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蘇軍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豐陵,林羽第一個命令就是把袁煥調了過來,把李鎮夷送到了豫州,把蘇成調去了狄州。
之所以把袁煥調過來,是因爲葉君帳下西北軍舊部較多,袁沐公在他們的心中份量是很重的,對着袁老元帥的兒子,怎麼着鬥志先打個折扣吧,萬一對方乾脆直接投降了呢;至於李鎮夷和蘇成的調動完全是考慮到自己後方的安定,李鎮夷是世家子弟,在豫州不僅能得到當地士族力量的幫助,也爲他們豎起了一個典型,而蘇成是少民,既忠心又可以穩定狄州的局面 ” 。
做完了一大堆的人事調動,林羽沒有馬上揮師和葉君大幹一場,而是帶着秦翦,偷偷搭上了一條小船,渡過橫江,前往了巴州。
橫江上游,巴州地界,有一座神女峰,蜀王在上面修了一座摘星樓,是避暑遊玩的去處之一,如今蜀王已離開了巴州,待在黃州與冀州的交界處,和御親王他們扯皮,在這裡等着林羽的,是巴州軍界的實權人物李長生。
林羽只帶着羅彥卿和秦翦二人同行,三人扮成普通遊客的樣子,穿着布衣,腳踩芒鞋,一手輕竹杖,一手油紙傘,在茫茫的煙雨中,沿着彎彎曲曲的石階穿行在羣山當中。路邊的草木還未到茂盛的時節,但也已經吐出了新葉,加上白色的雨霧,倒也別有一番味道。
摘星樓只是一個籠統的名稱而已,實際上蜀王的這座別院佔據了神女峰的整座山頭,在蜀王不住這的時候,只有少量的下人承擔着維護的工作。
李長生早已得到了林羽前來的消息,在摘星樓擺下酒宴等着他們一行,但他卻並未出門迎接,雖然林羽已經是炙手可熱的一方軍頭,可他李長生卻不會對林羽獻媚,他是把林羽擺在和自己一樣的位置。
等到林羽上了山,天色已經不甚分明,下雨的天本來就暗得早,但摘星樓的大體輪廓外貌還是看得清的。李長生招待他的地方,是摘星樓的主建築,也就是真正的摘星樓所在,這是一棟三層的木質小樓,矗立在山頂削平的一處平地上,四周嗚咽的山風吹過,讓林羽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一個俏麗的小丫鬟打着燈籠走在前面,將林羽引到了三樓,他這才發現自己本以爲是摘星樓的木樓其實不過是接引樓和廚房而已,真正的摘星樓在另一座山峰之上,這座山峰極小,完全被木樓給擋在了身後。
真正的摘星樓只是一個平臺而已,工匠們在削平的山頂上築起了漢白玉圍欄,在山峰上修成了一個超級大涼亭,四周以帷幔、竹簾、木窗層層格擋,夏日拉起便可飽覽風光,冬日放下就能遮擋寒風。
從三樓走出,踏上了連接兩座山峰的廊橋,廊橋兩側的竹簾已經放下了,將山風和細雨都擋在外面,可以想像得到,天氣好時,這廊橋一定是觀賞風景的好去處。林羽不禁感慨起蜀王的富有和奢侈,削峰爲地,伐木成樓,在這樣險峻秀麗的地方進行這麼大的工程,只爲了夏天來度度假,看來傳聞蜀王平日極度奢靡也不是事出無因的。
在廊橋的盡頭,是一個拱門,門兩邊各立着一塊牌子,右邊是“伸手摘星辰”,左邊是“俯身攬明月”,在拱門上面寫着三個大字:摘星樓。
“林羽,你當真是膽色過人,居然只帶着兩個人就敢來巴州,你不怕我把你抓去獻給蜀王嗎?”
