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一指頭點在她額頭上,橫眉立目道:“你個沒出息的,多少事兒,孩子好好的,你也好好的,說什麼喪氣話。來,乖,張嘴巴……把這藥含着,別嚥下去呀!”
林酈娘不由自主地張開嘴,將江夏送過來的藥丸子含住。一股類似人蔘,又不是人蔘的味道在嘴巴里融化、蔓延,她似乎有了些精神,看東西也不那麼模糊了。
是了,夏娘來了,她和孩子都有救了!
江夏又問:“這可是我救命的丸子,你吃了就無妨了,乖乖聽話,我讓你使勁兒再使勁兒……”
林酈娘含着丸子不能說話,卻用力地點了點頭。
江夏再次手起針落,剛剛舒緩疲憊的***再次收縮起來。
經過一番努力,孩子終於調正胎位,順利產出來。
林酈娘用盡最後一口力氣,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飄了起來,飄到了半空中。
將那孩子託在手中,一邊清理口腔,一邊她擦拭身上的血污……是個姑娘,林酈娘心心念念盼着的小棉襖!
清理一番,她倒提了孩子的兩個腳,輕輕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孩子似乎沉睡中被喚醒了,猛地發出一聲嘹亮的啼哭!孩子活着,氣息還算足!
林酈娘聽到這聲哭,然後就是江夏的聲音:“你盼什麼來什麼,真的如了你的心,是個姑娘,濃眉大眼,漂亮的很呢……”
有什麼從下邊涌出來,熱熱的。
林酈娘想要笑,想回應一聲,卻發現沒了半點兒力氣。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滑入那無盡的黑暗深淵之中去。
江夏將孩子交待給石榴:“包紮臍帶!檢查手腳有沒有毛病……”
話未說完,就聽得那邊穩婆發出一聲驚呼:“落紅啦!”
江夏猛地回頭看過去,就見林酈娘身下,一大片腥紅正快速蔓延開來。
江夏瞳孔一縮,將孩子交待給石榴,自己快步走過去,針包重新打開,迅速取出幾支長針,飛快地紮在幾個穴位上。血出的緩了緩,卻沒有止住。
她知道,若想止住血,只能檢查***做創面縫合,否則,如此劇烈的大出血,不可能僅憑鍼灸止住。
江夏頭也不回,就交待石榴:“你將孩子包裹好,交給旁人看着。你準備手術用具……”
若是縫不住,或者找不到傷口,最後的辦法就是切除***然後縫合。那樣,讓林酈娘再無法做母親,但卻可以抱住一條命。若是必須的情況下,她相信林酈娘絕對會選擇保命。她有兩個兒子,如今又有了一個女兒,三個孩子最大的不過七歲,他們不能沒有親孃。
剛剛生產完的**鬆弛,又在不停的收縮,本身就充着血,一點點小傷口極難發現。江夏一點一點細心又快速地搜索着,一遍沒發現,又立刻折回來找第二遍……終於,在第二遍即將完成的時候,她終於看到了那個出血口,隱在一道皺褶裡邊,鮮紅的血液卻順着皺褶不停地涌着。
江夏回頭,對石榴道:“點酒精燈。”
然後,她取一根鑱針,裹了一片乾淨布巾,將那鑱針燒得發燙,近乎燒紅,然後,她回手,那鑱針落在那傷口上。
嗤的一聲,不大,卻絕地驚人!
然後,一小股淡淡的皮肉燒糊燒焦的臭氣散開來,讓屋裡的幾個人臉色更白了一層。
江夏回頭,將鑱針交給石榴,又要了縫合針線,這纔開始將那創口做縫合術。
大出血止住了!
江夏清理、復位,然後,讓人幫着將林酈孃的身體清理乾淨,換了乾淨的被褥。接生正式完成。
她洗了手,要了半盞溫水,又取了一粒丸子放進去化了,然後走過去,托起林酈孃的頭,將藥給她灌下去。
片刻,她探手查看林酈孃的脈搏,微弱,卻一下一下,跳的還算平穩。她終於吐出一口氣來。
這母女倆的性命暫時是救回來了,後邊只管後發症,只要過了產褥期,沒了感染繼發症的危險,身體慢慢調養回來就是了。
等她從產房裡走出來,腳底下都有些虛浮,彷彿踩在棉花上一樣。
那邊,孩子的哭聲好一會兒沒聽到了,江夏來到屏風隔出的次間裡,一個奶孃正抱着孩子給裴家夫人和裴家大郎看。
江夏努力撐起一抹笑來:“剛剛來得匆忙,未及向夫人見禮。還望恕罪。”
裴夫人連忙過來,伸手托住江夏,連聲道:“江夫人頂風冒雪趕過來相救,救了我媳婦孫女兒兩條性命,老身感激不盡,哪裡能怪罪……江夫人,請受老身一拜。”
說着,就要給江夏行禮,江夏擡手扶她,卻覺得身體一晃,自己都有些搖搖欲墜起來。
裴大郎離得近,看的清楚,原本也想着隨母親給江夏行禮道謝的,卻轉眼看見江夏臉色不對,連忙伸手將自己母親扶住,又叫人來扶江夏。
“江夫人,你是否不妥?”
江夏回手扶住趕上來的東英,將身體的重量靠在她的身上,然後撐着搖頭笑道:“無妨,我無妨!……酈娘我已經餵了兩粒續命丹,性命暫時無憂。但她此次生產耗損了身體,這幾日裡都不能大意了,還要盡心服藥、吃食上調理補養,以便避免產褥之症……等過個七八日,過了產褥之期,再就無妨了。”
裴夫人和裴大郎專心聽了,用心記着。江夏又要了紙筆來,給林酈娘開了治療方子和食療方子,細細地叮囑了一回。
這邊事情說完,江夏才準備要過孩子來,看看。
剛纔,她急着搶救林酈娘,都沒仔細看孩子……她一直惦記着,孩子性命暫時無憂,就怕傷了四肢神經去。現代因爲難產造成的腦癱、肌肉神經麻痹萎縮之類的情況,可不少見。
她撐着精神,揚起手道了一聲:“把孩子……”
一句話,竟然結了一下,說不全乎了。
東英一直扶着她,察覺到不對,伸手又扶住江夏,探手的功夫,不小心蹭過了她的臉頰,然後,這個寡言少語的丫頭禁不住驚呼起來:“夫人,你發燒了,好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