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孵蛋
經過大家的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到中秋節前,工程終於完工,結實的水壩承載着人們的希望驕傲地聳立起來。縣領導齊重煜帶着人蔘加水壩落成儀式,揭開碑上紅綢,露出文字,上面記載建這個水壩的辛勤過程,文章是庭芝寫的,庭霜要他一定得把人民羣衆的功勞大大渲染一筆。
壩上正如庭霜事先承諾的那樣,在顯眼位置刻上爲修工程捐助錢物的人的名字,再用彩石嵌一圈。
李昌富、紀老頭等幾個村的里正看着修好的壩,高興得臉上褶子綻放菊花,往年因爲爭水斗毆結下的怨恨也被這巨大的喜悅衝散。幾個村長很友好的一起抽鍋煙。
突然,李昌富一拍大腿想起來,這次修水利,庭霜做爲發起人和組織者,平息羣毆、籌款買料、請技術人員,功勞算頭一份,可是碑上壩上都沒有他的名字。
“說的是啊,怎麼沒有他的名字呢?”村長們都點頭稱是,準備找工匠補刻。
“算了算了,別折騰了,我又不是爲了出名才做的,況且我的名字又不好聽筆劃還多。”庭霜嘻嘻一笑看着修好的工程無比開心,他已經得到了收穫。
以前,他搞負債經營,分期付款,變害爲利在低窪地種稻,在稻田養魚,給縣長提那些關於消防安全方面的建議,都不是他自己創造的,都是從電視或書上看到的前人的寶貴經驗,他只是拿來運用而已,唯有這次在資金不足的情況修成了水利工程,確實是他自己的主意,先讓縣政府出一部分資金開個頭,再讓富人捐款,發動人民羣衆跟着已經開工的工程堅持下去,這一切,他付出了許多屬於自己的智慧和汗水。
這樣的成就感和由此建立起來的自信已經是最大的收穫。
寶琪看着他高興也跟着開心,說:“誰說你的名字不好聽,你們哥兒幾個的名字都出自古詩,你的名字也是,‘圃露庭霜何寂寞,雁歸蛩病可相思。’很有意境是吧?”
庭霜聽說自己的名字也來自詩句,更加高興,寶琪又說:“這麼高興,我們回家烤小豬慶賀吧?”
“就知道吃,你休想。”庭霜瞪他,這廝好不容易說句好聽的話,原來爲了烤小豬。
爲了表示慶賀,也爲了表示歉意,更爲了表示和解,桐柏村送了一頭大肥豬給散花村。
李東昇殺豬放血燒水燙毛分肌劈理忙活一晌,刀子上下翻下,一條條豬肉被分割成一斤一條碼在一邊,差不上一兩半兩,旁邊半大孩子們邊幫忙邊淌哈喇子。
這邊李東昇割肉,那邊有人分肉,領到肉的立即回家架鍋燒火,不大一會兒,各家各戶炊煙裊裊,香氣瀰漫整個村,沒到過年,人們快樂得和過年一樣。
分完肉,人也散得差不多,還剩下頭蹄下水,一些腰排和後臀。里正家的大鍋也早就架好,柴火燒得劈啪響,大狗小狗都吸溜鼻子亂轉。
庭霜一邊嚥着口水一邊等着大骨頭和血旺湯端上來。寶琪看他的眼光直往廚房瞄,笑道:“看把你急的,饞貓。”
李大娘和金燕子在竈上忙活,把肉端上桌,一盤盤心肝、白肉、骨頭、一大盆血旺湯飄着翠綠的菜葉,還有從塘裡剛踩來的蓮藕,焯了涼拌非常爽口。
炕上坐着送豬來的桐柏村裡正紀老頭,做陪的有李昌富,李東昇,還有庭霜和寶琪,張大全。本來要請庭霜坐上位,因爲他有官銜還是這次工程的大功臣,但是庭霜死活不肯,那紀老頭和李昌富年齡比他爹都大,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坐上座,反正坐哪兒又不少吃一口,他完全不介意端着大海碗蹲廚房吃。
最後推讓一番,還是紀老頭坐了上位,大家坐定,李昌富把自己一直捨不得喝的燒酒也拿過來,大碗滿上,誰也不藏奸,喝得賊爽快。
邊吃喝邊嘮嗑。
這次兩村羣毆鬧得挺不痛快,最後以共同出力修成水利工程結束恩怨,也算好事。本來散花村要擡着屍首上桐柏村討說法,讓他們“看着辦”,否則上縣衙。庭霜覺得這樣鬧得更僵,修工程還得大家出力,所以息事寧人把事情平了下來。這麼一來,桐柏村反而有些過意不去,不管怎麼說,也是打死了人家一條人命,對方做事這麼“講究”,自個兒也不好意思裝不知道。
