藍,但夜無極又不敢派人去跟蹤元缺,擔心元缺知道了不悅。寒初藍並沒有跟着夜千澤北上,他的人卻以爲寒初藍北上了,結果追去卻找不到人。

那女人學了他舅父幾成,行蹤飄忽,讓人難以捉摸。

“皇上,曹大人求見。”

近侍稟報的聲音把夜無極自深思中拉了回來。

淡冷地把玩着棋盤裡的黑白子,夜無極沉沉地吩咐着:“宣。”

近侍應令而去,很快就把曹大人領到涼亭下。

“臣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曹大人一進來,就趕緊向夜無極行禮。

“平身。”

夜無極自顧自地重新佈置着棋局,淡淡地對站起來的曹大人說道:“南方夏季水稻已經收成,皇商們籌集糧草的事辦得如何了?”

曹大人恭敬地應着:“正在進行中。不過……”曹大人遲疑着,臉上也露出了惶恐之色,夜無極淡冷地撇一眼過來,曹大人的額上都滲出了冷汗來,這大熱的天,也容易讓人流汗。“不過什麼?”

夜無極的聲音越是輕,曹大人的心就跳得越快。

少帝外表溫和,實則心狠手辣。

這是少帝親政後,大臣們總結出來的。

“清水縣以及附近的幾個縣都是大豐收,但糧食都被糧商買走了。不知道怎麼回事,那些糧商怎麼全往清水縣涌去?據說去了有將近兩千名的糧商,幾乎集齊了大星全國的糧商了。清水縣首富楊府名下有數百畝的稻田,每畝產米有四五石之多,也都被那些糧商買走了。”

夜無極擺着棋局的手倏地停下來,下一刻就把整盤棋都掃倒在地上,嘩啦啦地響着,黑白棋子落在地上,滾得滿亭都是,嚇得曹大人趕緊跪在地上,更加的惶恐不安。

“糧商怎麼可能全都涌往清水縣?清水縣正是寒初藍的家鄉,她有鳳凰令,隨時可以調動鳳凰令背後的掌櫃們,扮作糧商,買走清水縣的糧食。朕早就吩咐過,一定要留意着全國各地的糧食收成情況以及各地糧商的行動,以免紫記米行的事情重演!”

夜無極此刻對於寒初藍,真是又愛又恨。

寒初藍運走那麼多的糧食,卻沒有在這個時候供應給夜千澤他們,而是讓他供應着。她的糧則囤了起來,囤起來做什麼,無須去猜測,夜無極也知道寒初藍此舉的目的。

夜千澤一直都是他的皇位威脅最大之人,他的父皇當初會夥同其他人除掉上官紫母子,便是擔心夜千澤會與他爭奪皇位。雖說他繼位時僅有兩歲,母后卻告訴他,皇位本應由夜沐那一脈繼承的,爲什麼是他父皇坐上了帝位,則是秘密,母后也不肯告訴他,只說他若要坐穩帝位,就必須除掉夜沐那一脈。

把夜千澤送到西營,本是想借着西營的雲家殘軍之手要了夜千澤的命,可人算不如天算,夜千澤竟然收服了雲家殘軍。戰事起,他再把夜千澤派遣到玉鈴蘭的身邊,想着讓玉鈴蘭整治夜千澤,結果這個如意算盤還是落了空。

北邊再亂,歐陽烈還對大星虎視眈眈,他不能調走玉鈴蘭,夷山的守兵又被他抽走了三分一,鄰近大周的守兵都敗於大周,其他城池的守兵戰鬥力始終不及夜千澤那支隊伍,他萬般無奈下才會調動夜千澤北上,雖是保家衛國,卻又是讓夜千澤強大的機會,於他來說,有益也有害。如果夜千澤將來壯大到可以與他抗衡了,他又無法再擺平,那他臀下的龍椅便要異主了。

可以說他這一步棋走得非常險。

而寒初藍暗中所做的事,更讓夜無極心裡難安,但他又無法拿寒初藍說事,畢竟寒初藍如今的身份就是個商人,他要是拿寒初藍說事,寒初藍說她把糧食運到其他地方去賣,他還能說什麼?再說了,他們現在也沒有證據證明那些糧商就是寒初藍的人。

夜千澤那邊,他又不能斷了糧草供應,怎麼說夜千澤如今還是打着大星的旗號,並沒有造反。他一旦斷了糧草供應,讓夜千澤慘敗,死的不僅僅是夜千澤,還有千千萬萬的將士及百姓,他的江山也會隨之動搖。

