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狠了一回
彩月等人不敢也不能跟着代青一起去,他們還要留下來照顧寒初藍。
周妃差人請來的大夫開好了藥方,周妃立即命人去抓藥。小七擔心過去的舊事重演,便親自去給寒初藍抓藥。
宮裡的御醫聽到寒初藍又發高燒,這一次還燒到暈倒了,覺得腳都軟,因爲上次他們都沒有辦法讓寒初藍好轉,寒初藍後來還是被新城的一位大夫治好的,讓御醫們都汗顏,也覺得寒初藍專門砸他們的醫牌。上次少帝可是把他們狠狠地訓了一頓,說養他們一點用都沒有,連發燒咳嗽都治不好。
攝政王府的人拿着周妃的貼子來請,在太醫院值班的那幾位御醫又不敢推辭,但又怕出宮醫治寒初藍再遇到古怪的病情,不僅會被攝政王責罵,也會被皇上責罵。再罵多幾次,他們的御醫一職就很難保住了。緊急又草草地商量過後,大家都把視線投給了資格最老的,也就是寒初藍說的有着鬍子的老御醫身上。
老御醫年紀大了,很快就可以告老還鄉,就算醫不好寒初藍,離開太醫院對他影響並不算大,畢竟人老了。可他們不同,他們還年輕,有些還是才進太醫院不久的,他們不想離開太醫院。
“我去吧。”
老御醫也沒有推託,淡淡地對說了一句。
大家重重地鬆了一口氣,趕緊替老御醫拿來了藥箱遞給攝政王的奴才,讓那名奴才幫老御醫拎着醫箱在前方帶路。
一路上,老御醫簡單地問過了寒初藍的症狀。聽說周妃請的那名大夫替寒初藍診斷是沒有病,並且不是真的發燒,但人又昏迷不醒,老御醫兩道眉便隱隱地蹙了起來。
怪不得他們都怕來給寒初藍看病,寒初藍每次發病都是古古怪怪的,他們雖然醫術還不錯,終究不是神醫,就算是神醫也還有醫不了的病呢。
老御醫雖然覺得寒初藍髮病很古怪,還是確着頭皮往攝政王府裡趕。
皇宮裡頭傳遞消息向來很快。
攝政王府的人拿着周妃的貼子到宮裡來請老御醫到攝政王府替世子妃看病的事情,迅速地在皇宮裡傳開了。
夜無極在御書房裡獨自批閱着奏章,那些奏章大都是比過夜沐審閱過,作出了決定,才送到他的面前,不過是讓他寫個“閱”字或者“准奏”兩個字。也有一些奏章未經過夜沐審閱的,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夜沐便交給他來處理。
夜沐說了,他雖然十五歲了,很快就會親政,畢竟年紀還輕,閱歷尚淺,先處理小事情,能把小事情處理好了,再讓他獨自處理大事。
如今的朝政,夜無極其實已經握到了一半,不過當皇帝的人,都是想着把整個大權牢牢地握在手裡的。有哪個做皇帝的喜歡被人操縱着的?
夜千澤要是沒有回來,夜無極肯定已經完全親政了。他一回來,夜無極敏感地發覺夜沐的心境在變化,哪怕還察覺不到夜沐造反之心,但在夜千澤還沒有站穩腳之前,夜沐都不會把朝政大權完全交出來。
先帝的遺詔又明說了,如果夜沐認爲少帝還沒有能力獨當一面,夜沐可以一直當這個攝政王。
夜無極心裡恨不得立即就把夜沐幹掉,可先帝的遺詔還在,被太皇太后保管着呢,太皇太后表面上是支持着他的,可他總覺得太皇太后還是更偏向夜沐,怎麼說夜沐和太皇太后是母子,而他和太皇太是婆孫,隔了一代,感情上始終疏淡一些。
他也在心裡怨怪着自己的父皇,幹嘛留下那樣的一道遺詔,不是存心讓他當不了政嗎?
殿下似是有動靜,他頭都沒有擡,淡冷地問着:“何事?”
“皇上,世子妃突發急病。”
夜無極的視線還是盯在奏章上,隨口問着:“哪個世子妃?”像是記起了什麼似的,他手裡的奏章倏地掉落在案臺上,他的人也是霍地站起來,隱隱之間還流露着稚氣的臉上有着幾分顯而易見的急切,低沉地問着:“嫂嫂突發急病?她又怎麼了?傷不是都好了嗎?”
