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農家妻
好冷呀。
很快就要到元宵節了,但正月裡頭的天氣還是很冷,特別到了夜晚,那氣溫和白天相比,急劇下降。
司馬燕習慣了有暖爐侍候着,此刻她睡在小房間裡,沒有暖爐,就算蓋着新被子,她也覺得冷,數次自夢中被冷醒。或許還有一點不習慣吧,畢竟換了一個地方,她的燭火一直燃着,她怕黑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不,是天才矇矇亮,她還困得要命,在快要天亮的時候,她終是抵擋不了睏意,就算還是覺得冷,她還是迷迷糊糊地入睡了,可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那個殺千刀的在她的房外不輕不重地敲着她的房門。
“司馬姨娘,起來了。”
門外傳來了平板的女聲。
司馬燕聽着這聲司馬姨娘,頓時醒轉,望着陌生的環境,她回過神來,記起了自己從今天開始不再是文定侯府的三姑娘了,而是攝政王府的一名小妾。
攝政王是她的表舅,夜千澤也算是她的表兄了,這門親事算是親上加親的,再加上她是太皇太后所賜,她以爲她過府了,會過得比在文定侯府更愜意的,沒想到……
“起來了。”
司馬燕柔柔地應了一聲。
人跟着吃力地坐起來,掀開被子,頓時覺得寒氣刺骨,她連忙拿來自己的衣服,還是昨天晚上她穿着進府的那些衣服,眨了眨眼,司馬燕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的嫁妝被截住送返侯府,她連換洗的衣裳都沒有了。
寒初藍!你欺人太甚,不得好死!
司馬燕在心裡詛咒着寒初藍。
“司馬姨娘,世子妃讓我給你送來新衣,你要是還沒有起來,我就把新衣放在你的門前了。”平板的聲音似乎特別的不耐煩,司馬燕略一遲疑之時,對方就在門外催了。
司馬燕顧不得那麼多,披着一件外套就急急地下牀去開門。以前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連開門都由身邊的貼身丫環去做,什麼時候要她自己在大冷的清晨起來去開門的?
打開了房門,司馬燕看到了星月手裡捧着一大疊的新衣服,見到她開門了,星月把那些五顏六色,就是沒有大紅色的新衣服往司馬燕的手裡一塞,冷冷地說道:“這是世子妃讓我送來給你的。”
司馬燕抱住衣服,還要裝出一副感激不盡的模樣來,對星月說道:“請代妾身回謝世子妃。”
星月還是板着臉,司馬燕想從身上摸個荷包給星月都摸不出來,因爲屬於她的東西都被寒初藍截下,送返侯府了。
寒初藍就是防止她用錢財來收買人心。
人呀,在面對糖衣炮彈的時候,很容易失去自我的。
“司馬姨娘,長風苑裡的人是在卯時末開始用早膳的,現在已經是卯時中了,請司馬姨娘動作快一點。”
司馬燕以爲是提醒她在用早膳的時候,別錯過了時間,連忙柔聲應着:“妾身不會讓姐姐久等的。”心裡卻想着,寒初藍對她還是有着忌憚的,連用早膳都要等着她一起。一般來說,妾室是不會和正室一起用膳的,只有逢年過節或者夫君特意吩咐,才能同桌用膳。
星月敢說司馬燕是理解錯誤了,她淡冷地解釋着:“我想司馬姨娘是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請司馬姨娘梳洗後,就到小廚房裡,小廚房在姨娘的房間隔壁,諾,就這裡。”星月很好心地指着小廚房的方向,說道:“司馬姨娘需要到廚房裡爲大家準備早膳。”
“什麼?”
