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驚動了江大人!”鄭媛不冷不熱的聲音傳過來,讓江夏心中一緊。
她越發恭敬了,躬身,微微笑道:“娘娘客氣了。”
鄭媛微微仰着下巴,睨着江夏,靜默了片刻,方纔淡淡道:“劉喜大概已經與你說了,本宮近來稍有不適,也不知是否暑氣燻蒸所致,總覺得吃什麼都沒胃口,精神也不太好,總覺得瞌睡……”
江夏微微站直了些,屏息靜聽。自從鄭媛進宮後,她只遙遙地見過兩次,還真沒給她診過脈,這會兒要給鄭媛看病,病人的主訴症狀,對於瞭解病史、病因、症狀,無疑都是極重要的。
嗯,沒精神,睏倦,反胃……咦?
江夏心中微微驚訝着,下意識地擡頭看了鄭媛一眼,卻見她眉毛上方隱約已經形成一道孕氣!
說起孕氣,現代許多人已經不相信了,但卻真實存在的。就是懷孕後,孕婦眉毛上方有隱約的眉形黑影,又被稱爲‘重眉’。還有個說法,說重眉重者,生男;重眉淺或不顯者,生女。
不過,這個說法,江夏依據多年行醫經驗判斷,卻有些牽強的。就和那個‘圓肚子和尖肚子’的說法有些相像,並不能作爲判斷標準的。
鄭媛隱約感到江夏看了看她,待她看過去時,卻見江夏仍舊微微躬着身,垂眼靜聽,並沒有變化姿勢,也就只當自己眼花,於是繼續敘說自己的症狀:“另外,就是我的月信已經過了二十天……”
呃,停經一條再熟屬實,那幾乎都能判定是懷孕了。
可,成慶帝的身體狀況,沒有人比江夏更清楚了,當初景妱娘得了皇嗣就已經是僥天之倖,如今,成慶帝不過是被她盡力調治着延長了幾年壽命,生育子嗣卻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這時候,江夏真是有那麼一點點後悔了,怎麼沒問問情況就跟着過來了?
若診了脈,確定了淑妃鄭媛真的懷了身孕,那就是大大的醜聞!而爲了掩蓋這個醜聞,江夏幾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悽慘下場。就是不知是賜白綾,還是賜鴆酒……哦,她會醫術,自己也配有解毒丸,大概不會賜給她鴆酒!
也或者,連鴆酒白綾都沒有,她會被人用浸溼的紙,一張一張糊臉……呃,好冷!
將種種恐怖的處死方法從腦海中拋開去,江夏重新收回心神,恰好聽見劉喜在旁邊提示:“江大人,給娘娘請脈吧!”
江夏連忙低頭答應着,回頭把自己的藥箱子放在桌上,打開,取了一個小脈枕出來。做這些的時候,她垂着頭無聲地吐了兩口氣,再轉回身,擡頭對上淑妃鄭媛的目光,她已經能夠做到平靜自然,面無波瀾。
“淑妃娘娘請!”
眼看着淑妃白皙圓潤的手腕放在脈枕之上,有小宮女上前來,將一塊粉色的綾帕子蓋住淑妃的手腕。同時,有人搬了一隻鼓凳放下。
江夏微微頜首,上前一步在鼓凳上落了座,吸了口氣,再次平定了一下心緒,調整一下自己的呼吸頻率,擡起手,扶在淑妃鄭媛的三關脈搏之上。
只片刻,江夏就止不住露出一抹驚訝之色來。她強自按捺住自己不要顯露出來,重新收斂了心神,再次沉下心思仔細探診……
吖,早就聽說有這等事,沒想到,居然還真有讓她遇上的一天。
江夏心中漸漸安定了,擡手,請淑妃鄭媛換了一隻手,再重新診過。一番仔細再仔細地斟酌之後,江夏擡起手,起身後退兩步,躬身回稟道:“回稟娘娘,據微臣判斷,娘娘是肝火上炎,脾胃虛寒,肝氣乘脾所致。用平抑肝火,溫補脾胃之法,標本兼治,從而祛除病根。”
淑妃鄭媛盯着江夏,剛剛不太明顯的紅暈盛起來,若不是她沒有半點兒迷茫之色,乍一看還以爲她喝醉了,酒色上面呢!
好一會兒,淑妃才冷哼一聲,淡淡道:“劉喜,賞!”
江夏微微一愣,擡眼恰好看見鄭媛一抹冷厲目光,一掃而過,那惡毒刻薄之色,彷彿伺機而動的蛇,令人不寒而慄!
江夏沒有推辭,只恭恭敬敬接了劉喜遞上來的一個十兩的小金元寶,躬身謝了,退出鹹福宮。
劉喜很周道地把江夏送出鹹福宮大門,道:“江大人自己小心……嗯,這事兒江大人也別往心裡去,皇上已經知道了,不消片刻,忙完了手頭的事情,必會過來看望淑妃娘娘的……”
江夏心頭一個激靈,擡眼感激地看向劉喜,拱拱手告辭,轉身依舊回承乾殿去了。
想起之前對淑妃症狀的判斷,江夏這一路上仍舊有些迷茫。不說淑妃那些自述症狀,就是淑妃臉上那麼明顯的孕氣,該怎麼解釋?
走到承乾殿西門時,匆匆從裡邊奔出兩個人影來,江夏連忙後退避讓。定睛看去,卻是太醫院院正王家祥和王太醫王進臣兩人,揹着藥箱匆匆走出來,一路往西宮去了。看方向,應該是鹹福宮?
“嗯?江家丫頭,你這是剛來?快去吧,皇上剛剛理完了朝事,接下來還有人候着呢,你趕緊進去,正好趕在下一撥人前頭進見。”王太醫匆忙間停住腳步,回頭關切幾句。
江夏點着頭,下意識地問:“我知道了!王院正,師傅,你們這是去……?”
王院正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了,這時也停住腳步,匆忙間轉回頭來,道:“我們去一趟鹹福宮,淑妃娘娘可能有了身孕,皇上讓我們二人去看看!”
儘管看到這兩人的時候,江夏已經猜到了他們的目的,但真的確定了她的猜測後,江夏還是覺得心底一驚,下意識地就想阻止王院正和王太醫……
可不等她開口,王院正已經催促起王太醫來:“進臣兄,以後再教導徒弟不遲。咱們得趕緊些了,皇上還等着咱們回奏呢!”
“好,好,走,走!”王進臣只來得及看了江夏一眼,匆匆點了點頭,就轉身跟着王院正快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