問完之後,夜無極記起了自己的身份,又趕緊斂起自己急切的神色,坐回了案臺內,把剛剛那本奏章合起來,問道:“消息可屬實?”
那個人恭敬地答着:“攝政王府的奴才進宮去了太醫院請御醫,消息屬實。”
夜無極微微地蹙起了劍眉,那個女人怎麼那般多的問題?早上不是還好端端的嗎?還把皇祖母等人着實氣了一場呢,因爲她不顧現在的世子妃身份,跑到城外重操舊業,種菜。忽然間又病倒,實在是讓人吃驚。
望望外面的天色,已近傍晚,他也不方便再出宮了。
就算是大白天,他也不能老是往攝政王府裡跑,他的舅父在帝都裡,他要是對嫂嫂關心過甚,舅父就不是僅毀他的望春風亭那麼簡單了。上次毀了亭,砸了琴,害他花了三天的時間,請了最好的琴師幫忙,才把舅父的琴修好,等他命人把琴送還給舅父的時候,舅父竟然說他有了新琴,舊琴不要了。
差點沒把他氣死。
他知道這一次舅父是真的生氣。
寒初藍會出事,他沒有參與,但他可以讓寒初藍避免的,他卻沒有,說到底他的心裡還是想利用寒初藍來牽制到夜千澤,夜宸提議要除掉寒初藍,他最後不是睜隻眼閉隻眼了嗎。
舅父對他相當的瞭解,沒有明說還是給他留了顏面。
深邃的眸子微微地轉深,夜無極心裡涌起了淺淺的不悅,是對元缺的不悅。他怎麼都是皇帝,自己的舅父有時候對他真有點過份,要不是自己還年輕,舅父又實在太厲害,更是自己生母的嫡親弟弟,他還離不開元缺,夜無極覺得有可能會衝舅父大發雷霆。不過一想到元缺的本事以及元缺的性子,夜無極又頭痛地想着,估計他這一輩子都無法脫離舅父的幫助了。
“盯着攝政王府,嫂嫂要是沒事了,第一個通知朕。”夜無極吩咐着自己的暗衛,那名暗衛恭敬地應聲,卻沒有馬上退下,夜無極擡眸,冷冷地盯着他,冷冷地問着:“還有事?”
暗衛默默地望着夜無極,夜無極大怒,低冷地喝着:“退下,朕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們來操心!”
暗衛還是默不作聲,只是不敢再望着夜無極,默默地一閃身,消失於夜無極的面前。
狠狠地捶了一拳案臺,夜無極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捶案臺,就是心裡鬱悶。他的表現那般明顯了嗎?連他的暗衛都在無聲地提醒着他,他對寒初藍的關注已經超出了利用的範圍。
有一瞬間,夜無極體會到自己舅父愛而不得的痛苦。
片刻後,夜無極還是喚來了宮人,問清楚寒初藍是真的突發急病,依舊是發高燒,不同的是這一次燒得特別厲害,一發病人就暈倒了。
示意宮人退下,夜無極的劍眉鎖得更緊了。
就算是發燒,也不會一發病人就暈倒的,寒初藍這一次發病,肯定有古怪。
夜無極剛剛還有着幾分擔心的,此刻一點都不擔心了。
他那個神醫舅父還在帝都,有舅父在,寒初藍就算想死,也要經過他舅父的同意。所以,他無須再擔心,他現在想知道的是寒初藍在玩什麼把戲。
……
星月趕到元府的時候,元缺剛好從外面回來,被她逮個正着,她二話不說就撲向了元缺。
元缺連還手都沒有,只是微微地錯身,星月一招便落了個空。
“元缺,把解藥交出來!”
星月緊接着又出了一招。
元缺還是微微地錯身,依舊沒有還手,但也不讓星月碰到他的衣裳,聽到星月冷冷的命令,他淡淡地笑着:“什麼解藥?”
“你上午差人送給世子妃服下的那藥是毒藥,立即把解藥交出來!”星月停頓下來,陰冷地瞪着元缺。
元府門前的守衛看到有人來挑釁自家這位少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更不會大呼小叫着上前幫忙。他們只求少爺不要把別人打死在自家門前,惹上晦氣就行了,壓根兒不用擔心少爺會被人所傷。
元缺微微地閃爍着黑眸,星月緊盯着他,卻無法看透他微微閃爍眼眸的意思,他的眼神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像兩潭深井。“那個不識好歹的笨女人吃了?”