司馬燕再好的忍耐性,此刻聽到讓她到廚房裡爲大家準備早膳,她就傻了眼,低叫起來,擡眸就瞪着星月,叫着:“姐姐讓妾身到廚房裡爲大家準備早膳?這些不是你們這些當奴才的去做嗎?妾身就算是爲妾,也還是比你們這些當奴才的要高一些。”至少奴才們還要叫她一聲姨娘。
寒初藍敢輕賤她,是因爲寒初藍如今的身份是世子妃,身份尊貴,有資格輕賤她。但這些奴才憑什麼輕賤她?論出身,她還是文定侯府的姑娘呢。就算讓她去準備早膳,也只能給寒初藍準備去,這一點她倒是找不出理由來拒絕,可星月的意思是,奴才們的早膳也要讓她去準備。
她過府來到底是當妾的還是當奴才?
星月冷笑着:“司馬姨娘新來的,可能還不知道吧,世子妃經常下廚給我們大家準備膳食的,世子妃身份何等的尊貴,姨娘能相比嗎?不能,對吧?世子妃都能做的事,你爲什麼不能去做?難不成你覺得你這個姨娘比世子妃還要高貴?”
司馬燕被星月駁得啞口無言,只得磨着牙在心裡罵着寒初藍:鄉下出來的怎麼能和她相提並論?她就算是庶出的,也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寒初藍竟然拿鄉下人那一套來對付她。
“我去找世子妃論理去!”
司馬燕旋身就回到房裡,那動作很急,還因爲轉身得太快差點摔倒呢,是被氣的。把新衣服往牀上一放,司馬燕連頭髮都顧不得梳理,就這樣氣呼呼地撞出房去,要去找寒初藍論理去。
星月也不攔她,任她氣呼呼地去找寒初藍論理。
寒初藍是個習慣早起的人,在司馬燕氣呼呼找來的時候,她已經起來了。
她自己穿好衣服,自己梳好了頭,自己拿着個臉盆出門,打算去打水洗臉,她反正什麼都習慣自己來,不喜歡被人侍候,長風苑裡的人也知道了這位主子喜歡自力更生,只在世子回來的時候,纔會裝模作樣的侍候一番,世子爺不在,除非寒初藍叫喚,否則他們都不會出現在寒初藍的面前,放任她自由自在地做着她認爲是自己應該做的事。
司馬燕氣沖沖而來,差點就撞到了端着臉盆出門的寒初藍。
“妹妹,怎麼了?走得這麼急,你後面有老虎追着?”寒初藍隨意地望了一眼司馬燕的身後,隨口問着。
見到是寒初藍,司馬燕連忙福下身子,朝寒初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柔聲說着:“妾身見過世子妃。”
寒初藍抱着臉盆望着她,客氣地說道:“妹妹起來吧。”司馬燕要是留意一下,就應該發現到長風苑的人在長風苑裡見着寒初藍時是不會行禮的,只有在外人面前纔會做個樣子。可惜司馬燕剛來,又被寒初藍氣得半死,什麼都沒有留意到,就連星月的名字她都忘記問了。
實在是寒初藍太會整人了。
司馬燕自認很聰明,也自認自己有手段,可在長風苑裡,沒有爺們撐腰,在寒初藍面前,她什麼招式都使不出來。
“妹妹匆匆而來,找我有事嗎?”
司馬燕站起來,看到寒初藍抱着個臉盆,她本能地問着:“姐姐這是要去做什麼?”
“打洗臉水呀。”
“不是有奴才嗎?”
“這些小事何必去麻煩別人?我都這麼大了,生活上還是能自理的。”寒初藍很隨意地答着,見她這樣的神情,司馬燕便猜到平時寒初藍都是這樣自己照顧自己的。她以爲是長風苑裡的奴才不把寒初藍當成主子看待,故意怠慢寒初藍,在心裡冷笑着:寒初藍,就算你是世子妃,出身太低下,也是站不穩腳的,奴才們都能騎到你的頭上作威作福。
“妹妹還沒有說找我有什麼事呢。”寒初藍知道司馬燕心裡在想着什麼,也懶得去解釋,任由司馬燕在心裡瞧不起她。司馬燕更不可能主動替她去打洗臉水,就算司馬燕此刻是爲妾,或許是剛過來吧,她的骨子裡頭依舊高傲。
司馬燕換上了一副委屈的神情,委屈地說道:“姐姐,妹妹說了姐姐可不要生氣哦。姐姐身邊的大丫環,就是那位高個子,她竟然命令妹妹要到廚房裡給他們那些奴才做早膳。姐姐,妹妹是世子爺的妾室沒錯,但在奴才面前還是個主子吧,奴才竟然命令妹妹做事,這事要是傳到皇祖母的耳裡,皇祖母又得責怪姐姐管教無方,反倒連累了姐姐呢。”
皇祖母?
