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爲難

013 爲難

慈慶宮,暖閣。

屋外寒氣逼人,暖閣因爲是太皇太后的寢殿,所以放着好幾個的暖爐,在暖爐的保護下暖閣還算暖和,太皇太后坐在桌前用着她的早膳,有個人特別的得天獨厚,可以陪着她坐在一起,慢慢地品嚐着宮裡廚師精湛的廚藝。

“缺兒,你什麼時候回京的?”

太皇太后親切地替元缺夾了一隻水晶蝦餃放進元缺面前的碗裡,嘴裡說着:“哀家記得你挺喜歡吃水晶蝦餃的,知道你進宮了,哀家馬上就讓膳房裡的人給你準備着。”

元缺笑着,謝過了太皇太后,淡雅地夾起了那隻水晶蝦餃放進嘴裡,輕輕地嚼食着,吃完了那隻水晶蝦餃,他才笑着答道:“臣也是才夜纔回京的,想着趕回來和太皇太后您老人家過年。又實在是記掛着太皇太后對臣的好,一大清早就厚着臉皮進宮,蹭着太皇太后討早膳吃,還真讓臣蹭着了。”

太皇太后慈愛地笑睨着他,輕斥着:“你這孩子,就是嘴巴甜。哀家那麼多的孫子,都沒膽量跑到哀家這裡來蹭吃的,倒是你,每次回來,都會跑來陪陪哀家這個老太婆。”說到這裡太皇太后又長嘆了一聲,說道:“哀家那麼多的孫兒女,就沒有一個有你這般體貼的。特別是君昊那孩子,昨天就回來了,到現在還沒有見着他的人影,在他眼裡,完全就沒有哀家這個皇祖母。”

元缺還是淡淡地笑着,自己替自己又夾了一隻水晶蝦餃,皇宮裡的點心都做得很精緻,也算好吃,就是不知道寒初藍會不會做水晶蝦餃了,不知道她做出來的餃子和皇宮御膳房的相比如何?

今天過年了,她會給夜千澤做什麼好吃的?

想到寒初藍的廚藝,元缺忽然覺得擺在他面前的這些膳食,都食之無味了。

“君昊畢竟纔回來,回來的時候又是傍晚了,大晚上的沒有宣詔,他也不好進宮來。”元缺似是在替夜千澤說着好話,他既是元太后的親弟弟,又是神醫,再加上元家本來就是大星王朝的名門望族,太皇太后的孃家與元家都沾點親帶點故的,所以元缺打小便能自由出入宮廷。他這種人又擅於交際,只要是他想拿下的,就沒有他拿不下的,太皇太后也被他征服,視他如子如孫,疼愛有加。

“他要是有心的,現在就該進宮來向哀家請安問好。哀家看他,八成是不把哀家這個祖母放在眼裡,眼裡只有那個下賤的小農女。”太皇太后臉上還是一片的溫和,但說出口的話卻帶着諷刺。

元缺依舊淺淺地笑,“臣記得已經把寒初藍的畫像給太皇太后送來了,太皇太后瞧過她的畫像後,覺得她真像個下賤的人嗎?出身或許是差了點,還算清白,祖上原本也有些薄產的,只不過遭受變故,纔會落得如今那境地。太皇太后可有瞧出她的氣質?”

太皇太后冷哼着:“哀家瞧不到她的氣質。就算她有氣質又怎樣?也抹不掉她是個小農女的身份。堂堂皇孫娶個農家妻……”

太皇太后沒有再說下去,從她的語氣裡,元缺可以聽出她對寒初藍有多麼的不喜歡。

“太皇太后,她畢竟是君昊的結髮之妻。”

元缺淺淺地提醒着,深幽的眸子閃了幾下,淡淡的笑又逸了出來,“現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君昊有個農家妻,想抹都抹不掉的事實。”

“妻?”

太皇太后又冷笑着,把手裡的筷子重重地放下,侍候在一旁的喬姑姑等人都垂下了頭,生怕她驟然發難。“哀家不承認,她就休想成爲皇字孫媳!哀家可以容下她,只能爲妾!”