聞言,星月又是一招殺招撲過來,直取元缺的膻中穴,狠不得一掌就把元缺送上西天去。
元缺還是沒有躲閃,但在星月的玉掌拍過來時,他隨意地,動作很瀟灑,也很優雅,更很好看,接了星月一掌。砰的一聲,兩個人對掌,元缺依舊站在原地,晚風吹動着他身上那襲白衣,顯得玉樹臨風。而星月卻被他的內力震飛十幾米遠,落在地上時連吐了兩口鮮血,爬了幾次都爬不起來,明顯是受了內傷。
星月是夜千澤調來的八名女暗衛中武功最好的一個,在元缺面前,卻被他隨意一掌就震飛了。
瀟灑地轉身,元缺就往府裡走去,在跨過門檻的時候,他又頓住了腳步,從懷裡摸出了一瓶藥,倒出來幾顆,想了想,又把藥丸塞回瓶子裡,再從懷裡摸出另外一瓶子藥,又是倒出了幾顆,想了想,他再次把倒出來的藥丸適數地塞回瓶子裡,人又要往府裡走。走了一步,他又停下來,把他剛剛摸出來的第二個藥瓶子揭開了蓋子,從藥瓶子裡倒出一顆藥丸來,扭身往回走。
他走回到星月的面前,很粗暴地擒住星月的下巴,一邊把星月的嘴巴扳開,一邊把那顆藥丸往星月的嘴裡塞去,一邊說道:“看在寒初藍的份上,讓你多活些時候。”
逼着星月吃下了那顆藥後,元缺才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瞟着星月,說道:“寒初藍對我那般的信任,你們這些人卻喜歡拿小人之心來度我這個君子之腹。回去!好好地照顧她!”
說完,元缺扭身離去,這一次不再回頭。
他才進府,代青就趕到。
見到星月受了傷,代青把星月挾着離開元府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才塞了兩顆治療內傷的藥給星月吃下,等到星月調息好,他冷聲斥着星月:“星月,你是她們之中最爲沉穩的那個,這一次怎麼能這般的衝動。憑你一人之力能拿元缺怎麼樣?”
“代大師。”
星月自責地垂下了眸,自知自己單獨前來找元缺算帳不是明智之舉,可一看到寒初藍那般的信任元缺,元缺卻毒害寒初藍,她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代青沉聲問着:“藍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星月在代青面前不敢有任何的隱瞞,把元缺當初給寒初藍換藥時,說過的話,以及今天在出門之前,元缺差人送來了一顆藥丸讓寒初藍服下,就連她們主僕倆到楚王府遇到的事情都告訴了代青。
代青先不去管楚王府地道里的死者是誰,也不會認爲寒初藍穿着死者的衣服就粘上了晦氣而發病,他認爲寒初藍此刻就是一個陷阱,是元缺挖的陷阱,卻是把寒初藍當成了誘餌,這個陷阱,寒初藍也必須是誘餌,目的就是爲了找出那個藉着看望寒初藍而在寒初藍被子上下毒的兇手。
“元缺剛纔可有說什麼?”代青深思地問着。
“他讓我回去照顧好世子妃。”
代青嗯了一聲,深思片刻後,他吩咐着星月:“回去,告訴周妃,你求過元缺了,但元缺不肯到攝政王府醫治世子妃。”
“是。”
星月不敢多問,在這個時候,她冷靜下來後,也覺得這件事很是詭異。
依照代青的吩咐,星月回到攝政王府後,就把自己擅自到元府請求元缺救治寒初藍,但元缺拒絕了的事情告訴了周妃。
周妃本來就對元缺不抱希望,雖說元缺對寒初藍有幾分的特別,可那個人捉摸不透,寒初藍又是夜千澤的世子妃,他不肯救治也是有可能的,她只能把所有希望都押在老御醫的身上。
老御醫給寒初藍把過脈後,卻是久久不語,不管周妃和李氏如何詢問,他都不一句話也不說,也像先前那個大夫那般,給寒初藍開了一張退燒的方子,他就告退而去。
先前那個大夫開的退燒藥已經熬好,侍候寒初藍喝下之後,過了半個時辰,寒初藍倒是醒了過來,但整個人還是渾身無力,體溫有所降低,卻沒有完全消退。
而她再次病倒的消息也在帝都傳開了。
就如同太皇太后所說,寒初藍幾乎成了帝都百姓的話題了,三天兩頭就出些狀況。
大傢俬底下都在議論着,寒初藍這一次是否又要到新城別莊去才能好轉?