寒初藍在心裡冷哼着,她這個正牌的孫媳婦都不能叫皇祖母呢,司馬燕一個妾室也配叫皇祖母,她淡冷地說道:“星月不是命令妹妹做事,她也是奉了本妃的吩咐轉述給妹妹聽的。妹妹應該記得本妃說過吧,當世子的妾室,就要達到妾室的標準,我記得我也說過了那標準的:出得廳堂,這一點無須質疑,妹妹出身文定侯府,是皇親國戚,要修養有修養,要素質有素質,自然是出得廳堂的,不會給世子丟臉。入得廚房,不是說到廚房裡轉悠一圈就出來,那是指廚藝,本妃身爲世子妃也是經常下廚做菜的,做妻子的,妾室也一樣,自然要入得廚房才能把自家的相公照顧好,妹妹,你說對吧?這一點,本妃是做到了,妹妹身爲世子的妾室,自然也要做到。至於第三點和第四點,等妹妹通過了第二點再說吧。”
司馬燕頓時就綠了一張俏臉,張了張嘴,數次想反駁寒初藍,都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反駁寒初藍。
她這纔想起了昨天在慈慶宮裡,寒初藍是說過了妾室的標準。
她當時聽得也不是很瞭解,沒想到中了寒初藍的圈套,被寒初藍吃得死死的。
“如果妹妹還是覺得本妃的身邊人欺壓你的,你也可以進宮去找太皇太后理論一番,昨天本妃可是問了太皇太后數次的,當妾室的是否要順從正室的安排,是否要以正室爲主子?太皇太后給本妃的答案:是。本妃又不是虐待你,只是調教你,如果你連這一點都無法順從,請問妹妹如何當好世子的妾室?”
司馬燕啞口無言。
當妾室的自然要順從正室,就算正室真的讓你當個奴才,你也只能順從,不能反抗,就算她告到太皇太后那裡去,太皇太后也幫不到她,反而還要責怪她不懂規矩。
“對了,本妃還得提醒妹妹一句,本妃在太皇太后面前尚且不敢稱皇祖母,妹妹一個妾室,自然更無資格稱太皇太后爲皇祖母,妹妹切記呀,否則出了什麼事,太皇太后也會責怪本妃管教無方的。”
寒初藍提醒完後,又很客氣地問着司馬燕:“請問妹妹還有什麼問題嗎?沒問題的話,請去做早膳吧,本妃先去洗把臉。”
說着,抱着臉盆越過司馬燕便走。
司馬燕急急地轉身,跟着寒初藍走,歉意地說道:“姐姐,妹妹不會做飯,姐姐看看是否可以讓奴才們去做,王府裡不是也有膳食房的嗎?讓奴才們去把我們長風苑的膳食端回來不就行了嗎?何必自己動手?”她在文定侯府裡就是這樣的,都由下人到膳食房裡把她的膳食端來,她的院子裡是沒有小竈的,也無法自己做飯。
寒初藍一邊走着一邊答着:“沒有誰生下來就什麼都會的,妹妹不會做飯可以學着做。長風苑裡的小廚房裡,食材還是很齊全的,妹妹不會做豐盛的,簡單點的也行,例如煮點粥,做點包子,或者下點麪條,包點餃子都可以,這些是最簡單的了,你放心吧,長風苑裡的人都很好養的,不會挑食。”纔怪呢,一個二個的嘴巴都被寒初藍養刁了,連王府裡膳食房裡的廚子的手藝都遭到長風苑們奴才們的嫌棄呢。
司馬燕黑了臉。
她都說她不會做飯了,她是個連廚房都沒有進過的人,怎麼會做吃的?她向來覺得廚房是屬於下人的地方,她這麼高貴,怎麼會到那些又雜又污的地方去?