酒過三巡,紀老頭主動提出給死者家屬一點錢表示一下。
李昌富代表家屬接受了,恩怨就此揭過。
接着,大家談起怎麼度過這段艱難時光,本來冬天過後就是青黃不接的時節,再加上夏收歉收,秋糧還沒打出來,這段時光不好過。但是大家更多的是暢想美好未來,熬過這兩月,以後會好的。
庭霜說了自己的打算,工程結束後他打算把城裡的飯館開起來,蔬菜雞鴨優先用村裡的,人工也用村裡人。
“我打算正式開館子做燒雞,自家養的幾百只雞肯定不夠用,讓村裡會養雞的多養幾窩。”
“那中。”李昌富同意,“現在抱小雞晚了,等開春讓他們多抱幾窩。”
庭霜筷子頭不停,一邊說:“說幹就幹,好好的幹嘛要拖到明年,現在就養。”
“現在抱的小雞入冬長不大會凍死,而且母雞到冬天就不下蛋了,這個時候天不冷不熱正好讓下蛋。”
“在雞窩鋪好稻草,注意保暖,不會凍死的。人工孵化不影響母雞下蛋。”
“啥?什麼人工……”幾個人聽不懂了。庭霜也是隻知道原理,實踐起來還有難處,不過沒關係,可以發動羣衆想辦法。
吃完飯,庭霜讓李大娘召集了一幫家庭主婦,都是家裡養着好幾十只雞的能幹婦女。
庭霜先啓發她們:“孵小雞必須有兩個必要的條件,一是用的雞蛋必須是……”
“受精卵”這個詞用土話咋說來着?庭霜一時想不起來直撓頭。
李大柱家的接口:“公雞踩過的蛋。”
“啊……對,就是這個。”庭霜很高興羣衆智慧能彌補他的不足,接着說:“一是要用公雞踩過的蛋,什麼樣的蛋能孵小雞,大家都有經驗不用我說了。”
鄉下人分辨雞蛋是拿到光底下一照,有個小黑點,有血絲,說明這蛋可以孵小雞。這個不是問題,問題是溫度。
“……第二個必要條件就是合適的溫度……溫度就是冷熱的程度。”庭霜繼續費力解釋,“母雞趴在蛋上,屁股下面熱乎乎的,所以才能孵出小雞來,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不用把雞蛋放在雞屁股下面,用人工的辦法制造出和母雞屁股下面一樣的熱度來。”
庭霜抹汗,不知道這樣解釋她們能聽得懂不?
婦女們疑惑地看着他,這個說法可是聞所未聞啊。
大柱家的小栓今年八歲,跟着母親過來聽講,眨巴眼眨巴半天,說:“你的意思是不用母雞趴蛋上,用牀棉被蓋在雞蛋上,也能熱乎乎的?”
這話雖然稚氣,卻是開啓難題的鑰匙,庭霜很高興,立馬摸兜,摸出一個糖球給他表示鼓勵。
婦女們也明白了過來,七嘴八舌議論起來:“那把雞蛋放炕上,再蓋上兩牀棉被,炕底下燒熱,也可以保證雞蛋熱乎乎的。”
“如果熱了再抽掉一些柴禾,冷了慢慢加火。”
庭霜很欣慰點頭:“是這麼着,不能太熱,也不能太冷,更不能一會兒冷一會兒熱,要把溫度保持得和雞屁股下面的溫度一樣,而且不變。”
婦女們明白了基本原理,接下來就是解決保持恆溫的問題。庭霜覺得這些婦女養雞養半輩子了,應該能想出法子來,否則太對不起*對人民羣衆的期望了哎。接着再誘之以利:“只要孵出小雞來,我全都買下,你們只管放手去做。”
婦女們振奮起來,以前她們不大願意孵小雞,因爲母雞抱窩會停止下蛋,這樣損失不小,所以養雞戶強行把母雞打起來,不讓雞抱窩,現在不用抱窩也能孵小雞,而且有人還預先買下所有小雞,下蛋和孵小雞兩不誤,可以掙兩個活錢。
庭霜想趕在中秋前幾天把飯館開起來,現在解決了原料問題,還有人工問題待解決,他本來不會做飯,當了家以後不得不自己做,居然也慢慢練出來,在村裡很受好評,只是他手藝雖不錯,也不能老是圍着鍋臺轉,於是在村裡放出話,招收手腳麻利有眼色,竈上手藝好的人進城幫工。
最後定了幾個人選,一個是大柱家的二小兒留根,庭霜答應過他,幫他實現不用等到過年就能把肉吃夠的偉大理想,所以把他拉來幫他掙幾個錢。一個是李東昇大哥,他本來不大樂意上飯館幹活,但是庭霜對他精湛的手藝和優良的服務態度很有好感,求他幫幾個月忙,好歹帶出幾個徒弟來再說。