不過這一次攝政王府並沒有到新城去請上次那個大夫,醫治寒初藍的依舊是太醫院裡的幾位御醫,每個人輪流着往攝政王府裡跑。
寒初藍的病情還是像上一次一樣,高燒,喝了藥會退下去,但隔上兩個時辰,又會復燒回來,再喝藥,又退燒,可兩個時辰後,又會再次發燒。反反覆覆的,就是無法真正退燒。
神醫國舅元缺就在帝都,攝政王府幾乎是隔一個時辰就派人去元府乞求元缺出手醫治寒初藍,可是元缺總是避而不見。
知道寒初藍又一次發病,衝着攝政王府的面子,那些王妃命婦們在寒初藍病發的第二天就帶着些補品拜訪攝政王府,看望寒初藍。不過大傢俬底下都在說寒初藍這病可能會傳染,她們不敢像第一次那般到長風苑當面看望寒初藍,而是在長風苑坐坐,通過守在長風苑親自照顧着寒初藍的李氏而問寒初藍的病情。
只有一個人不怕被傳染,天天都要到寒初藍的房裡看望寒初藍,那個人便是楚王府的興寧郡主。
寒初藍在昏睡與清醒間反覆着過了兩三天,她覺得自己都快躺成了個廢人,在她第n次退了燒後,她非要下牀活動活動,星月和彩月都無法阻止她。
“就讓她下牀活動活動吧。”
李氏在這個時候領着興寧郡主進來,看到兩輪明月在勸阻着寒初藍下牀,心疼地說了一句。
她很清楚寒初藍不是那種能好好地躺着的人。
“藍兒,興寧郡主又來看你了。”李氏恭敬又客氣地招呼着興寧坐下,然後走到牀前去把寒初藍扶下牀,寒初藍低聲說道:“娘,我沒事,我自己來。”
李氏還是把寒初藍扶到了桌前坐下。
寒初藍退“燒”後,身子骨也是軟軟的,就像中了軟骨散似的。只不過服了軟骨散的人只會四肢無力,是不會像寒初藍這樣反覆地發燒的。
“嫂嫂,今天好些了嗎?妹妹瞧着氣色怎麼比昨天還要差?”
興寧關切地看着寒初藍,她帶來的宮女把一些補品放在桌子上。
寒初藍摸摸自己的臉,勉強地笑着:“是嗎?嫂嫂覺得也沒有比昨天好。還是老樣子,真不知道嫂嫂得的是什麼怪病,怎麼一點徵兆都沒有就病倒了。”說着,寒初藍嘆了一口氣。
元缺提醒過她,讓她過一段時間就裝病,如果天天都來看她的那個人,便是下毒害她的人。
這兩三天來,她雖然老是在昏睡與清醒之間反覆着,或者是四肢無力,她還是能明白自己如今這些症狀是元缺幫她逼出來的,爲的是要演戲逼真。不過這一次她可被元缺害慘了,每天都要喝好幾次那些黑漆漆又苦哈哈的藥。
但她怎麼都想不到下毒要謀害她性命的人會是興寧。
興寧是因爲她們之間的小過節要毒害她,還是楚王的意思?