煮粥?怎麼煮呀?
做包子?她連見都沒有見過別人做,更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更不要說其他的了。
寒初藍已經走遠了,司馬燕想再叫住她,又不好意思,只得氣得狠狠地罵了一句:“寒初藍,等我見着表舅了,照樣可以告你的狀!”
寒初藍像是長了順風耳似的,忽然扭頭大聲地對她說了一句:“妹妹,還有一件事忘記告訴你了,你進府的事都是請示過了爹和母妃他們的了,他們說了等你試用期合格了,再去給他們敬茶。現在時候不早了,妹妹還是趕緊去準備早膳吧。”
司馬燕最後一條求助的路瞬間被寒初藍切斷了。
是她想得太天真了,她只想到攝政王是她的表舅,卻忽略了攝政王和太皇太后母子關係早就僵了十幾年,她又是太皇太后所賜,怎麼可能得到攝政王的庇護?
試用期?
司馬燕忽然一個激靈,她差點忘了,她和寒初藍是簽過了那份試用期協議的,如果她不能當一個合格的妾室,寒初藍有權把她給休了。或者她自己無法承受寒初藍的調教,她也可以自動請求休棄。
她以爲當妾室很簡單,就是在正室面前溫溫順順的,在夫君面前知嬌百態,極盡勾引之事便可,沒想到寒初藍非要說調教她,還強調妾室的標準,她和太皇太后都沒有理解透徹寒初藍的話,着了寒初藍的道。
有一瞬間,司馬燕就想立即回孃家去,不再當這個貴妾,但一想到太皇太后描繪的美好未來,想到夜千澤的俊美,她又壓下了那個念頭,想着先待下去再說。太皇太后必定會召她進宮的,只要太皇太后召她進宮,她就可以向太皇太后訴苦,可以告寒初藍的狀,讓太皇太后治寒初藍的罪。
想到這裡,司馬燕默默地走了。
回到她的小房間前,看到好幾個她都叫不出名字來的女子,以及兩個大男人,男的俊,女的俏,讓司馬燕不得不感嘆一下,長風苑裡的人在容貌上都是人中龍鳳。
“司馬姨娘,請問早膳什麼時候能做好?”
彩月客氣地問着,“他們都餓了。”
司馬燕的臉又是青一片,綠一片,紅一片的,這一次她忍下了怒火,溫順地說道:“我這就去準備。”越過了衆人,她走進了廚房裡。
廚房裡沒有她想像中那般雜,那般髒亂,都被收拾得很整齊,竈臺前被擦得乾乾淨淨的,所有廚具都擺放在合適的位置上,就連柴火都堆放得格外的整齊。
寒初藍是個喜歡做美食的人,對自己做美食的環境自然要求乾淨整齊。
司馬燕面對着這樣乾淨整齊的廚房,面對着齊全的食材,她卻不知道該做點什麼。想到寒初藍教她的話,她決定煮粥。
她沒有煮過粥,但吃過,就像人說的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她知道粥就是放了米和水,用柴火煮熟就行的了。
想到這裡,司馬燕又信心十足,找到了米桶,把米倒進了鍋裡,加了水,就蓋上了鍋蓋,心裡冷笑着:寒初藍,你以爲這樣整我,我就會退縮了嗎?等着瞧吧!
