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江夏去了醫館。
她一去莊子就是半個月,醫館早已經準備到位,開了業,據說當日賀客盈門,她這個幕後東家反而沒有到場。不過,從醫館門口大排長隊的騾車馬車轎子,江夏就知道,醫館的人氣很旺,她到沒到場,顯然沒有影響到什麼。
悄無聲息地從旁邊的角門裡進去,江夏一路直接進了後院,換去身上的官服,江夏着了一身普通的男裝,用斗篷裹了裹突出的肚子,這纔來到前邊的門診。
趙一鳴隨着鄭氏去了莊子上,這邊照應的人跟江夏都不太熟,老遠看見,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兒見禮,江夏擺擺手過去,他們就各自繼續忙乎去了。
一路到了接診室,江夏就看見太醫院的譚太醫和程太醫都在,又有特聘過來的四位民間高手。但顯然的,太醫院的牌子更吃香,兩位太醫門口等着看病的排成長隊,另外四個人的門口卻基本不用排隊。這還是掛號費、藥費都有明顯區別的情況下。
最初,江夏提出掛號費代替診費,並有所區別時,不僅僅是民間的郎中有意見,連太醫們也多持不贊同意見,還是江夏堅持下來,如今看來,也虧得做了區別,否則,民間的郎中怕是天天枯坐,都會面對沒有病人可看的窘境。
感嘆着,江夏瞥見程太醫屋裡進去一位外傷患者,據說是修屋頂摔下來的,一身血糊糊的,人已經能夠陷入了半昏迷狀態……看情形很是危急。
譚太醫擅中風,程太醫擅腸胃科,兩個人可都不擅外傷。
偏偏這家人家境還算不錯,能拿得出五兩銀子的太醫掛號費,硬是堅持要讓太醫出手救人。
江夏皺着眉頭走進去,屋裡程太醫也正勸說病人家屬換人看診:“……老朽確是不擅傷科,你們還是去隔壁,嗯,隔着一間屋子的那位林醫生,就是外科聖手,接骨、療傷,都是極好的。”
江夏進門,跟在後邊的一位年輕人突然惱怒起來,指着江夏道:“你沒看見我們先進來的麼?你就這麼擠進來作甚?難怪這老頭兒不肯給我大哥治傷,卻原來等着你呀……”
言語無狀、態度粗魯不說,說着說着,甚至想伸手來推搡江夏。
如今,江夏身體日漸笨重了,出門在外格外小心,周邊伺候的人也都特別上心。東英和南蕪原本是輪值,一個人跟着的。自從回京之後,但凡出門,兩個丫頭就時刻跟在身邊,不離左右地保護着。
那人出聲呵斥,南蕪和東英就已經隱隱做好了準備,哪裡還能真讓他出了手。那青年的手剛擡起來呢,就被南蕪一手握住手腕,一拽一推,成了滾地葫蘆,不但自己滾出去老遠,還撞倒了兩個人!
屋裡眼看就要亂成一團,江夏大聲道:“靜一靜,我是太醫院的外科醫生,你們想要保住病人的性命,就安靜,別吵別鬧!”
程太醫也看見了江夏,連忙也附和着道:“對,對,這位江太醫乃是療傷聖手,能肉白骨生死人的,你們且靜一靜,讓江太醫看看傷啊……”
病人家屬們還有些將信將疑,卻至少不再羣情激奮了,安安靜靜看着江夏緩步穿過人羣,走到擺在屋子當中的傷者身邊,伸手查看病人的傷情。
既然是從屋子裡上摔下來的,自然是骨折、挫傷、擦傷,今兒可能傷及內臟……
她首先找到了出血源,原來是左側的上臂折了,骨頭從皮肉裡刺穿出來,造成了大量出血。她擡手,石榴立刻拿了把剪刀上前,低聲道:“奴婢動手吧!”
江夏扎着手點點頭,看着石榴手法嫺熟地將病人的棉襖袖子剪開,露出折斷的手臂來,進而,又將棉襖剪開,江夏查看之後,確定折了一條肋骨,左側小腿也有骨折,卻相對較輕,錯位不太嚴重……
查明傷情,江夏心裡有了底,擡頭看向病人家屬介紹了傷情,然後道:“病人傷情雖然比較嚴重,但並非不治,你們要不要治?”
有一個四十多歲年紀的老者站出來道:“要治,要治,懇求這位太醫救小兒一命!”
江夏點點頭,安撫他道:“老丈莫急,這傷看着重,但並不是太難治,治好了,不但能保住命,還能保住手腳,以後不妨礙行動的。”
手臂都傷成那個樣子了,這些人之前只當這條胳膊是保住了,故而從開始就喊着救命……卻沒想,江夏看了看居然說能保命,還能保住手腳。他們個個一臉驚喜,又有些不敢置信。
江夏卻等不得跟他們細細解釋交待,只問了治療,就讓人擡了傷者,離開程太醫的診室,一路往後邊的療傷室裡去了。
雖然設置了療傷室,但太醫和聘來的郎中,都不習慣到這邊來,太重的傷勢,他們治不了,骨折啊、挫傷扭傷什麼的,在診室裡就處置了,是以,這療傷室設立起來,江夏倒是趕了個頭茬兒!
一看江夏去處置外傷,兩位太醫忙的不可開交,分不得身不說,另外四位郎中卻沒多少病人,略一猶豫,那一點點矜持和驕傲,到底抵不過對‘女太醫’、‘外科第一人’的好奇,不約而同地跟了過來。
江夏設立這個醫館的本心就是互通有無,發展醫學技術。
她帶着傷者過來,就吩咐了醫館的人,將幾位在這裡實習的防疫院的年輕院使都請過來觀摩,故而,四位特聘郎中主動過來,她並不拒絕。
走進屋子的江夏,就將病人家屬全部擯除在門外,連那位老者也未放進去。
她淨手、穿罩衣,又讓進來觀摩的郎中和院使也都穿了罩衣,這纔開始將病人的棉衣整個除去,開始動手治療。
胳膊的骨折最嚴重,也是主要的失血原因,江夏自然先從此處下手。
儘管,防疫院的院使們和特聘郎中都聽過,江夏擅長動刀,但當他們親眼看着江夏僅僅用了幾根銀針刺穴麻醉之後,就用鋒利的柳葉刀切開病人的皮肉時,還是覺得難以承受,其中一位年輕的院使忍不住,回頭捂着嘴嘔吐起來。
候在門口的南蕪、東英,立刻將他帶了出去。
江夏那邊的動作卻頓都沒頓,一直進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