那麼古怪又能害人於無形之中的毒藥,寒初藍敢說興寧是不會有的,肯定是楚王的意思。
早在幫夜千澤分析十三年前那場大火的幕後黑手是誰時,她就把夜千澤這些親人都列入了幕後黑手之列。
如今看來,夜宸百分百是幕後黑手,並且把黑手開始伸向她了。
“嫂嫂好好地休息,好好地喝藥,過兩天就會好的。”興寧溫和地安撫着寒初藍,俏臉上全是對寒初藍的關心。頓了頓,她又自責地說道:“妹妹也去找過元國舅了,元國舅倒是肯見妹妹,可妹妹沒用,無法說動他來給嫂嫂瞧瞧。”
寒初藍在心裡冷笑着,裝吧,老鼠哭貓假慈悲。
元缺要是肯見興寧,她寒初藍的名字倒過來寫。
寒初藍一臉不礙事的樣子,“不過是普通的感冒,哪敢勞煩國舅爺。不礙事的,只要炎症消退了,嫂嫂的病就好了。妹妹,這幾天幸虧你不嫌棄,天天來看望嫂嫂,陪嫂嫂說幾句話,否則嫂嫂都要悶得發瘋了。”
瞧着她一天比一天差的臉色,興寧心裡有着痛快。
再等兩天,她就能等來攝政王府的報喪了。
姑嫂倆隨意說了一會兒話,興寧藉口說寒初藍身體弱,需要休息,她不打擾寒初藍休息,留下了送來的補品,帶着她的人走了。
她人一走,寒初藍立即吩咐着彩月:“彩月,把興寧送來的補品都扔了,她的東西絕對不是好東西。”
彩月默默地把興寧送來的補品扔了。
興寧每天都來看望寒初藍,每次都送來了補品,而寒初藍每次都會在她走後就命人把補品扔了。除了星月之外,誰都不知道寒初藍此刻成了誘餌,都在擔心着寒初藍的病情。其他暗衛已經不止一次去找代青,讓代青想辦法醫治寒初藍,代青就是不說話,只是說再等等。小五和小七本是夜沐的人,急得在心裡把代青罵了千萬遍。
可是連夜沐這一次也束手無策,他們又能怎麼辦?
是夜,一輪彎月如同一把鐮刀似的懸掛在黑色的夜空,微弱的月光灑在大地上,根本就起不到什麼作用。只要風一吹,一團黑雲一遮,那輪彎月老半天都掙扎不出來,大地被黑色吞噬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
一抹一身黑又嬌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很小心地避開了所有暗衛,閃入了隔壁的流雲院裡。
代青坐在上官紫畫像前面桌子旁,手裡執着一個酒壺,正在喝着酒,瞧見閃進來的嬌俏身影,他打了個酒嗝,瞟了寒初藍一眼,諷刺地問着:“還沒有死呀。”
寒初藍走到他的身邊坐下,伸手就去奪他的酒壺,想着喝上兩口的,誰知道酒壺裡一滴酒都沒有了,她咂咂嘴,抱怨着:“師尊,你怎麼不給我留兩口。還有,師尊很希望我死對吧?我死了,師尊就可以獨佔千澤了,對吧?真對不起,藍兒讓師尊失望了,千澤這輩子都只屬於我寒初藍的,呵呵。”末了,寒初藍還呵呵地笑了兩聲。
“你來幹嘛?”
“我看我母妃。”
寒初藍把酒壺扔回給代青,人跟着站起來,虔誠地向上官紫的畫像拜了三拜,代青看着她給上官紫請完安,才問着:“打算怎麼做?”
望着代青,寒初藍的眼神換成了前所未有的冷狠,她問着代青:“師尊,藍兒知道你和元缺一樣,身上總會有些離奇古怪的藥,有時候我真懷疑你和元缺是師出同門的呢。你有沒有那種藥吃了能讓人產生幻覺,看到誰都會當成自己心裡想着的那個人的。”在寒初藍說這一句話的時候,代青的眼神忽閃了幾下,不過一閃而逝,寒初藍根本就沒有捕捉到。
“有。”
代青爽快地答着,“你想讓她變成瘋子?不覺得太便宜她了嗎?”
寒初藍笑着,笑容卻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像她這樣的真正金枝玉葉,有什麼讓她身敗名裂更慘?她要我的命,我要她的一生,她也佔不到便宜。”
“換成我,我一劍結束她!”代青哼着。
“殺人不過是頭點地,太痛快了,她感覺不到半點的痛苦,那樣才便宜了她呢。讓她生不如死,纔是最狠的。”興寧毒害她,她還給興寧生不如死,看着興寧身敗名裂,那樣才叫做狠!
寒初藍根本不想傷人,但別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逼得她不得不去殺人,不去傷人,逼着她去想出狠辣的手段替自己討還公道。
代青給了寒初藍想要的那種藥。
寒初藍一邊接過藥一邊又問着:“有沒有那種藥性很燥熱的?就是吃下去後會長滿痘痘的那種,長滿痘痘就像麻子一樣。”
代青笑道:“鬼丫頭,你想讓她變成麻子。你真狠,對女人來說,特別是一個有着美貌的女子來說,容顏比她的性命更容易,你讓她變成麻子,還真的讓她生不如死。不過,師尊就喜歡這樣的你,辣的時候,就要辣得狠!”