這本是皇家的私事,太皇太后卻拿出來和元缺說,元缺還是一個未婚娶的年輕男子呢,從中可以看出太皇太后對元缺是非常喜歡的。據說太皇太后想把她的親孫女,楚王夜宸的嫡長女興寧郡主許給元缺爲妻。

只是元缺一直沒有表態,太皇太后又深知他的性子,纔沒有正式指婚,但大家都把他看成了楚王的準女婿了,興寧郡主對元缺更是死心塌地,非君不嫁。

“君昊是個重情義的人,他不會那樣做的。”元缺似是幫着夜千澤說話,實際上就是落井下石,故意在太皇太后面前說着夜千澤的好,激怒太皇太后。他的目的,就是激得太皇太后強行拆散夜千澤與寒初藍,最好就是讓寒初藍離開夜千澤,不再是夜千澤的妻。

太皇太后忽然又慈愛地一笑,那笑容顯得莫測高深,元缺似是猜透她那一笑的深意,也是笑笑,沒有再說什麼,慢條斯理地繼續吃着他的早膳。

這時候一名宮女走進來,喬姑姑眼尖地看到,連忙走出去,輕輕地問着小宮女:“什麼事?”

小宮女向喬姑姑福了福身,才小聲地答着:“喬姑姑,攝政王一家子都來了,就在宮外候着,說是要向太皇太后請安問好。”

喬依兒嗯了一聲,揮手示意宮女退下。

她自己則扭身又回到屋裡去,走進偏廳,朝太皇太后福了福身,恭恭敬敬地稟報着:“太皇太后,攝政王攜着家眷在宮外候着要向太皇太后請安問好。”

太皇太后沒有迴應喬依兒的話,卻是對着元缺沒好氣地說道:“平時沐兒就在宮裡,也不見他來給哀家請個安問下好,哀家不過是讓人去給媚兒傳個話,讓媚兒帶哀家那個新孫媳進宮讓哀家瞧瞧,沐兒就防着哀家把他的兒媳婦吞了似的。”

“太皇太后,臣真替攝政王叫屈呀。”元缺嘻嘻地笑着,太皇太后愛憐地撇了他一眼,他才笑着繼續說:“攝政王孝心感人,這麼冷的天,一大清早就攜着家眷進宮給太皇太后請安問好,還要遭太皇太后誹議,攝政王不屈嗎?太皇太后再看看陳王,楚王兩位王爺,這個時候的影子在哪裡?先別說兩位王爺,就是臣那位外甥,可是住在宮裡頭的呢,這個時候也還沒有瞧着他來請安問好的影兒,所以呀,太皇太后這樣說攝政王,攝政王是真的屈。”

敢這樣和太皇太后說話的人,也只有元缺。

太皇太后被他這樣一說,便笑了起來,“這麼說,還是哀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元缺但笑不語。

太皇太后這纔對喬依兒說道:“讓沐兒他們進來吧。”

“是。”

喬依兒應着,退後三步,才轉身往外走。

“等等。”

太皇太后忽然又叫住了喬依兒,喬依兒趕緊回到她的跟前,恭候着她的吩咐。

“依兒,讓那個叫做寒初藍的在宮外候着,沒有哀家的特別宣召不能進來。”

喬依兒有點兒意外,太皇太后一大早就派人去攝政王府傳話,指名道姓讓周妃帶着寒初藍進宮,現在寒初藍隨着攝政王一起進宮了,太皇太后竟然不見寒初藍,老人家心裡又在打着什麼主意?喬依兒雖然意外,也不敢多問,恭敬地應了一聲,便退出去了。

喬依兒走出了慈慶宮,走到在宮門口等着的夜沐面前,又福了福身,行過禮後,才恭恭敬敬地說道:“攝政王,周妃娘娘,太皇太后有請。”說着錯開了身子,讓夜沐帶着妻兒進宮。

夜沐沒有說話,微板着臉,帶着周妃,周妃牽着兩個小兒子跟隨着進宮。

夜千澤則拉着寒初藍隨後,誰知道喬依兒忽然往夫妻倆面前一擋,似客氣地對寒初藍說道:“寒姑娘請留步。”

“放肆!”

夜千澤陰陰地喝斥了一句,“本世子的世子妃也是你這些狗奴才可以直呼‘寒姑娘’的嗎?”

