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根本不知道徐襄想了些什麼,或者說,她心裡存着離開徐家的念頭,對徐家諸人,包括徐襄在內,並沒有太過在意和用心。
沒有得到回答?有什麼關係!反正這彆扭孩子常常這樣,她就自動當他默認好啦。
江夏根本沒理會徐二同學的小性子,喜滋滋的奔着小廚房去了。爲了能夠順利地出去,她這會兒也要好好表現。可別出什麼差錯,惹怒了鄭氏,讓上街的機會泡了湯!
從現代穿過來的江夏明白,想要離開徐府,自己討生活,首先就是要熟悉這個時代的一切,包括社會環境、倫理意識、法律法規和道德規範等等等等,當然,還要熟悉街面上的種種,包括物價消費水平,各行各業的發展狀況……
她初步估算過了,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她離開徐府時應該能夠攢一點銀子,到時候,她可以開一爿小店,做點兒小生意,餬口也養家——她離開徐府不但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夏孃的弟弟越哥兒呢!
她不打算憑藉醫術謀生。
不說這個時代,女子行醫會不會被看做異類,遭受排擠。就說她無根無憑的,太冒尖兒了絕不是好事,說不定反而成了招禍的根苗。
離開徐家後,還是尋個低調的小生意謀生,先安身,才能立命!
一邊轉着心思,江夏手上的動作也片刻不停,不過片刻,就弄了澄面,和了面,開始帶着枝兒、彤翎、翠羽一起做船點。
船點乃是江南特色,古代文人墨客乘船遊玩時所帶的隨船點心,以選料考究、製作精美、造型藝術、口感極佳而聞名,被稱爲江南船菜的‘陽春白雪’。她既然想表現表現,自然要拿出點兒不一樣的東西出來。
江夏很有自知之明,她不是專業的點心師傅,做不出太精美的造型來,就帶着丫頭們做了相對簡單的兩種造型,一種是‘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的白鵝;另一種則是‘兩隻耳朵豎起來’的小白兔,白鵝填了豆沙餡兒,小白兔填了棗泥山藥餡兒,做成之後,又在盤子上點綴了芹菜絲兒做的清波和南瓜泥做的胡蘿蔔,三個丫頭簡直看傻了。
特別是枝兒,再看江夏的眼神,已經是看偶像一般的癡迷和崇拜了。
“姑娘這心思也真是……”翠羽半晌發出一聲感嘆來,卻還是沒能找到合適的詞語表達。
枝兒和彤翎卻連連點着頭附和着,她們也同樣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和表達了!
船點是要現蒸了纔好吃,江夏做的這些就是試驗品,放進鍋裡蒸上,就聽着外頭報了信來,說是大姑娘帶着小少爺已經在碼頭下了船,改乘了轎子,最多兩刻鐘就該到了。
江夏叮囑了三個丫頭接着捏船點,匆匆離開小廚房,回了正房
她得回去看着徐襄,可別姐弟倆久別重逢激動過了,發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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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岔鎮的水碼頭雖然不及臨清府那般千帆蔽日、百舸竟流,卻也規制整齊,有不少舟船刻意避開大碼頭的壅塞,特意在此停泊打尖兒,補充蔬菜糧米諸般。
那大姑娘嫁的景府,乃是臨清府的同知府上,正五品官員,在這一方也算是數得上的官宦人家了,自然氣度不同。
徐氏慧娘本就是個心思靈透的人物,嫁進景家幾年,見識眼界又與往日不同,收了一般鄉紳富戶的那股子浮誇虛榮,刻意地低調起來。
她這次回鄉省親,一是無心招搖,二來也確實路程不遠,故而沒有擺那官府家眷的譜兒,沒動用同知府的大船,只乘了一艘廂式客船,卻也周以雕欄,覆以錦帷,又有那衣裳鮮明,神色倨傲的隨從僕婦前後隨扈,即便是那乘船的船工,也穿着整齊,與那平常行船人家不同。
徐家大總管許平一大早就帶人來了碼頭,備好了暖轎候着。接到徐氏慧娘在臨清啓程的消息,大少爺徐宏也騎馬趕到了碼頭,迎接這位出嫁的妹子歸家。
船靠上碼頭,船家和隨從們搭好踏板,景諒才扶着妻子出了船艙,離船上岸。
徐宏滿臉帶笑,腳步匆匆地迎上來,隔着老遠就拱手叫道:“進賢!妹妹!”
景諒自然也作揖回禮,口稱兄長。徐氏慧娘卻只是遙遙福身,卻沒有出聲。
徐宏幾乎接過跳板去,親自躬身引着妹妹妹夫上了岸,那邊大管家早就把暖轎停好,大姑娘一踏上岸來,早就趕過來候着的魏嬤嬤和馬嬤嬤就雙雙迎上前來,一番請安問候寒暄,羨哥兒被被奶孃抱上來,與大舅舅請安見禮。
羨哥兒未滿兩週,仍是懵懂年紀,穿着大紅蟲草紋織錦袍子,裹在一襲猩猩氈斗篷裡,戴着風帽,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來,骨碌碌轉動着,看着碼頭上擠擠挨挨站着的一干人,竟沒有半絲兒懼色,反而透出滿眼的興趣和好奇來。引得那徐家上下人等一陣的稱頌讚嘆,都說這官家的小公子就是不同。
聽孃親讓他見禮,小東西就在奶孃懷裡,抱着兩隻小肉爪子拱手作揖,糯糯地叫:“皺……皺……安!”
小包子說話還不利落,只能一個字兩個字地往外蹦,卻格外地討喜。徐宏笑開懷連聲讚歎不說,周遭的婆子丫頭們,又是一番讚頌。更有那逗趣的,上前來給小公子見禮請安,於是請安聲紛紛亂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