寒初藍呵呵地笑道:“最多就是讓她長滿痘痘而已,又不會真的變成麻子。十七八歲的年紀雖說是一枝花的季節,但也是長痘痘的年紀,兩種藥混在一起讓她服下,呵呵,那樣才過癮,讓她承受雙重打擊。”說完,寒初藍笑容一斂,長嘆一口氣,“其實我真不想變成這個樣子。”
代青立即訓斥着:“別人可以優柔寡斷,你不能!你要是優柔寡斷,害的不僅僅是你自己,還有澤兒,甚至是所有與你有關聯的人。寒初藍,你不過是讓她身敗名裂,她要的卻是你的命!你不能心軟!”
寒初藍神色一凜,“師尊,我知道了。我只是感嘆感嘆。”
“感嘆都不行。”
代青斥着。
寒初藍神色更加嚴肅,應着:“是。”
代青對她特別嚴厲,不知道以前教夜千澤武藝的時候,是否同樣嚴厲?
“師尊,那種藥性燥熱的藥,你到底有沒有?”寒初藍轉移了話題。代青哼了一聲,“師尊什麼藥沒有?不過那種藥我沒有帶在身上,一會兒我再回去取來給你。”
“切,我還以爲你像元缺一樣,身上就是個藥箱呢。師尊,你是不是和元缺同出師門的?爲什麼你身上也會有些古古怪怪的藥?”寒初藍切了一句,卻又忍不住好奇追問着。她從穿越至今,遇到的人幾乎都是高手,但聽得最多的,她自己也親眼目睹過的,武功最厲害的還是元缺。她家千澤都殺不了元缺,但元缺又無法輕易殺掉夜千澤,兩個人交手,元缺略勝,但也會是慘勝。元缺是藥王谷主的徒弟,千澤是代青的徒弟,寒初藍總想把藥王谷主和代青扯到一塊兒去湊成一對師兄弟。
代青撇她一眼,冷哼着:“你有本事的自己去查。走!”
寒初藍問:“去哪?”
“你自己報仇去!”
寒初藍哦了一聲,代青忍不住旋身回來,出手如電敲了她一記爆慄,罵着:“給我認真點!要是活不回來,自己抹脖子,別給我和澤兒丟臉!”
捂住被敲的腦袋,寒初藍嘀咕着:“我會給你丟臉,不過不會給我家千澤丟臉。”
代青又要敲來,寒初藍趕緊逃出屋外,代青追趕而出,師徒倆你追我趕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攝政王府。
不久後,兩個人來到了楚王府,伏爬在瓦面上,代青低聲吩咐着寒初藍:“你先在這裡等着,我回去給你拿藥。在我沒有回來之前,不管有什麼情況,你都不要現身。”
寒初藍點頭。
代青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寒初藍伏爬在瓦面上,凝神聽着四面八方的動靜。夜色已深,楚王府陷入了安靜之中,只有走廊下的宮燈還在亮着,除了巡邏的王府侍衛,根本就看不到其他人。
她望向楚王府的後院,興寧的院子在那裡,也是她今天晚上潛入楚王府的目標。
前幾天來了一趟楚王府,她也摸清了興寧住在哪裡,一會兒行起事來也方便。
代青說回去拿藥,也不知道他回哪裡拿藥。到現在寒初藍也不知道代青白天住在哪裡,只知道晚上他會守在流雲院裡,夜沐出現在流雲院,他又會躲起來。
片刻後,寒初藍聽到些許的響動,她立即從瓦面上一躍而起,一條軟鞭子如同一條蛇似的朝她剛纔伏爬着的地方抽來,在她閃開後,軟鞭子又迅速地收回,並沒有落到瓦面上。
寒初藍暗惱代青在這個時候都不忘要抽她。
不就是三個晚上沒有練功嗎?
他手癢了!
代青頗爲滿意寒初藍的警惕性及反應,在不遠處落下來,寒初藍也落下,不過離他有十幾步遠,提防他冷不防又抽一鞭過來。
“藥。”
代青扔了兩顆藥丸過來,距離那麼遠,藥丸那麼小,他就這樣扔過來,存心考考寒初藍的眼力及動作。寒初藍趕緊躍上前去接藥,代青的軟鞭子又在這個時候抽來,寒初藍在接住藥丸的時候,軟鞭子軟住了她的腰身,她不掙扎,乾脆自己捲住鞭子,迅速地逼過去,一手揪捉住鞭子,一手出掌拍向代青。
“這條鞭子就是你的兵器。”
代青藉着她拍來的一掌鬆開了鞭子,讓鞭子落在寒初藍的手裡,他淡冷地說了一句,接着又遞給寒初藍一把鋒利的匕首,說道:“以你現在的武功,還護不住你的鞭子,這把匕首讓你防身用,也是預防鞭子被他人奪走之後,你不至於赤手空拳。”
這纔是他剛纔離開的真正原因。
接過匕首,拿着軟鞭子,寒初藍道了謝。
站在瓦面上,代青望一眼王府後院,用眼神吩咐着寒初藍:去吧!