司馬燕沒有洗米,就這樣把米倒進鍋裡的,加水的時候,也不知道要加多少水,她想着早一點煮好,水放得很少。
在生火的時候,她又不會,打火摺子老是打不着。
氣得她把火摺子往地上一丟。
恨不得用腳再踩上幾腳。可到了最後她還是得把火摺子撿起來,重新去打火。
好不容易她把火點着了,往竈裡塞柴的時候,她把臉湊近前去,那柴火被點燃時,有火苗竄出來,她的臉湊得這麼近,很倒黴地被燒掉了眉毛,好在她反應也快,急急地往後退,倒是沒有被燙到臉,卻也被薰到了,她還聞到了一股難聞的滋味,好像是什麼被燒焦的味道。她也覺得眉上面有點痛,本能地擡手一摸,她兩道好看的眉毛竟然被火苗燒掉了大半,只有一點眉渣子,那股難聞的味道便是她的眉毛被燒時發出的。
“啊!”
司馬燕驚叫一聲,那聲音又驚又慌的,驚動了外面的螞蟻,以爲火出要爆發了,成羣結隊地拼命爬。
星月慢騰騰地晃進來,板着臉問道:“司馬姨娘,怎麼了?”
司馬燕帶着哭泣叫着:“我的眉……”
星月望向她的眉,依舊平板着臉,淡冷地說道:“不是還在嗎?”
“被燒掉大半了。”
司馬燕都要哭了。
眉被燒掉了大半,教她怎麼出門見人呀?
該死的寒初藍,分明就是故意折磨她的!
“還會再長的。”
星月說完,一臉無所謂地走了。
“喂……”
司馬燕氣得跳腳,卻無可奈何。
就算眉毛被燒掉了大半,司馬燕還得回到竈前繼續放火煮她的粥。
一邊放火,她就一邊在心裡詛咒着寒初藍不得好死,更盼着太皇太后早一點召她進宮去。
司馬燕雖然知道粥是怎麼煮的,可她不知道煮到什麼程度才叫好,她不停地放火,不停地放火,直到她又聞到了焦味。
害怕自己的眉毛再被燒,一聞到了焦味,她趕緊彈跳開,她是個沒有武功根底的人,又養尊處優慣了,這一彈開,腳下沒有站穩,往地上一摔,頭還撞到了竈臺上,撞出了一個大包來,痛得她尖叫起來,跌倒在地上的時候,只覺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轉,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怎麼了?”
這一次走進來的人是寒初藍,看到司馬燕摔倒在地上,寒初藍上前兩步,把司馬燕扶起來,關切地問着:“妹妹,怎麼了?你怎麼躺在地上的?什麼味道?焦味。妹妹在做什麼?”
在寒初藍的扶持下,司馬燕站了起來,聽到寒初藍問話,她答着:“妾身在煮粥。”
寒初藍趕緊去揭開鍋蓋,鍋裡的粥已經變成了黑糊糊的一片了,司馬燕的水放得太少,米都還沒有完全煮熟,水就沒有了,再加上她火燒得太大,所以就把米都燒焦了。
司馬燕一邊揉着撞痛的額,一邊走過來看,當她看到鍋裡的粥變成了黑糊糊的一片,她的臉瞬間就漲紅起來。
“妹妹真是好本事,煮粥也能煮成這個樣子。世子不在府上,要是世子在府上,妹妹就打算把這黑糊糊的一片給世子吃嗎?”寒初藍明嘲暗諷着。
司馬燕紅着臉囁嚅着,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知道鍋有沒有燒壞。”
寒初藍又說了一句,司馬燕的臉更紅了。
寒初藍扭頭撇了她一眼,淡冷地說道:“妹妹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把鍋清洗乾淨?看看有沒有燒壞,要是燒壞了還得買一口新鍋。”
司馬燕又羞又氣,卻無可奈何,可憐的她,哪裡會清洗燒焦了的鍋。
寒初藍只是看了她兩眼,便走了,走前好心地說道:“看在妹妹廚藝不精通的份上,以後他們的膳食就到府裡的膳食房準備吧,不過妹妹自己的一天三餐,妹妹自己弄吧。本妃先去用早膳了,妹妹繼續煮粥哈。”
說着,寒初藍頭也不回地走了。
司馬燕覺得天都塌了。
經過昨天晚上的折騰,今天一大清早的折騰,到現在都過去了快一個時辰了,她不僅累了,也餓了,可是寒初藍竟然說讓她自己準備自己的一天三餐,寒初藍卻自己跑去用早膳了。
氣死她了!