姑娘是未婚女子的稱呼,喬依兒如此稱呼寒初藍,擺明了把寒初藍置於未婚姑娘行列之中,也可以說是太皇太后壓根兒不會承認寒初藍這位孫媳婦。

喬依兒被罵依舊恭敬客氣地回着話:“君昊世子請息怒,奴婢也是奉太皇太后之命,太皇太后說了,請寒姑娘在宮外候着,沒有太皇太后的特別宣召不能進去。”

夜千澤鳳眸一沉,皇祖母果真出招了。

“怎麼回事?”

快走到中庭的夜沐又折了回來,沉沉地問着。

喬依兒連忙又向夜沐行禮,恭敬地解釋着:“回攝政王的話,太皇太后有令,寒姑娘不能入內。”

聞言,夜沐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再看夜千澤,夜千澤拉着寒初藍扭身就走。

“澤兒。”

夜沐低叫一聲。

夜千澤頓住了腳步,但頭都不回,只是淡冷地說道:“父王,皇祖母既然不想見澤兒夫妻,澤兒夫妻也不好打擾皇祖母,請恕澤兒無禮,先回了。”

說着,他拉着寒初藍大步就走。

“澤兒。”

夜沐再次叫着,他就是猜到了母后會爲難寒初藍,纔會帶着一家老小進宮,明是請安問好,實是保護寒初藍,不讓太皇太后有機會爲難寒初藍。

夜千澤沒有應他,更沒有停下來。

夜沐連叫了他幾聲,他都不理不睬的。

眼看着兒子媳婦越走越遠了,夜沐倏地生起了一股怒火,扭身就進了慈慶宮,步伐很大,周妃帶着兩個兒子都跟不上他的步伐。周妃知道夜沐在生氣,也不敢開口叫喚,但夜沐卻在邁進太皇太后寢殿的時候,冷冷地命令周妃帶着兩個兒子退出慈慶宮。

周妃錯愕,站在院子裡,愣愣地望着夜沐挺直的身子沒入了太皇太后的寢殿。

太皇太后看到只有夜沐一個人進來,似是愣了一下,隨即溫和地問着:“沐兒,怎麼就你一個人,媚兒他們呢?”

夜沐忍着怒火先向母親行了一禮,站直身子,等到元缺客氣地向他行了一禮後,他才淡冷地應着:“母后容不下兒臣的家眷,兒臣只能獨自進來。”

太皇太后瞪眼,“沐兒,母后怎麼就容不下你的家眷了,你的家眷也是母后的親人。你這是怎麼了?一大清早的,哪個奴才給你氣受了?依兒!”太皇太后朝外面叫着,喬依兒趕緊快步進來,在夜沐身後恭敬地應着:“奴婢在。”

“依兒,哀家讓你傳攝政王一家子進來,你是怎麼傳話的?你怎樣怠慢了攝政王?”太皇太后問得相當的嚴厲,喬依兒被她這樣一喝斥,連忙撲跪在地上,惶恐地辯解着:“太皇太后,奴婢不敢,奴婢都是……”

“母后別拿奴才來說事,奴才會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是依着主子的意思。”夜沐繃緊了一張臉,淡冷地打斷了喬依兒的自辯,直接把話甩到太皇太后的身上,“母后不許藍兒進來,藍兒是澤兒的妻子,也是兒臣府上的嫡長媳,堂堂攝政王府的世子妃,剛剛回京。這大過年的,天氣冷得要命,藍兒一大清早就跟着澤兒進宮要給母后請安問好,母后倒是好了,不讓藍兒進來,母后不是容不下兒臣的家眷嗎?”

夜沐當政了那麼多年,再加上心裡對母后有怨,在太皇太后面前說話,特別的硬氣,太皇太后被他這一連串的質問,氣得一張老臉都青了起來,倏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沐兒,你在指責母后嗎?澤兒?澤兒又是誰?母后是老了,還沒有老到糊塗的地步,母后不記得那些孫子當中的名字有‘澤’一字。”

“太皇太后,攝政王,臣先退下。”