寒初藍也不多說,旋身就躍走,朝興寧的院子奔去,一路上還要躲避着王府的侍衛。代青就站在高處,嚴肅的冷眸緊緊地盯着她離去的身影,看着她一路閃開王府的侍衛,一路悄無聲息地前進。
這麼長時間了,今天晚上是寒初藍第一次單獨行動。
興寧不會武功,但楚王府裡養着一些武功高強的護院,夜宸也養有暗衛,寒初藍很容易就會被發現。一旦被發現,少不了一場廝殺。她還沒有出師,代青是想用實戰來給她積累經驗。
寒初藍最佔優勢的還是她的輕功。不過最近被代青嚴厲地訓練着,她的反應也進步很大,此刻她躲過王府侍衛們,悄悄地撬開了興寧房裡的窗子,小心地躍入了興寧的閨房裡。興寧的閨房很大,佈置得也很奢華,還充滿了香氣,房內還有着微弱的燭火,寒初藍沒有心思去欣賞,躲躲閃閃閃地掠入了興寧的臥室,透過軟紗帳,她可以看到躺在牀榻上睡着了的興寧。
扯上黑布矇住了頭以及臉孔,只露出一雙黑眸,寒初藍才竄到牀前去,興寧立即被驚醒,忽然看到一道黑影出現在牀前,興寧嚇得就要尖叫,寒初藍出手極快,在非常時期,她的動作竟然也能像那些高手那般如電閃,點住了興寧的啞穴,她整個人又撲在興寧身上,把興寧壓在身下,興寧叫不出來,以爲來的是採花大盜,驚得臉色煞白,拼命掙扎,寒初藍用力地壓制住她掙扎的雙手,才掏出從代青那裡索來的毒藥強行塞進了興寧的嘴裡,逼着興寧吞下毒藥。
“有刺客!”
外面忽然傳來了嘈雜的叫聲。
接着便聽到紛亂的腳步聲朝這邊而來。
寒初藍狠狠地一劈,劈暈了嚇得臉色煞白的興寧。
她則趕緊從房裡逃出去。
才躍出窗外,還沒有落地,便見十幾名王府侍衛朝她撲過來。
原來刺客指的是她!
楚王府的人警惕性也強,這麼快就發現了興寧那裡有情況發生。
在半空中,寒初藍扯出軟鞭子,狠狠地連抽十幾鞭,那些侍衛被抽打中的,都痛呼出聲,沒有被抽中的,則趕緊躲閃。寒初藍落在地上,連抽鞭子,逼得那些侍衛無法近前。
她趁機就想逃走。
橫空一道人影掠來,一掌就朝寒初藍拍來。寒初藍感覺到掌風凌厲,她不敢接那一掌,便被那一掌逼着落回了地面上,那些侍衛又一窩蜂地圍過來,她只得再次抽動鞭子。
“退下,我來!”
沉冷的男聲傳來。
剛纔用一掌就把寒初藍逼回地面上的男子,低冷地吩咐着。
這個人的聲音很熟悉。
寒初藍望向對方,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身上的衣着不錯,不像是王府的侍衛。
“是,若安兄”
侍衛們對這個男人很是恭敬,聽到男人開口,全都退了下去。
若安兄?若安!
是那個扮成宮女故意掉入人工湖裡,她去救卻被按入湖底的假宮女!
寒初藍冷冷地瞪着若安,手裡的鞭子握得緊緊的。
若安也是冷冷地望着她,嘴角泛起一抹嘲諷的笑,他朝寒初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寒初藍也不客氣,一縱身躍起來,手裡的軟鞭就像一條毒蛇似的,直卷向若安,若安冷笑着,一出手就攫住了寒初藍的鞭子,隨即用力地一扯一甩,寒初藍連帶着鞭子一起就朝他面前甩去。
啪!