又招兩個勤快人打雜。後廚請周嬸做鎮,也是想着周叔在城裡做木工,周嬸在村裡種地,兩口子不常在一起,所以庭霜請周嬸給他的飯館打工,她竈上的手藝也極好,又能和老公一起住在城裡,對雙方都有好處。
家裡人,他打算除了自己再帶李嬸和平安過去,其它人留在村裡照顧地裡和家裡的活。
寶琪先提出反對,理由是平安是在當鋪當過夥計的,服務態度差很得罪客人的。平安不服,他只在當鋪待了幾個月,還沒養成傲慢的習慣,怎麼態度差了?倒是寶琪傲不咧咧的眼皮朝天態度是真差。
寶琪拽着庭霜衣角蹭蹭,發誓自己一定視顧客如上帝,保證給予春天般的溫暖,還說你進城後不在家,你家老二肯定會欺負我的……
再把腦袋擱他肩上蹭蹭。
庭輝瞪他一眼,準備和他理論一番。
庭霜不想聽他們爭執,只好同意寶琪跟自己進城,平安留家裡。
晨光一聽,也纏着要進城幫工,並保證視顧客如啥啥的。庭霜只好也答應了。
人選定下來,下一步是定菜譜,庭霜拿出楚老丈留下的菜譜,把周嬸李嬸還有李東昇幾個招來研究。經研究,大家覺得這菜譜上記錄的很多屬於高檔菜,以長平縣的消費水平來說不完全合適,老字號的匯源樓,大豐樓做的都是達官貴人的生意,跟他們搶顧客,現在他們沒這個實力,而且初次經營飯館也缺少經驗,不如把這塊市場讓出來,把目標定在中等客戶身上。
於是庭霜把菜單修正了一下,分爲中低兩檔。
低檔的就用鄉土菜,羊雜麪,羊肉燴麪,豬肉燴粉條,烙饃卷菜,涼拌菜、雞血湯、雞雜羊雜等等,庭霜還沒忘了以前說過的話,如果他開飯館,體力勞動者的生意也做。
中檔的不太好弄,幾個人商量了一晚上,既要看上去好,價格還要讓多數人能接受,寶琪和庭輝都是富貴過的公子哥兒,做飯不頂事,對吃飯還是很有經驗,看着菜譜提意見。
“每個飯館必須有幾樣獨有的別家難以仿效的招牌菜,咱家的招牌菜除了一品燒雞還得有其它的才行。”庭輝問道。
“生炒鱔魚絲。”庭霜馬上想到一樣招牌菜,過了一冬一春後,後院池塘裡的黃鱔養得又肥又壯,他拉到匯源樓賣了個好價,掌櫃的很高興,說他家的鱔肥美香酥,客人吃了都說好,可是要做生炒鱔絲,尺寸還不夠粗,最好再多養幾天。庭霜記在心裡,觀察了一圈,市場上的鱔的確不如他家的粗壯,味道也不如他家的鮮美,如果拿來當招牌,可是全城獨一份。
庭霜又特意聲明瞭一下:“要想把菜做得好吃,要捨得放油。”
爲了炒菜的事他沒少和家裡主廚的李嬸叨叨。在農村,油是較珍貴的,主要用來待客或是過年節改善生活。鄉下炒菜一般是拿過年剩下捨不得吃的豬油剜一小塊抹抹鍋,就這樣炒了,更有甚者,炒“辣鍋菜”,也就是把鍋燒熱,直接放菜加點水翻炒,甚至連菜都不炒,“鹹菜鹽豆老弟倆,蒜缸一響就吃飯”。象庭霜那樣拿瓶子往鍋裡倒油的,在村裡獨一份,於是庭霜華麗麗滴背了個“不會過日子”的光榮稱號。當然他不會過日子的行爲不限於炒菜時拿瓶子倒油,還有經常吃二羅面,拿字紙擦屁屁,這些都是“不會過”的罪狀。農民讀書不易,對文字有種說不明的敬意,對寫過字的紙都很珍惜,某人居然拿來擦屁股,真是該敲。
庭霜爲此寬麪條淚,家裡有幾個嘴刁的公子哥兒,吃頭羅粗麪和包穀面,不用油炒菜能行嗎?前世裡俺同學做菜五升的金龍魚大桶往鍋裡倒,俺放那點油算什麼呀。再說,用字紙擦菊花,那不是爲了省錢嗎?紙店賣的細紙好貴的說。這麼節省居然被鄉人視爲“不會過”,果然和這幫人的代溝如東非大裂谷,彌補不能。
但是這回開飯館一定得把這大裂谷補一補,庭霜鄭重交待將在後廚掌勺的周嬸和李嬸幾個,炒菜時務必要捨得放油,這幾天就在家裡把菜譜上的菜練練,本人要檢查,如果因爲油放少了而影響味道,要提出嚴肅批評,限期改進。
請勿計較‘圃露庭霜何寂寞,雁歸蛩病可相思。’這句詩具體出產年代。
下章:主角事業上一層樓,當然桃花也來了,否則誰會看上一個沒產業的窮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