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桌子面前,拓奈奈摘下了頭上的斗笠,小心的放在面前的案上。她雖然看不見董卓在什麼地方,可是,他的氣息彷彿就圍繞在她的身邊,讓她緊張得連指尖都冰冷起來。她有些慌亂的回頭,輕聲的喊着:“典韋,典韋,你在哪裡。”
忽然,一雙厚實的手輕輕的,緩緩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就好像是秋天裡隨風飄落的第一片葉子,緩慢而不倉促的貼在了她的身上,雖然那樣的輕飄飄,卻給她了莫大的安慰。她聽見他說:“我在這裡,你不要害怕。”
只是這樣的一句話,她便心安了。
她吸了一口氣,轉過了身體,繼續端坐在桌子前面,看起來真的是非常非常平靜的樣子,只是她雙頰的潮紅似乎泄露了她內心的慌張。
“太尉大人,這樣的事情以後還請不要在發生了好嗎?”拓奈奈輕輕的說着,那語氣淡漠的好像剛纔的事情只是發生在別人身上一樣。
“奈奈……”董卓有些生氣,這個女人到底是在說些什麼“你……”
“太尉大人,我只是你的一個客人,一個還算熟悉的朋友,並不是你的女人,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這樣的情況了。”拓奈奈微笑:“我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我非常非常的害怕這樣的事情再次出現的話,會爲我帶來什麼樣的麻煩,我和大人不一樣,大人枝葉繁盛,我不過是一株小小的菟絲草,我只能依靠着大樹生活。可是要是大樹上的任何枝椏都會將我徹底置於死地的。”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董卓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拓奈奈的意思。
“太尉大人,你不會真的不明白民女的話吧。”拓奈奈嘆了一口氣,擡起了手,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太尉大人。雖然我看不見,可是,我想,剛纔你地舉動只怕是連你府後的燒火丫頭都已經知道了。”
“那又如何?”
拓奈奈苦笑了一下。還沒有說話。就聽見外面有人來報:“太尉大人。公子來了。”
公子?拓奈奈微微一愣。如果他沒有記錯。董卓是沒有兒子。現在哪裡來地公子?
“請他進來吧。”董卓抿着嘴角。緊緊地盯着拓奈奈那張平靜無波地臉孔觀看。他地目光好像帶着鋒利刀刃地匕首。想把她地胸膛剖開。將她地心都要挖出來仔細地看個清楚才行。不過。他還是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又對着屋子裡地侍女說道:“這麼熱地天。我讓你們準備地酸梅湯。怎麼還沒有端上來?”
侍女連忙下去了。那裙襬在地上摩挲出地聲音。拓奈奈雖然看不見。大概也能想象出那是一幅多麼匆忙地圖畫。她忽然不慌亂了。她又有什麼號慌亂地呢?她其實在決定要來到這裡地時候不就已經預想過一切會發生地事情了嘛?現在不過只是照着自己所預想地事情一點點地發生而已。何苦慌得如此?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微笑起來。到現在爲止。雖然董卓一直都佔着上風。可是。也僅僅只是到此爲止了。雖然她確實是那株要來依靠他地菟絲草。可是。她還是有着王牌地。這樣地王牌可以保得她不死。可以保得她能在未來很長地一段時間裡。將自己地心思想個明白。
“義父。聽說你有貴客上門。怎麼不跟兒子說下。我好準備些禮物。”遠遠地就聽見一個爽朗地聲音夾雜在笑聲中傳了過來。這個聲音真地很熟悉。只是拓奈奈一時之間居然想不起來了。
那話音未落。她就已經聽見了腳步聲走進了屋子裡面,腳步的聲音是極爲沉穩的,可是卻在擡起和落下的瞬間有些輕佻的感覺。拓奈奈愣了一下,隨後笑了出來,她如何會忘記這個人呢?