司馬燕以爲自己的忍耐性是很好的,此刻她才知道,再好的忍耐性遇到了寒初藍,她都會無法忍受,氣得肺都要炸了。
摸着被燒掉的眉,再看看黑漆漆的鍋,她怎麼洗都無法把黑漆漆的鍋清洗乾淨,就用這樣的鍋煮粥,煮出來她自己也不敢吃。
司馬燕緊緊地咬着下脣,咬得她都覺得下脣要被她咬出血了,痛得她委屈地直掉淚。
滿以爲自己是個貴妾,比其他府上的妾室還要高人一等的,可是此刻她竟然連個下人都不如。
正堂屋裡,寒初藍坐在桌前,悠閒地用着她的早膳。
膳食房裡給她準備的早膳很豐富,比她自己做的要多樣化,不過她覺得她一個人吃,吃不完那麼多,太浪費了,所以她這份早膳不僅僅是她在吃,星月,彩月,朝雲等人也跟着她一起吃。
四女圍桌而坐,顯得尊卑不分,沒規沒矩的。這幾個人也不在意,反正是在長風苑裡,長風苑是寒初藍最自由的天地,頭頂上還有夜千澤那片天在罩着,天塌下來,夜千澤一定幫她頂着,她不用擔心什麼。
“世子妃,她的眉毛被燒了。”
“我瞧見了。”
“她會不會向太皇太后告狀?”
“告狀又如何?我是按照合同辦事,她自己也是同意的了,太皇太后也看過了合同,能奈我何?”寒初藍纔不怕太皇太后問罪呢,她昨天一再地問太皇太后妾室是不是要順從正室,太皇太后都答是,是太皇太后自己沒有理解她話裡的深意。
她這樣做又不是虐待司馬燕,而是在調教司馬燕。
想和她寒初藍搶男人,司馬燕還嫩着呢。就算司馬燕自小在豪門大宅里長大,擅長宅鬥,可她寒初藍也不是省油的燈,宅鬥文她看了不少呢,來來回回不就是那些招數?
“不過是來與人爲妾,還以以爲她是來當大小姐呀。”彩月冷哼了一聲。
“世子妃。”
一名暗衛走進來,恭敬地稟報着:“世子妃,楚王府的興寧郡主以及陳王府的靜寧郡主來了。”
兩位郡主昨天都在慈慶宮裡聽見了太皇太后把司馬燕賜給夜千澤爲妾的話,傍晚又聽說寒初藍真的派了轎子去文定侯府接親,便想着來看看寒初藍心堵的樣子。
姐妹倆心眼兒就是壞,哪怕她們都不喜歡司馬燕,但與寒初藍相比,她們更願意看到寒初藍被氣,而不是看到司馬燕被整,在她們的眼裡,司馬燕這麼會裝,寒初藍應該不是她的對手。
寒初藍沒有馬上答話,只是問着三名暗衛:“都吃飽了嗎?”
星月等人嗯了一聲。
寒初藍便揮揮手,“那就各就各位吧。讓兩位郡主進來。”
“是。”
吃飽喝足的暗衛恭敬地應聲,特別喜歡看他們的世子妃在人前演戲。
很快地,兩位郡主便被迎進來了。
還沒有進門,寒初藍就聽到了珠環玉翠碰撞的聲音,兩位郡主一進門,她又聞到了濃烈的香味。
“嫂嫂還在用早膳呀。”
興寧軟軟的聲音先響起。
寒初藍扯出一抹笑容來,人也跟着站起來,“嫂嫂剛好用完早膳,兩位妹妹用過了嗎?沒有的話,嫂嫂讓奴才們給兩位妹妹弄點來。”
兩人客氣地道了謝,都說吃過了。
星月和彩月把桌子收拾好,寒初藍招呼着兩位郡主坐下,又命人奉上了香茗,姑嫂三個人客氣地聊了幾句家常話,興寧便四處張望着。
寒初藍心知肚明,卻故作不知。
“嫂嫂,怎麼不見新嫂嫂?”