元缺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

皇家母子吵架,他這個外人還是不要在場的好。

“缺兒,你先到外面去走走,一會兒哀家還要讓你替哀家把把脈呢。”太皇太后此刻也不想讓元缺在場,母子倆吵架畢竟不是好事。但她也不讓元缺就這樣走了,元缺雖是國舅爺,可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得他此刻進了宮,怎麼着也要讓他替她號號脈,調理調理她的身體,保養保養她的皮膚。

元缺恭敬地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元缺一走,太皇太后就哀怨地瞪着夜沐,指責着:“沐兒,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母后嗎?母后這麼做,爲的是什麼?還不是爲了你和昊兒的面子?你想想,你是什麼身份,昊兒又是什麼身份?兩國皇孫竟然娶一個小農女爲妻,你教他以後怎麼見人?還有,你剛纔說澤兒,昊兒改名爲千澤,哀家知道,但他回來了,就必須改回原來的名字,君昊這個名字已經記入了皇家玉碟。”

“母后讓兒臣體諒母后,母后可曾體諒過兒臣?澤兒有情有義,就是不願意拋棄糟糠之妻,兒臣也不忍拆散有情人,棒打鴛鴦,不管澤兒是什麼身份,只要他喜歡,他願意,兒臣就會成全他。”

太皇太后黑下了臉,“沐兒,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承認了寒初藍的世子妃身份?就她那樣的出身,她怎麼配得起哀家的皇孫!”

“紫兒是大曆國公主,身份尊貴,配你的沐兒綽綽有餘,也沒見母后有多麼的喜歡她!”

太皇太后一塞。

夜沐灼灼地望着自己的母親,眼裡的怨,沒有半點的保留,適數地傾泄出來,如潮水一般把太皇太后淹沒。

她不喜歡上官紫這個兒媳婦,整個帝都的人都知道,這是無法掩飾的。

太皇太后很想發怒,但在觸到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怨恨的眼神時,她終是顫着心,又氣又恨地斥着:“沐兒,你還在怨着母后?母后那麼疼你,你竟然怨着母后……”

說到最後,太皇太后擠出了眼淚。

喬依兒很懂事,在扯到上官紫的時候,她就讓在外面侍候的宮女和太監全都退下,她自己也退了出去。

夜沐笑,笑得諷刺,“是呀,母后最疼的便是兒臣,可是兒臣心愛的女人,母后卻容不下,兒臣最愛的嫡子,母后容不下,十二年前一場大火,總算讓母后鬆了一口氣,紫兒沒有了,稚兒也沒有了,母后最愛的兒臣痛苦萬分,傷心絕望,這便是母后最疼愛兒臣的表現。如今,老天爺有眼,讓兒臣的稚兒還活着,兒臣總算把稚兒接回來了,母后依舊容不下稚兒,也容不下兒臣的嫡長媳。母后還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地疼愛着兒臣,這種疼愛是我那三位嫡皇兄都享受不到的,我那些同父異母的皇兄皇弟們更沒那個命享受母后如此的疼愛!”

說是母親最疼最愛的兒子,卻遭受到母親最重的傷害。

這麼多年來,夜沐很想說服自己去體諒自己的母后,可他就是無法說服自己。

太皇太后錯愕,怔怔地望着夜沐,夜沐那抹諷刺的笑容,狠狠地刺入了她的心頭,她在顫着,也在怨着。但她還是痛心地說着:“紫兒的事,母后也痛心,母后是不喜歡她,可她終是母后的兒媳婦呀,你這樣指責母后,母后屈呀。”

心裡卻恨極了上官紫,死了,都無法讓她安寧,都無法搶回她最愛的兒子。明明她把整個帝都中最好的女子指婚給兒子了,可是兒子的心依舊在上官紫身上。這麼多年來與周妃的相敬如冰,她都瞧在眼裡的。

上官紫!

那個狐猸胚子!她只恨上官紫死得太遲了。

她容不下上官紫!

對,她就是容不下上官紫!

“沐兒……”太皇太后的淚落了下來,“你竟然如此的誤會母后……枉母后總在替你着想,你竟然……”

夜沐上前兩步,直直地站在太皇太后的面前,看着太皇太后臉上的幾滴淚,他的眼裡連歉意都沒有,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夜沐低冷地說出一句話來:“母后一直容不下紫兒,是因爲紫兒本是給父皇爲貴妃的,對吧?”