踏上摘星樓,一個清脆的聲音在林羽耳邊響起,李長生在他前方正襟危坐,數年不見,這位當年給林羽留下深刻印象的將軍依舊如往昔一般俊美,歲月似乎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想到這裡,林羽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己還不到三十歲年紀就已經有了許多白髮,更別說和李長生白皙的臉龐相比了。
林羽並未被李長生的話所嚇倒,他一邊跟着侍女走到自己的矮桌前,盤膝坐下,一邊笑着回答:“我雖然和李將軍交往不多,但對將軍卻知之甚深。將軍武藝高強、熟知兵法,傲氣衝雲天,是不屑於用欺詐這種下作手段的,我有什麼可怕的。”
“哈哈哈,林羽,你果然也非常人,也只有你這樣的人才配與我合作。”李長生被林羽暗含吹捧的話拍得心情舒暢,他一揮手,吩咐道:“上菜。”
李長生的自負林羽早就從秦翦那裡聽說過了,今日一見,果然是與傳聞中是一般一般的,他只認爲林羽才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也只設了一個座位,像秦翦和羅彥卿,他根本就沒想過,就算想到了也不會跟這兩個人坐一起吃飯。
但林羽不是李長生這樣的人,他早在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室內只有一個空座,只等李長生說話,他便對羅彥卿二人說道:“我與李將軍有要事相商,你二人出去等我吧。”
羅彥卿和秦翦連忙應答,緩緩退出去了,林羽和李長生在一起吃飯,他倆跟邊上幹看着,他們自己也覺得有些尷尬。
李長生看都沒看秦翦他們,他覺得這些人自應當由下人去安排飲食,而他自己,則舉起酒杯,向林羽說道:“林羽,這是巴州有名的荷花瓊漿,你不妨嚐嚐,世面上是沒有賣的,榮臻在這裡藏了不少,便宜了咱倆。”
林羽並不是品酒大師,也不是很懂酒,所以他一口將杯子酒喝乾,卻不談酒的好壞,而是問道:“你這樣大張旗鼓在蜀王的地方與我見面,難道不怕他知道嗎?”
李長生臉上露出了不屑之意,輕蔑道:“那頭蠢豬能知道什麼,他人在黃州,這裡安排的全是我的人。”
林羽只是笑笑,也不再扯這個話題,他放下酒杯,看着李長生鄭重問道:“那李將軍不會找我來只是爲了吃頓飯吧!”
“自然不是,”李長生示意旁邊的侍女給林羽的空酒杯重新滿上,“我們邊吃邊聊。”
在大多數人看來,李長生這個傢伙過於自負,滿身是刺,說起話來熱諷冷刺的,誰都不願接近他,但林羽發現一旦李長生覺得你夠資格和他交往了,他就把刺收起來了,你便可以發現他的內涵。
作爲世家子弟,李長生也受過良好的教育,雖然平時不怎麼說話,但說起話來也是滿腹文章,也不知道是因爲長得好看的緣故還是李長生真的口才了得,反正林羽覺得李長生說話很有煽動性,他得一直提醒自己冷靜點,可別讓對方給套進去了。
“林羽,你覺得我的提議如何,讓我們聯手,讓混亂重歸秩序。”李長生炯炯有神地看着林羽,眼中充滿了熱切,他有十足的把握林羽迴應他的邀請。
林羽沒有立即回答李長生的話,而是陷入的沉思。平心而論,李長生講得挺有道理,如今葉君已經被他倆切斷了與中原的聯繫,對付其不難;李長生在巴州起事,林羽率軍南渡橫江,黃州無險可守,蜀王也是無力抵抗他們,而守着京城只剩一個冀州的御親王根本不算事,只有作用江南之地的明王對他們纔有一戰之力,但林羽相信定南軍也打不過他和李長生聯手。
對付的提議雖然誘人,但林羽遲遲不肯點頭,李長生先是出賣了自己的舅舅,現在又要背叛蜀王,焉知這傢伙最後不會把矛頭對準自己。
“你想要什麼?”林羽終於開口了,“你這麼做,總有自己的目的吧,告訴我,我再答應跟不跟你聯手。”
“林羽,你這是信不過我啊,”李長生盯着林羽,彷彿看穿了他心中的所想,“我所想的,不過是想立下不朽之功以名垂青史。我並不想投靠蜀王,當初在黃州的時候我就反對送太子進巴州,至於委屈我舅舅也不過是爲了取信榮臻不得已採取的權宜之計,我舅舅這個人過於迂腐,不懂變通,讓他再掌着外營的兵權只是害了他。我從未把自己當做蜀軍,對蜀王也沒有背叛一說。”
或許是怕林羽不信,李長生接着對他說道:“其實我很羨慕你,雖然你的牧蘇軍一直都在夾縫中生存,但卻打出了赫赫威名,我李長生哪點不如你林羽,而如今你名震天下,我卻快被世人所遺忘了。現在機會擺在眼前,只要你我聯手,內定叛亂,外御強敵,還能有比這更大的功績嗎?你問我所求,我求的便是這史書上的光輝一筆。你可能不信,但我說的都是實話。”
李長生的話過於離奇,但林羽卻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以這傢伙的自負,臉比他的命都重要,而且以他的才智,怎麼想也不會編這麼瞎的話來騙自己。
“好,我答應和你聯手。”
“太好了,”李長生一拍自己的大腿,端着酒杯站了起來,“乾了這杯,我們便是盟友了。”
林羽也端着酒杯站了起來,附和道:“那就祝李兄名垂青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