唯今之計,他只能派遣其他將領到夜千澤身邊,分散夜千澤的兵權。只有這樣,他才能抑制着夜千澤,坐穩江山。

“派人盯住那些所謂的糧商,如果他們囤糧起價,官方自然能拿捏他們,要是運往他處賣,就不用再管。”夜無極低沉地吩咐着,大星的稻田是不少,但也有一些地區無法種植水稻,糧商們喜歡把糧食運到那些地區去賣,賺的錢要多一些。

生意人,都是哪裡的利潤高,便往哪裡鑽。

官府也無奈。

“臣遵旨。”

曹大人連忙應着。

夜無極揮手,讓曹大人可以滾了。曹大人站起來,退出了涼亭,纔敢拭去額上滲出來的汗水。

曹大人離開後,夜無極立即命人傳來留朝的屬於他的心腹大將,拜爲與玉鈴蘭同階同品的大將軍,命那位心腹大將帶着聖旨以及一道兵符,再帶着四萬兵馬北上與夜千澤匯合,由他的心腹大將當主將,夜千澤和玉小將軍爲副將,以後的作戰計劃都須由三人共同商議後才能生效,不再讓夜千澤一人獨大,也是變着法兒剝奪夜千澤的兵權。

他派了四萬兵馬給心腹大將,就是預防夜千澤不肯屈就,他的四萬人加上玉小將軍的兩萬人,便有了六萬人,能壓住夜千澤。就算如同舅父所言,玉小將軍反水的話,他的心腹大將也是一位強將,又有四萬人,對付夜千澤和玉小將軍的四萬大軍,未必會輸。

……

營中,夜千澤看完了一張小紙條後,便把那張小紙條遞給了坐着的玉小將軍,淡冷地說道:“少帝拜了朗玉卿爲大將軍,品階與玉大將軍相同,率着四萬兵馬趕來與我們匯合。”少帝這是變着法兒來奪他的兵權呢。

玉小將軍接過小紙條看過了小紙條上面的內容後,望向夜千澤問着:“夜將軍打算怎麼處理?”

從玉小將軍手裡拿回了小紙條,夜千澤掏出隨身帶着的火摺子,把小紙條燒掉,然後坐回了自己的案臺內,鳳眸閃爍着,低沉地說道:“能拉攏便拉攏,不能拉攏便……”夜千澤做了一個殺掉的動作。“藍兒回清水縣運糧一事,當時是沒有驚動當地的官府,少帝卻敏感至極,必是此事讓他知曉,纔會有此安排。”

玉小將軍輕輕地點着頭,頗爲關心地問着:“尊夫人不會有事的吧?”

他是玉家的家生子,又一直跟隨着玉鈴蘭南征北戰的,玉鈴蘭未婚生女的事,如今的軍中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卻知道。玉鈴蘭那般的叮囑,玉小將軍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夜千澤眼底也有着擔心,像是自己安慰着自己,“藍兒身邊一直都有暗衛保護着,萬不得已時,師尊也會趕去,不會有事的。她想事情也想得長遠,雖然運糧出清水縣沒有驚動官府,也會知曉她的行蹤多人打聽追蹤,她會對糧食作出安排,讓少帝無法拿她說事。”

玉小將軍嗯了一聲。

“朗將軍爲南營兵團大將,少帝的真正心腹,拉攏的機會不大,等他來了之後,咱們先從他身邊的人下手,把他架空,就容易除掉,收編他的軍隊,夜將軍的隊伍也就更加的強大。”

夜千澤點頭,與玉小將軍低聲商議着下一步的作戰計劃,以及如何除掉朗玉卿,再收編朗將軍的軍隊。元缺提醒夜無極,預防玉小將軍反水,不是沒有道理的,從夜千澤與玉小將軍的談話中,就可以看出來,玉小將軍一直都在縱容着夜千澤強大,或許這也是玉鈴蘭的意思。

玉鈴蘭沒有立即就把五萬精兵給了夜千澤,而是讓夜千澤一步一步地強大起來,再通過無數次的戰爭,積累作戰經驗,才能更好地統領先皇祖留下來的五萬精兵。

夜無極失策在於他怎麼都想不到先皇祖會給夜千澤留下了五萬精兵,更想不到那五萬精兵的將領竟然是對朝廷最爲忠心的戰神玉鈴蘭。

消息那般靈通的元缺都不知道此事,只能說是天意如此。

……

趕了數天的路,寒初藍未立即前往大曆國,而是先暗中處理着那一批糧食,吩咐“糧商”們把糧食都運到各處的米行,糧食進倉,前頭又賣米,讓人以爲那些“糧商”都是真正的糧商。