當年,大曆國皇上把自己最疼愛的嫡親皇妹紫靈公主,以和親的方式送到大星王朝,本來是給夜沐的父皇爲貴妃的,那位老皇帝對紫靈公主也是甚愛,瞧着紫靈公主時,真恨不得把皇后的位置都騰出來給紫靈公主坐。誰知道夜沐對紫靈公主也是一見鍾情,老皇帝又疼愛夜沐,想到自己畢竟年紀大了,紫靈公主當年不過十五六歲,而且夜沐那時年已二十,還沒有娶妃納妾,老皇心急不已。夜沐好不容易有喜歡的女子了,思前想後,老皇帝便大度地把紫靈公主指婚給夜沐爲妃,成就一段美好姻緣。

紫靈公主對夜沐也是一見傾心,難得老皇帝大度,讓她與夜沐有情人成了眷屬,婚後與夜沐恩愛非常,第二年就給老皇帝生了個嫡皇孫,便是夜千澤。

可以說夜千澤是太皇太后的嫡長孫。

夜沐雖然是太皇太后最小的兒子,他前面的三位皇兄也是早早地就當了父親,但都是生的女兒,只有紫靈公主一胎得男。在夜千澤之後,陳王,楚王的妃妾們纔給老皇連生了幾個皇孫,而先帝的嫡長子,也就是當今的少帝則比夜千澤小了六歲。

太皇太后的臉色變得鐵青起來。

夜沐的那句話直戳她的心窩。

她容不下上官紫,一是因爲上官紫差點成了後宮中僅次於皇后的貴妃,如果老皇帝活得長久一點,又沒有成人之美的話,上官紫成了老皇的貴妃,萬一生個兒子,就嚴重地威脅到她的地位,她怎麼不能怨着上官紫?沒想到上官紫最後成了她的兒媳婦,搶走了她最心愛的小兒子,這氣,她哪能嚥下去?

但她並不是沒有肚量的人,作爲皇后,後宮之中最高地位的女人,肚量本來就要大,她之所以容不下上官紫,還有另外一層原因,那個原因,夜沐是怎麼都猜不到的,她也不會告訴夜沐。

一揚手,太皇太后就狠狠一巴掌朝夜沐的臉上甩去,夜沐也不躲更不避,反而迎臉而上,淡冷地說了一句話:“紫兒在生之時,母后最喜歡賞她耳光,兒臣現在想嚐嚐被母后抽耳光的滋味,好體會紫兒當年的委屈。”

太皇太后的手僵在夜沐的面前,距離他的臉僅有一指之隔了。

“沐兒……”

頹然地坐下,太皇太后用帕子自己拭去了臉上的老淚,在這個兒子面前,她的老淚沒用,無法讓他惶恐,無法讓他愧疚,因爲他對她這個母親已經積怨太深。

自從上官紫被大火燒死之後,她的兒子就隨着那場大火也死了。

這麼多年,她看到的這個兒子,只不過是一個軀殼,是沒有靈魂的。如果不是先帝把國家這個重擔壓到這個兒子的肩上來,說不定她連兒子的軀殼都看不到了。

調整好心緒,太皇太后自己整理了一下儀容,望着還站在她面前的夜沐,卻是對屋外的喬依兒吩咐着:“依兒,讓寒初藍進來。”

喬依兒在屋外恭敬地應着,趕緊去找夜千澤夫妻倆。

夜千澤哪裡還在慈慶宮外?

周妃帶着兩個幼子在宮門口站着,滿心的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的夫君進去說了什麼,更不知道婆婆會不會妥協,承認寒初藍的身份。夜千澤帶着寒初藍走,她想阻攔,但人言微輕,夜千澤也不會聽她的,只能看着夜千澤帶着寒初藍離開。

李公公倒是淡定,靜靜地站在周妃的身後,不言不語態度恭謹。

喬依兒走了出來,先是向周妃請安,請了安後才心急地問着周妃:“周妃,君昊世子帶着寒姑娘走了?”

