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利進城之後,蘇蘇發現楚九歌情緒有點不高,於是回首問他:“怎麼了?”
楚九歌自打被城門口那侍衛調侃了一句之後,就一直低頭不語,現在被蘇蘇問起,終於嘆了口氣道:“……爲什麼要把我易容成這個樣子?”
蘇蘇想不到他居然會在意這個,她仔細看了對方几眼,然後道:“你這張臉挺好看的,真的……你沒見剛剛過去的兩個小姑娘一直盯着你瞧?”
楚九歌在乎的又不是這個……
他摸了摸下巴,問道:“爲什麼要做兩張兄妹的臉?”
楚九歌在宮裡生活得久了,習慣對任何一點小事,任何一點流言刨根究底,否則他也沒法好好活到今天。
現在他心中十分糾結,擔心蘇蘇這麼做是意有所指……甚至是在警告他不要癡心妄想。
所以他一路思來想去,憂心忡忡,現在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卻見蘇蘇訕笑兩聲,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聲對他說:“我是個毒師嘛,藥師的手段……我其實不怎麼熟……好吧好吧,實話跟你說吧……我只會捏這一張臉。”
天可憐見啊!師兄教她的這種易容手段,與其說是醫術,還不如說是泥塑呢!
她在師兄手底下苦練了好多天,才勉強學會了捏臉的技術,不過天賦所限,她只會捏一張臉……也就是“紅蘇”的臉!在給楚九歌易容的時候,她也曾想過給他換個其他面孔,但是……臣妾做不到啊!
最後折騰了大半天,還是給他弄了個差不多的面孔。
“原來如此。”聽到這個解釋,楚九歌心裡鬆了口氣,他對蘇蘇笑道,“沒關係,多練練,手藝總能變好的。”
頓了頓,他低頭說了聲:“……下次捏個有夫妻相的臉吧。”
“啥啊?”他說話聲音太小,蘇蘇沒聽清他的話。
“沒什麼。”楚九歌擡頭對她笑笑,然後目光瞥向對面的朱門石獅,淡淡道,“我們到了。”
蘇蘇回過頭,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宰相府近在眼前。
朱門依舊,門上扣着獸首銅環,兩隻石獅子守在門扉兩側,上頭已經累了一層皚皚白雪。
看着眼前這熟悉的場景,蘇蘇不知怎地,心中竟生出一絲遊子歸鄉的感覺,很想立刻下馬,上前扣響銅環,對立面的人說一句:“我回來了。”
然而她只能生生將這個想法忍下來。
“……我們走。”她艱澀的說,“現在還不是回去的時候,我們先去打探消息。”
蘇蘇依依不捨的看了眼家門,然後轉身離去。
兩人找了一家客棧卸下,客棧開在鬧市之側,人流如織,消息傳遞得非常快。
蘇蘇很快就收羅了一堆消息。
這些消息……一個比一個壞。
蘇中正已經徹底不能理事了,宰相的頭銜雖然還在,但是手裡的權勢已經被鯨吞的差不多了。
爲了剪除他的羽翼,皇帝最近的吃相非常難看,他用各種匪夷所思的理由剷除蘇家的黨羽,太后甚至指着一個人家裡剛生下來的女兒,說她的八字跟自己相剋,然後將他們全家逐出京城。
只怕再過上幾個月,蘇中正即便是醒過來,也無力迴天了……
而到那時,皇帝要他死,不過一句話而已。
蘇蘇心急如焚,她一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邊詢問客棧老闆:“蘇家千金尋醫,此話當真?”
“那是當然。”客棧老闆笑着打量了她一眼,“怎麼?姑娘可是有認識的人想去試試?”
大堂裡吃飯的客人聽見他們之間的談話,笑着喊道:“不用去了,去了也是浪費時間。”
“怎麼說?”蘇蘇詢問道。
“宰相大人患得可是不治之症。”那客人道,“京城裡這麼多的大夫,輪番被蘇家大公子請進門,卻一個個無功而返。”
“蘇公子?”蘇蘇目光一凝,“我聽說蘇家只有一個女兒,這位大公子是哪裡蹦出來的?”
“你是外地來的吧?”那客人打量了她一眼,笑着說,“京城裡誰不知道啊,蘇宰相有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前幾個月被皇上幫着給找回來了……只能說他回來的正是時候啊,蘇家大小姐遇難身亡,蘇宰相又一病不起,這蘇家正是需要一個男丁來支撐的時候。”
蘇蘇聽到這裡,忍不住冷笑道:“是啊,他回來的真是時候啊……”
附近的客人左右也沒什麼事,於是一羣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討論起這個蘇家大公子來。
“聽說這蘇家大公子的出身不怎麼好,他娘是個*……”
“什麼*?分明是秦淮河畔的一名花魁娘子,我年輕的時候還曾做過她的入幕之賓呢,那可真是傾國之色啊……”
“胡扯吧你!花魁娘子一晚上起碼十兩金子,你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來論斤賣,也湊不夠人家一晚上的錢!”
“你們這羣沒有節操的人,還是由我來告訴你們真相吧!其實這位蘇大公子的娘是個清倌兒,第一次接客就遇到了蘇宰相,之後被他贖了身,多年來一直當外室養着……要不然的話,蘇家怎可能讓她肚子裡的孩子認祖歸宗?”
蘇蘇忍不住冷笑連連。
認祖歸宗?
我看是回來欺師滅祖的!
一個*的兒子,也好意思舔着臉說自己是蘇家的種!若真是老爹的兒子,這麼多年怎不見他們上門,怎不見他來盡孝?偏偏等到老爹昏迷不醒,他才跳出來當孝子,打算佔了這份大好家業,從一個妓生子一舉成爲宰相府的大公子!
客棧裡的人還在討論這位蘇大公子的事,蘇蘇卻已經聽不進去了。
她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客棧大門。
楚九歌如影隨形,跟在她身後。
兩人重新回到蘇家門口,見門前停了好幾輛馬車,有一輛還打着皇家的旗號。
“是曹御醫。”楚九歌在蘇蘇耳邊道出那馬車的歸屬。
話音剛落,朱門就打開了,裡面陸陸續續走出幾個人來。
其中兩個蘇蘇認得,是京城裡有名的大夫,不過此刻都畢恭畢敬的湊在一個人身旁,笑着同他說話。
就連身着官服的曹御醫,也對那人和顏悅色。
那人身着紫衣,被一羣人衆星拱月般的擁簇在中間,似乎感覺到蘇蘇的目光,忽然腳步一頓,轉頭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