上官紫名下的店鋪有多少,都在什麼地方,除了寒初藍最清楚之外,夜無極等人自是無法查清楚,寒初藍這樣做,才能掩人耳目。

處理好糧食一事後,寒初藍才吩咐彩月改變路線,打算前往大曆。

此刻,她坐在馬車裡淺眠,右手自動地覆在小腹上。

腹中胎兒快有三個月了,表面看,她的腹部還是平平坦坦的,只有在夜晚洗澡時,脫掉衣服,才能看到她的小腹其實微微地有點隆起來。

這幾天不知道是她太忙,還是孩子安靜,似是沒有了妊娠反應,不怎麼會吐了。吃食方面,她的胃口也比以前要好上很多。以往吃一碗飯便能飽肚,如今還要再添多半碗飯。

知道胎兒在腹中的營養補充很重要,寒初藍吃得便吃,不會擔心吃得多變胖影響身材。只要胎兒營養充足,身體健康,胖了怕什麼?還可以減肥呢。所以不過數天時間,寒初藍似是就長了兩斤的肉。

進了珍珠粉回來,她打算安排到大周境內去賣,她那位聰明的婆母名下店鋪在天下五國都有,大周自然少不了。就算沒有,她也可以開一間胭脂鋪,只要能進到貨,她就不擔心銷不出去。

計算着時間,等她從大曆國到大周境內時,估計要三四個月時間,那會兒她懷孕也有六七個月,便不宜再走動,可以尋處安靜的地兒,養着胎兒靜候生產。夜千澤那裡,她是打算尋着安靜地養胎地兒了再告訴他,免得他如今爲她擔心,不許她再做事。

彩月的嘴可是被她管得緊緊的。

彩月不止一次說,主子有一天知道了,肯定會暴跳如雷,到時候她彩月就要倒大黴了,可寒初藍說一句:“你就想讓你家主子再一次撇下兄弟們千里奔赴嗎?”

今時不同往日,彩日不想讓主子那樣奔跑。

寒初藍安慰着彩月,孕婦多走動,分娩就會更加的順利。事實也是如此,在現代的時候,寒初藍就親眼看過村子裡的孕婦身懷六甲時還幹着農活呢,不少人都做事做到生孩子那一刻。

彩月沒有經驗,悄悄問過大夫,大夫給了她肯定的答案後,她才肯這樣幫着寒初藍瞞着懷孕的消息。又因爲寒初藍的腹部還沒有明顯地隆起來,其他暗衛們大都不懂這些事情,夜千澤那裡至今還不知道寒初藍腹中已經孕育着他的骨肉。

身邊似是有微弱的呼吸。

寒初藍倏地睜開眼睛,右手迅速地往前面呼出一掌,對方輕輕鬆鬆地躲開她一掌,不悅的聲音傳來,“丫頭,不要每次見到老夫,都搞偷襲的。”赫然是藥王谷主的聲音。

聽到這個老瘋子的聲音,寒初藍全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就想往馬車外面竄去。谷主涼涼地又輕輕地說着:“你只要竄出去一步,我就讓你腹中的胎兒立即出來與你相見!”

寒初藍僵住了要逃命的動作。

這個瘋子可是說得出做得到的。

“坐下來。”

谷主淺笑着命令着,聲音放得很輕,可聽在寒初藍的耳裡,卻陰陰森森的。怪不得是元缺的師父,師徒倆都是同類人,笑面虎!

寒初藍只得坐了下來。

彩月就在外面趕着車,谷主鑽進馬車內,還對寒初藍說了話,彩月都聽不到,便知道谷主的本事有多麼厲害。寒初藍在這個瘋子谷主面前,不敢大意,更怕他再對她下毒,她此刻有着夜千澤的孩子,要是谷主再對她下毒,孩子就不能要了。

寒初藍的順從讓谷主心情大好,不過視線掠過寒初藍的腹部時,他又陰着臉,寒初藍緊張地盯緊他,生怕他會對她腹中的胎兒下手。

這個瘋子怎麼都是與她過不去,總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出現在她的面前。

“前輩。”

寒初藍扯着皮,“咱們又見面了。”