“喬姑姑,初藍是本妃的兒媳婦,堂堂攝政王的世子妃,不是什麼寒姑娘。”周妃的話雖然溫溫軟軟的,態度卻很堅決強硬,堅持着寒初藍的世子妃身份。

喬依兒在心裡冷哼着,一家子的不怕死。

惹怒了太皇太后,當庭杖了寒初藍都有可能。

表面上她還是恭敬地答着:“奴婢是太皇太后的人,太皇太后教奴婢如何稱呼,奴婢不敢不從。周妃娘娘,還望告知世子帶着寒姑娘去了哪裡?太皇太后要見寒姑娘。”

“皇祖母讓喬姑姑找大嫂,又不是讓母妃找,喬姑姑自己不會去找嗎?何必問母妃。”

被周妃牽着的夜君睿忽然說了一句。

喬依兒錯愕地望着他。

夜君睿挺直腰肢,瞪着一雙大眼望着喬依兒,那道與夜千澤同出一轍的劍眉飛揚着,被周妃教導得很好的他,還是第一次用不客氣的口吻和他人說話,這個他人還是連他母妃都要客客氣氣對待的喬依兒。

“睿兒。”

周妃連忙扯了扯大兒子。

喬依兒笑着:“是奴婢的錯,奴婢不敢麻煩周妃娘娘。”

說着便向周妃母子三人行了一禮,就趕緊走了。

“睿兒,母妃教過你的,不準用不客氣的口吻和大人說話。”周妃輕斥着夜君睿。

李公公小聲地提醒着:“周妃,在宮裡別說這些話。”

周妃趕緊閉嘴。

夜君睿卻小聲地嘀咕着:“喬姑姑對母妃不客氣,睿兒也不想對喬姑姑客氣。”

周妃一愣。

兒子這麼小,也懂得保護她了。

夜千澤早就帶着寒初藍離開了皇宮,喬依兒在宮裡沒有找到夫妻倆,一問之下得知夫妻倆已經出了宮,太皇太后那邊又不能耽擱太長的時間,她只得先回慈慶宮回話。

得知夜千澤竟然帶着寒初藍走了,太皇太后着實又氣了一陣子,瞪着夜沐,罵着:“沐兒,你教的好兒子!”

夜沐淡冷地應着:“兒臣還沒有盡到爲人父的責任。兒臣愧對澤兒,母后要是怪罪,請先降罪兒臣吧。”

想起夜千澤消失了十二年,在民間捱了十二年的清苦,太皇太后又無法強硬地指責什麼了,只得忍下氣來,吩咐着喬依兒:“派人到攝政王府去,請寒初藍進宮。”

喬依兒應聲,退了出去。

太皇太后又望着夜沐,放軟了聲音,“沐兒,這大過年的,又是一大清早,咱母子倆也不要再爲了這些鎖碎的事傷感情,讓媚兒也進來吧,外面冷着呢。”

夜沐沒說話。

太皇太后便讓人把周妃母子三人請了進來。

……

寒初藍總算見到了傳說中的太皇太后。

她拒絕了夜千澤的相護,自己進來的。

太皇太后還是坐在桌前,桌上的早膳已經冷了,但還沒有撤走。喬依兒在跟前侍候着,夜沐與周妃卻不見了,就連夜君睿兄弟倆也沒見蹤影。

“孫媳寒初藍見過皇祖母,皇祖母吉祥。”

寒初藍規規矩矩地給太皇太后行禮,其實基本的行禮,難不倒她的。怎麼說也看了那麼多的宮廷劇。

太皇太后針對着她,她怎麼可能給太皇太后找着機會爲難她?

太皇太后沒有說話,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對喬依兒說道:“依兒,哀家想吃炸三角,還有再讓端兩碟點心上來。”

喬依兒應了一聲,趕緊給她準備去。

太皇太后依舊沒有讓寒初藍起來,寒初藍也保持着行禮的姿勢,沒有不悅,也沒有說話,神態自若。

很快地,太皇太后想吃的點心和炸三角都送了上來。

“皇祖母,孫媳能不能說話?”

寒初藍忽然問着,也擡起了頭,直直地望着目中無她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這才瞟了她一眼,依舊沒有讓寒初藍起來,淡冷地問着:“你就是寒初藍?”

“是。”

“沒規沒矩,依兒,掌嘴!”