這,不就是呂布嗎?現在他居然在董卓的府邸裡,看來,這人已經殺了丁原了。呂布殺了丁原投奔董卓,這簡直就是昭然若揭的說董卓的野心啊。不知道是董卓不怕。還是沒有想到這點呢。居然一點也不反對這樣地事情發展。想到這裡她忽然覺得很可笑,她雖然說要幫董卓得到天下。不過這也未免太高估了自己了,現在的董卓只怕根本不用加以讓人之手就能得到整個大漢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她今天來這裡是做什麼?難道是做董卓無數女人中的又一個?她眯了眯眼睛,暫時不去想這個,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聽着呂布的聲音。
“現在你去準備也是不遲的。”
呂布調轉的頭轉了過去,目光就落在了坐在案几前面的拓奈奈,她身上穿着一件玫紅色地衣服,十分地好看,不過,這樣鮮豔的顏色似乎將她那張臉襯托得更加蒼白。她地眼睛上蒙着一條三指寬的素紗帶子,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了。
拓奈奈他是認識的,只是,這帶子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她的眼睛出了什麼毛病嗎?
他有些遲疑的看了一眼董卓,卻發現後者並不迴應他的疑慮,於是他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哈哈的笑了起來:“原來是拓姑娘,當真很久沒有見了呢!”
拓奈奈微微的側過頭,衝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輕輕的點了一下頭,表示自己已經聽見了:“原來是呂公子,確實是很久沒見了,上次見面的時候,好像是在丁大人府上的梅花林。”
她只當自己不知道丁原已經死了,說得雲淡風輕,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彷彿她從來不知道董卓義子這件事情。
呂布微微有些感慨,他殺了丁原倒戈向董卓的事情一直是他的一個痛處,但是由於他本身實在是厲害,再加上董卓隻手遮天的關係,倒是從來沒有人當面提起這事。而此時此刻拓奈奈卻這樣狀似無意的提起,讓他覺得非常的難堪。
呂布這邊還沒有說什麼,倒是董卓開腔了:“正好你來了,我讓他們去準備了宴席。不妨你代替我去看看,準備得如何了?我今日要請拓姑娘吃飯,可是,這人都來了,似乎還沒有準備好。”
這本就是一個託詞,呂布自然是知道董卓要支開自己的藉口。他也沒有多話,只是抱拳衝着董卓一行禮,轉身離開了。
不過在離開前,他站住了腳步,深深的看了一眼拓奈奈,這個女人到這裡來到底是做什麼呢?難道僅僅是爲了吃一頓飯嗎?不,絕不僅僅是這樣的。
他的目光從拓奈奈地身上又掃到了董卓身上,他不知道自己這麼想對不對,他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有些密不告人的事情。而且,這些密不告人的事情甚至已經影響了自己的未來的走向,只是。到底是些什麼事情呢?
見着呂布走了出去,整個屋子裡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
董卓嘆了一口氣,揮揮手讓屋子裡伺候着的人通通都退了下去,這才又看着拓奈奈。
不知道是不是她地面孔上蒙着那素紗的緣故,他總是覺得這個女人彷彿改變了什麼,可是細細的看去,卻又發現她依舊是那樣平靜無波,沒有半分的改變。
“你在這裡看見呂布是不是有些訝異?”董卓忽然開口問道,隨後他又愣了一下。有些無奈的解釋:“我說的不是他在我這裡,而是……”
“太尉大人你想問什麼?我好像不是太明白。”拓奈奈擡起頭微笑。
“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丁原是個忠貞的人,而呂布對他也很忠誠,難道你不奇怪他爲什麼這麼快就在我的這裡了嗎?”說到了這裡,董卓又搖搖頭:“是啊,你不該奇怪的,你早就料到了這點了,如果不料到這點地話。你不會在第一次見到呂布的時候就對我說出那樣奇怪的一番話。”