谷主皮笑肉不笑地說着,“是呀,又見面了。”他說話用的其實是腹語,只有寒初藍能聽到,外面趕車的彩月根本就聽不見他說的話。

車速雖不快,可迎面而來的風呼呼的,也影響了彩月的聽覺。寒初藍說話更不敢大聲,一來怕驚動了彩月,谷主會立即下手傷及她腹中胎兒,二來也怕彩月受到傷害。雖說只有數面之緣,寒初藍也知曉谷主性情和元缺一個模樣,看似溫和實則無情。

“不知道前輩?”寒初藍說到這裡便等着谷主說出自己的來意。谷主不會無緣無故地就跟着她,有時候還會幫她一些忙的,肯定有他的目的。

谷主笑,湊過臉來,寒初藍鎮定地望着他依舊扮相醜陋的臉,耳邊便聽着他笑着:“還記得老夫幫過你吧?老夫現在是來討代價的。”

寒初藍扯着笑,“前輩幫過晚輩,晚輩自是記得。不知道前輩想要什麼報酬?”

谷主坐正身子,從懷裡掏出一份書信,就遞給寒初藍,說道:“在這上面籤個字,打上你的手印便可。”

寒初藍直覺地認爲谷主的代價不會如此的簡單,她盯着那書信,卻不接,也不敢接,谷主渾身是毒,難保書信上沒有毒。她深思了片刻,望向了谷主,臉上的笑意斂了起來,倔強的神色取代了笑意,冷冷地說着:“前輩這封可是休書,假冒我家千澤之名的休書?”

谷主眼底掠過了對寒初藍的欣賞,能猜到他跟着她的真正目的。

見寒初藍不接休書,他乾脆打開了書信,還真的是休書,自然不是夜千澤寫的,但筆跡卻像極了夜千澤的。“我家缺兒喜歡你,老夫出谷一趟就是爲了他,盯着你這麼長時間,老夫也覺得你配得起我家缺兒,我家缺兒向來不喜女色,難得瞧上了你,老夫想抱徒孫,就這麼簡單。”

“無恥!”

寒初藍不客氣地罵了谷主一句。

谷主也不生氣,“老夫不在乎別人對老夫的評價,老夫只要我家缺兒幸福。”

“奪取他人之妻,便是幸福嗎?把你自認爲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自私,無恥!這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樣無恥,是非不分的混蛋,怪不得會教出元缺那樣的徒弟。”寒初藍一生氣,說話的聲音便加重了,彩月聽到馬車內的不對勁,立即停下馬車,就要撞入馬車內。

“姑娘要是撞進來,你家夫人腹中胎兒將不保!”谷主陰惻惻地說着。

“彩月,我沒事,你繼續趕車。”寒初藍也在同一時間吩咐着彩月。“藥王谷主老前輩在此,我也不會有事。”寒初藍把谷主的身份挑明,讓彩月不要撞進來。

彩月聽出寒初藍話裡並無慌亂,略略地放下心來,得知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馬車內的人是藥王谷主,此人堪稱天下第一神醫高手,又是個使毒高手,她不敢撞進去,便一邊繼續趕着馬車,一邊凝神靜聽着馬車內的動靜。

“缺兒怎麼了?”谷主很不喜歡寒初藍說到元缺時的口吻,“丫頭,你可以罵老夫無恥,老夫不在乎這些罵名,但你不能陰陽怪氣地說我家缺兒,缺兒對你還不夠好嗎?老夫研製的多少好藥,他一股腦兒全往你懷裡塞,你要是有個什麼,他的急比夜千澤少嗎?他對你的愛一點都不比夜千澤少,你給過他回報嗎?”

寒初藍壓着自己心裡的怒火,這個老頭子就是個怪人,也是個不被世俗牽制的怪人,更是一個專門護短寵徒弟,爲了徒弟可以與全天下人爲敵的瘋子,“元缺對我的好,我心裡有數。前輩,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我是千澤的妻子,在我認識元缺之前,我就嫁給了千澤,烈女不侍二夫,我怎麼可能回報感情給元缺?晚輩行動舉止是有點不符合婦德,但晚輩絕不是那種水性楊花之人。”

谷主抖着手裡的休書,“所以老夫替你準備了休書,只要你在這上面簽了字,打了手印,你便是自由身,就可以回報我家缺兒了。缺兒爲你做了那麼多,付出那麼多,你就忍心看着他孤獨終身嗎?你忍心,老夫可不忍心。”

“這樣的事情,晚輩不是第一次面對,晚輩也還是最初的意思,除非我家千澤親自說要休了我,否則我絕不接任何以他名義送來的休書!前輩若再相逼,晚輩立即咬舌自盡於前輩面前,一屍兩命,元缺會恨死你,千澤也會追殺你!”