太皇太后倏地命令着。

喬依兒依令,走到寒初藍的面前,凝氣,伸手,用力一巴掌就要朝寒初藍的臉上甩去。

“皇祖母最近都在拉肚子吧。”

寒初藍無畏於即將落到自己臉上的巴掌,淡淡地說了一句。

太皇太后一閃眼,叫了一聲依兒,喬依兒的動作便僵住,縮回,寒初藍暫時避開了太皇太后的教訓。

“你剛纔在說什麼?”

太皇太后盯着寒初藍冷冷地問着。

眼前的這個小農女比元缺送進宮來的畫像要美很多,那雙眼睛水靈靈的,閃爍着精明與幹練,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燈。不過……太皇太后在心裡冷笑着,饒是孫悟空,在她老人家的面前,也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初藍想問皇祖母最近是否拉肚子。”寒初藍還是淡定地回答着太皇太后的問話。這個被傳成了恐怖老巫婆的太皇太后在寒初藍的眼裡,其實和普通的老太太沒有兩樣。看在這個老太太是夜千澤的親祖母份上,她願意與之周旋。至於太皇太后一副想吃了她的樣,她也不怕,大不了再死一回,說不定一死就能穿越回二十一世紀呢。她很認真地看着太皇太后,恭敬中又流露出一點虛假的關切,說道:“初藍看出皇祖母的胃腸不好。”

太皇太后挑了挑眉。

寒初藍還真說中了。

她就是胃腸不好,最近也老是拉肚子。

御醫開了藥給她調理,但還是那個樣子。

就是因爲這樣,她才命元缺在外面玩玩,不讓元缺走,元缺醫術高超,比宮裡的御醫不知道要好多少,她得讓元缺幫她號號脈,開些方子調理調理。

只是,寒初藍怎麼知道她胃腸不好?最近老拉肚子?

太皇太后的反應告訴寒初藍,她說中了。

太皇太后雖然保養得好,畢竟是六十好幾的老人了,六十好幾的人放在現代裡,還不算很老,可在古代裡就算上是很老的人了,這人老了,消化便不好了,而皇宮裡的膳食雖然精細,可就是太精細了,天天那樣吃着,吃在肚子裡,老是難消化,積壓得久了,便弄壞了腸胃,再吃點油膩的東西,便會拉肚子。太皇太后讓喬依兒給她送上炸三角,這些油膩的東西,估計是她老人家愛吃的,腸胃本就不好,還吃炸三角,不拉肚子纔怪呢。

寒初藍敢說,如果太皇太后不改變膳食,調理好腸胃,這樣三不五時地拉肚子,積痢成疾,不用多少年就能把太皇太后送去找老皇帝團聚了。

古代皇宮裡的主子們,大多腸胃不好,身子差,其實就是這個原因。

“你懂醫理?”

太皇太后問着。

寒初藍謙謙一笑,答着:“初藍不懂。”

太皇太后拿眼瞪她,不懂醫理,怎麼知道她胃腸不好?最近老拉肚子?難道是寒初藍事先打聽的?但她老拉肚子的事只有喬依兒清楚,還有太醫院那羣御醫,他們是不可能泄露她的病疾的,寒初藍也沒有那個本事能讓御醫泄露出來。

“噱弄哀家,胡說八道!詛咒哀家!依兒,掌她嘴!”

太皇太后又變了臉,命令喬依兒掌寒初藍的嘴巴。

寒初藍還是淡定地跪着,淡定地又說一句:“孫媳進來的時候瞧見了元國舅,元國舅素有神醫之稱,皇祖母責備孫媳胡說八道,要讓人掌孫媳的嘴巴,孫媳實在不服,身體是皇祖母的,皇祖母硬要說身體沒事,孫媳也無奈。但元國舅既然在,皇祖母讓元國舅號號脈,只要元國舅說皇祖母身體無恙,那麼孫媳便是胡說八道,甘願受罰。”

太皇太后忽然笑了起來,不得不對寒初藍另眼相看。

這個小農女的確膽大。

面對她這個大星王朝最尊貴的女人,寒初藍居然還能淡定自如。

如果寒初藍不是夜千澤的妻子,她肯定會喜歡的。

“寒初藍,好,哀家就依了你,不過哀家醜話說在前,如果哀家身體無恙,證明你在胡說八道,噱弄哀家,詛咒哀家,你就得於哀家面前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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