靜寧在興寧的示意下轉入了正題,問着司馬燕的情況。
寒初藍淺笑着,“兩位妹妹一大早就過府來看嫂嫂原來是假的呀,是衝着你們的新嫂嫂來的。”
興寧笑着:“嫂嫂誤會了,妹妹也真的想來看望嫂嫂的,嫂嫂跟着昊哥哥回京都半個月有餘了,妹妹還不曾過府來看望過嫂嫂,是妹妹們的不對。眼看就到了元宵佳節,妹妹們想約嫂嫂元宵節一起出府賞燈。昨天新嫂嫂剛過府,妹妹們纔想着一併見見新嫂嫂的。”
“你們的新嫂嫂還在廚房裡吧,我差人去請她來。”寒初藍說着就要吩咐星月去請人,興寧一聽到司馬燕在廚房裡,眸子一轉,連忙對寒初藍說道:“嫂嫂,既然新嫂嫂在廚房裡,那妹妹們自己去找新嫂嫂吧。”其實是想挖苦司馬燕。
寒初藍看透她們的心思,也不點破,便應着:“既然妹妹不嫌廚房髒亂的話,那嫂嫂就讓奴才帶兩位妹妹去了。”說着,她吩咐星月帶着兩位郡主去廚房裡找司馬燕。
到了廚房門口,興寧便讓星月不用跟隨了。
星月樂得清閒,也不客氣地走了。
興寧和靜寧相視一眼,吩咐自己帶來的人守住廚房門口,她倆趾高氣揚地走進了廚房裡,一進廚房就看到了一個她們很熟悉的嬌俏身影爬在竈臺上,衣袖高高地卷着,拿着一把刷子在拼命地刷着黑漆漆的鍋,那人的頭髮都散亂了,衣衫也顯得有點凌亂。
兩個人傻了傻眼,有點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就是那位喜歡在太皇太后面前與她們爭寵的司馬燕,但瞧那身影,確實是司馬燕無疑。
再次相視一眼,兩個人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司馬燕的身邊,順着司馬燕刷鍋的動作看去,看到鍋裡的水黑得像墨,靜寧忍不住問着:“燕姐姐,那是什麼水?墨水嗎?”
司馬燕正在憤恨地刷着被她燒焦了的黑鍋,忽然聽到靜寧的問話,驚得她手一抽,刷子帶起了點點的黑水,濺落在靜寧的臉上,靜寧氣得一揚手,啪一聲就抽了司馬燕一記耳光。
昨天三人陪着太皇太后用早膳時,明明那些青菜粥不好吃,司馬燕爲了討好太皇太后竟然說那些粥很好吃,靜寧爲此還被太皇太后訓斥了,早就對司馬燕懷恨在心,但昨天她不能對司馬燕動手,今天可就不同了。司馬燕不再是文定侯府裡的三姑娘,而是別人家裡的一名妾室。名義上,她們要叫司馬燕嫂嫂的,但在地位上,司馬燕已經不及她們高貴了,在司馬燕未出閣時,地位都不及兩人。靜寧對司馬燕也就不客氣了,一出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司馬燕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痛,她捂住被摑的臉,狠狠地瞪着靜寧。
靜寧罵着:“瞪什麼?你把這些髒水弄到本郡主的臉上,本郡主沒有把你的髒手剁了,還是對你格開外恩了。”
“靜寧,你……”
“靜寧也是你叫的嗎?司馬燕,你別忘了你現在是什麼身份?一個低賤的妾,也配叫本郡主嗎?”靜寧年紀輕輕的,卻特別的囂張。
興寧看到司馬燕好看的眉毛都沒有了,她故作驚訝地叫着:“燕妹妹,你的眉毛呢?怎麼沒有了?”