谷主黑了臉,“丫頭,你威脅老夫!信不信老夫立即打掉你腹中胎兒,再把你送上缺兒的牀!”他這次來也是打算把這丫頭送上缺兒的牀,誰知這丫頭竟然懷了身孕。

“你不要污辱了你自家徒兒的人格!”元缺要是僅想得到她的身體,何須谷主親自出馬?寒初藍冷笑着:“對於一心求死的人,就算是老天爺也阻止不了,不要說前輩不是老天爺而是一個人!”

“丫頭,缺兒哪裡不好?老夫自認把他教得很好!”

一生都不知道情爲何物的谷主,就是想不明白寒初藍爲什麼不愛他家徒兒。

夜千澤除了比他家徒兒俊美一點,還有哪一點比得過他家徒兒?

“前輩把一身醫術都授予了元缺,也把一身武藝教給了元缺,但前輩有一樣東西沒有教給元缺。”

“什麼東西?”

“良心和道德。”

“那東西能吃嗎?”

“前輩簡直就是頑固不化,無理取鬧,不可理喻,無恥至極!”

“你罵老夫?”

“罵的就是你!元缺要不是跟了你這樣無恥的師父,說不定他會是一個德智體美勞都第一的好男兒,哪會像現在這般,活脫脫就一笑面虎。”

“什麼德智體美勞?”

“道德教育,智力教育,體力教育,審美教育,勞動力教育!”

“丫頭,老夫不知道你說什麼。”

“總歸一句話,前輩就是個無恥!”

“你罵吧,老夫纔不在乎呢。”

“前輩不在乎,幹嘛臉紅?”

“老夫抹了胭脂粉,不行嗎?”

寒初藍又是好氣又好笑,這個老頭子真是個難纏的傢伙。

谷主雖然和寒初藍爭吵着,手裡的休書卻被他不着痕跡地收了起來,理虧呀。

“嘶——”

馬兒忽然一聲嘶叫,馬車隨即驟然停下來。

谷主正被寒初藍罵得臉紅耳赤呢,察覺到馬車忽然停下來,他生氣地推開了車門,衝口就罵着:“誰擋老夫的路,給老夫滾……噢!”

他的話還沒有罵完,待看清楚攔路的那名男子一身熟悉的白衣,騎着白馬,一臉風塵,他立即就像個縮頭烏龜似的縮回到馬車內,隨着前頭的車門關上,他的人就從後門溜出去,在溜走前還拜託寒初藍:“丫頭,不要告訴缺兒。”

寒初藍還沒有回話,他都不見了蹤影。

元缺身形一閃,棄馬追趕着谷主。

寒初藍推開車門,只看到白影自眼前掠過,連元缺的樣子都還沒有看清楚,他已經追着谷主走了。

這對師徒又有得吵鬧了。

谷主對元缺是真的很疼愛,疼如親子,只要是元缺想要的,他都千方百計地給元缺弄來,根本就沒有問過元缺願不願他那樣做。

“谷主!”

元缺一邊追趕着自家這個瘋子師父,一邊笑着:“爲何見着徒兒就跑?”

谷主一邊逃竄着,一邊嘿嘿地笑着:“缺兒,師父在練習輕功呢。老骨頭了,不練練,就要跑不動了。”

“也是,師父這副老骨頭的確需要練練了。就讓缺兒陪着師父練練吧。”元缺說着,真氣一提,瞬間加速,谷主哇哇叫着,“老夫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呀。”

他給元缺吃了很多增加內力的藥丹,讓元缺年紀輕輕便有一身渾厚的內力,用上十成功力幾乎可以追上他,就算追不上,也能讓他氣喘吁吁。

師徒倆都是高人,這一跑一追間,晃眼間就跑出了千米之外,寒初藍都看不到兩個人的身影了。

“缺兒,別追了,那丫頭懷着身孕呢,老夫在上車前,往她馬車底下拴了炸藥,要是不注意點,炸藥被點燃了,可就一屍兩命呀。”

“該死!老不死的,這筆帳以後再找你算!”

元缺氣恨地罵了自家師父一句,趕緊往回跑。

擔心寒初藍馬車底下的炸藥真的會無意中被點燃。

谷主會說出這句話,一定留有後手。

等等,寒初藍懷着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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