寒初藍仰摔在地面上,衆侍衛哄聲笑起來。
若安可是王爺身邊武功最好的侍衛,這個小賊哪是若安的對手。
若安在寒初藍摔在地面上時,一腳踩過來,寒初藍倏地抽出了代青剛纔送她的匕首,在若安一腳踏來時,她的身子如同一條泥鰍一般就往若安跨下滑過,手裡的匕首一揮,若安的腳就被她割了一刀,在若安反應過來時,她早就滑走,又迅速地躍起,一個反身,又朝若安刺去。若安雖然被她割了一刀,動作也不慢,伸手就夾住了她的匕首,陰冷的臉上有着殺氣,在夾着她的匕首時,一掌朝寒初藍的天靈穴拍來,她只得棄了匕首躍開,避開了若安的一掌。
不過若安畢竟受了傷,寒初藍剛剛那一刀可是用盡了力氣,他的腳被割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直流。寒初藍棄匕首又撿回了鞭子,緊接着又一鞭子朝若安抽來,卻是去卷若安從她手裡奪得的匕首,鞭子捲住若安的手,若安冷笑着,又想像剛纔那樣,這一次寒初藍卻不像剛纔那般被他扯摔在地上,而是抓着鞭子滑近前去,快要被扯到若安面前了,她倏地鬆開鞭子,人卻像離弦的箭刺向若安,若安一鞭子朝她抽來,她不躲不避,在鞭子落在她身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時,若安的慘叫聲也響起,如同殺豬一般,響徹雲霄。
匕首,鞭子都落在地上,若安痛苦地捂住了胯下連連後退,又因爲腳上有傷,跌倒在地上。
寒初藍忍受他一鞭之痛,用她的腳,狠狠地踹了若安最弱也是最致命的地方。她很清楚高手在出招的時候,是看準對方弱點的最佳時機,所以在若安抽她鞭子的時候,她忍痛地迎上前踹了若安一腳,這也是她剛纔抓着鞭子滑過來的目的。
真正交起手來,她根本不是若安的對手,她只能取巧,來陰的!
迅速地撿回自己的武器,寒初藍不敢戀戰,在侍衛們錯愕以及若安痛苦的叫聲中,逃了。
侍衛們看不清楚寒初藍的動作,他們只看到若安佔了上風,寒初藍剛剛的動作都是一氣呵成,太快了。
遠方的瓦面上,代青看着這一幕,臉色抽了抽,這丫頭技不如人,還這麼狠。在寒初藍往他這邊逃來的時候,他本能地夾緊了雙腿,真怕寒初藍也陰他一腳。
“快逃,被人發現了!”
寒初藍沒有留意到代青那個好笑的動作,一邊奔竄而來,一邊低聲地說道。
代青扭身就閃入了黑色的夜空中,寒初藍暗罵代青不夠意思,剛纔不幫她,現在跑得比她還快。
在師徒倆都逃走了,有抹白影彷彿是從瓦里鑽出來似的,出現在代青剛纔站的地方,望着寒初藍奔逃的方向,脣邊有着一抹笑意,低喃着:“真狠呀!”
若安受她一腳,怕是活不長了。那個地方對所有男人來說都是最脆弱也最致命的,一般人都不會這樣子踹別人的命根子,因爲那是下三流的手段,只有對付採花大盜纔會有人這樣做,誰都想不到寒初藍會這樣陰若安。
若安假扮宮女謀害過寒初藍,寒初藍陰他一腳,算是替自己報了仇。
隔天。
楚王府昨天晚上鬧刺客,楚王身邊的近侍被刺客陰了,重傷不治而於今早清晨而亡,楚王的嫡長女興寧郡主見了人都當成是元國舅,不管是男是女,她都叫着別人元國舅,還會對別人糾纏不休,整個楚王府都被她的反應嚇壞了。
一不小心她就跑出了楚王府,在大街上逮着人,也是叫着元缺的名字,老是問“元缺”什麼時候娶她,要是看到“元缺”和一個女人走在一起,她更是喪失理智,事實上從她醒來後就失去了理智,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的,她會把“元缺”身邊的那些女人暴揍一頓,傷人也傷自己。
整個帝都的人都知道興寧癡迷元缺,她忽然發狂,別人只道她是犯了花癡,愛得瘋了。
除了興寧犯花癡之外,她還在一夜之間長滿了紅色的小點點,看上去就像個麻子一般。
興寧的聲譽被毀得徹底。
不過是一夜之間,楚王府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震撼了整個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