靜寧這纔看到司馬燕的眉毛沒有了,她立即不客氣地笑了起來。
司馬燕被兩個人這般的取笑,心裡的怒火騰騰地燒起來,可她卻不能發作,除了忍還是隻能忍,誰叫自己心甘情願地跑到攝政王府來當這個倒黴的貴妾?
現在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她司馬燕是攝政王府世子的一名妾侍了。
就算她後悔,她也無法挽回昨天之前的幸福與尊貴了。
“燕妹妹,你雖然是過府爲妾,但也算是個主子,怎麼會在這裡做着這些下人的活?是不是那個種菜的欺負你了?”笑過之後,興寧忽然壓低了聲音,很好心地問着司馬燕。她今天來攝政王府,一來是想氣氣司馬燕,二來也想從中找點事兒去皇祖母面前搬弄搬弄,不讓寒初藍好過。
“興寧郡主。”
司馬燕忽然跪在興寧的面前,朝興寧叩頭,低泣着:“妾身如今賤如泥,不配再與郡主爲姐妹,還請興寧郡主不要再折煞妾身了。”
興寧的笑容慢慢地斂了起來。
望着跪在自己面前哭泣,又滿身狼狽的司馬燕,昨天之前這個女子還和她們平起平坐,就算她是庶出的,可是太皇太后孃家的姑娘,得到太皇太后的喜歡,她們這些皇孫女兒也不敢對她過份。今天,這個女子就弄得如此的落魄,賤如泥了,讓興寧忽然就笑不起來了。
“是不是那個姓寒的欺負你了。”
司馬燕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寒初藍也是爲了她好,要調教她成爲一名合格的妾侍。說讓她睡小房間也是對的,沒有暖爐也是對的,讓她自己做飯也是爲了她好等等,興寧自然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
扶起司馬燕,興寧狠狠地說道:“燕妹妹,你放心,本郡主一會兒就進宮去,找皇祖母替你討個公道。就算妹妹過府爲妾,那個種菜的也不能如此的虐待你,作賤你!”
司馬燕連忙道謝。
“這些是什麼?黑糊糊的一片,瞧着有點像燒焦了的飯,可是也燒得太焦了吧,都像炭了。”靜寧看到了被司馬燕剷起來的焦米,司馬燕不知道該把焦米放到哪裡去,隨手就放在一旁的竈臺上。
司馬燕忽然伸手拿起了黑糊糊的焦米,忍着想吐的衝動,張嘴就吃了起來,兩位郡主看得臉色大變。
司馬燕卻笑了笑,澀澀地說道:“這是妾身的早膳,剛纔還燙手,現在不燙手了,剛好可以吃了。”說着,她又啃了一口。
興寧忍不住伸手奪過她手裡的焦米,用力一扔,恨恨地罵着:“寒初藍太過份了,讓你做着下人的事就算了,竟然還如此的虐待你,讓你吃這些東西!本郡主馬上就進宮去找皇祖母替你討個公道!”
說着,興寧扭身就走。
靜寧也跟着興寧跑了。
司馬燕望着兩位郡主消失在廚房裡,嘴角泛起了冷冷的笑。
太皇太后到現在都沒有派人來宣她進宮,她心裡正在着急,沒想到興寧和靜寧兩個人會來,哪怕知道她們今天來其實就是想取笑她的,卻給了她一個向太皇太后告狀的機會。
興寧和靜寧兩個人都吃過寒初藍的虧,兩個人肯定也想看到寒初藍倒黴的,就算她不說,兩個人也會跑到太皇太后那裡添油加醋,太皇太后是她的媒人,又是她的姑祖母,絕對會向着她!
寒初藍,你等着被太皇太后責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