“呂布對丁原確實是忠誠地,正如他現在對你也是忠誠的一樣。”拓奈奈點點頭:“我確實不奇怪他爲什麼會在這裡,不過,卻不是你說得那個原因,我還是要那麼說,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卻不是神仙,不可能事事都知道。”“是這樣嗎?那你的原因是……”
“這個世界上無所謂忠誠,忠誠是因爲背叛的籌碼不夠。只要籌碼夠了……”拓奈奈不再繼續的說下去。只是吃吃的笑着。
“也許就是這樣吧。”董卓偏着頭看着拓奈奈脣邊的笑容出神。雖然從一看見她的那一刻開始,他地目光就一直落在了她的臉上。可是,他卻沒有這樣專注的看過她脣邊的笑容。
“你在看什麼?”拓奈奈雖然瞎了,可是,她的觸覺卻敏感,她能明顯的感覺到坐在不遠處的董卓正直盯盯的看着他,那炯炯的目光幾乎要將她身上燒出兩個洞來。
“你爲什麼而來?”董卓終於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地問題。
拓奈奈只是揚了揚眉毛,轉過頭,面對着大門,那微微帶着燥熱的風箏不停的吹在她的身上,讓她的額頭上有些微微的熱,也許,她就要出汗了。而董卓的問題,似乎就是讓她此時此刻深刻思考的始作俑者。
她到底是爲什麼而來呢?拓奈奈在沒有來到這裡之前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可是,想到的答案卻一直不是很滿意。
可是,在那陣微熱地風吹起來地時候,她想到了答案。
於是,她笑得很舒服:“我來和你做個交易。”
“交易?”董卓倒是來了興趣,他慢慢的咀嚼着這兩個字,目光卻從她地臉上慢慢的移到了她的身上。今天穿得實在是漂亮,她明顯是打扮過的,雖然塗着脂粉,可是,那些上好的脂粉卻讓她本來就蒼白的臉色顯得更加的不健康。他似乎很久沒有見過她了,爲什麼她可以一下子就變成這個樣子呢?他甚至還忘不了,剛纔他抱起她的時候那隔着衣服的瘦骨嶙峋。這樣的一個女人,這樣一個看起來幾乎快死去的女人到底有什麼可以和他做交易的呢?
“你想和我做什麼樣的交易?”
“我,想活下去。”拓奈奈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輕輕的嘲笑着說:“雖然,我不知道我爲什麼一定要活下去,可是,我想活下去,而在這個時代裡,在這個紛亂的時代裡,能保得住讓我繼續活下去的人,只有你了。”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你大可不必來交易,奈奈,你知道的,只要你要,我什麼都可以給你。”董卓注視着拓奈奈,目光深邃,黑得十分專注。“哪怕是整個天下。”
拓奈奈卻笑了起來,一開始只是微笑,接着她竟然笑出了聲音,最後她大笑出來,彷彿她聽見了這個世界上最最好笑的一件事情:“董卓,這天下,你給不起。”
董卓的心思好像是被人一下子戳穿了,他靜默下來,平板着一張臉,讓人無法知道他在想什麼。
拓奈奈彷彿是根本就沒有感受到他的怒意一樣,繼續的笑着:“不過,我卻可以給你整個天下。”
“你未免口氣太大了點。”董卓輕輕的哼了一聲,有些不屑,不過,典韋卻沒有辦法忽視他剛纔眼睛裡那一閃而過的光芒。
“可是,你卻已經相信了,不是嗎?”拓奈奈最終停下了笑容:“這就是我跟你的交易,你保住我的安全,而我給你整個天下。”
董卓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他最後深深的看了拓奈奈一眼,然後閉上了眼睛,過了很久,他才平靜的說:“這個交易似乎並不公平。就算不和你做交易,我也可以得到整個天下,可是,如果沒有我,你不一定能活過今天晚上。”
“你說得沒錯呢。”拓奈奈竟然也點頭表示董卓說得很對,隨後,她站了起來,從桌子上拿起來了斗笠帶在頭上:“只是,不知道太尉大人,覺得自己能做得穩這大漢的江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