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黑店在洛陽安家落戶後,幾個人也就搬出了董卓府。雖然董卓再三挽留,可是拓奈奈還是用不方便婉拒了。
她並不是不知道董卓對她的那點小心思,也不是不知道董卓府裡住着的奢華和舒服。可是她還是堅持要離開,現在的局勢實在是不清楚,她要在這個夾縫中間離董卓遠點,再遠點。
不過,董卓並沒有拓奈奈想得那麼多,他只當是她覺得自己在她府裡住得會影響這個未嫁女兒的聲譽罷了,而,在他看來,拓奈奈不願意住下除了這個原因外,也不可能再有其他的的因素了。雖然他有些戀戀不捨,可是,最終他還是同意了拓奈奈的要求。
畢竟,洛陽是他隻手可得的地方。
不是黑店確實是名氣在外,拓奈奈自從在洛陽的店子開了以後,並沒有做廣告,自然而然的有一大批一大批的顧客臨門。她還是採取了原來在徐州的方法,所有的美酒都是限量供應的,不過,和徐州不同的是,從四等以下的美酒她放開了供應的限量,而,她的店子也從只是早上營業改成了全天的營業。
顧客臨門,高朋滿座。
不是黑店裡從早到晚都是熙熙攘攘,這樣的好生意讓拓奈奈免不了要多請幾個小工來幫忙。不過,也虧得這個店子是拓奈奈的,背後又是漢靈帝又是董卓的撐腰,不然的話,早就不知道被多少小混混光臨過了。
和在徐州不同的是,拓奈奈也勤快多了,她似乎在不停的積累着大量地財富。她這樣的改變讓從徐州一起來的三個人都有些奇怪。甚至是有些無所適從起來。不過,郭嘉卻在這樣的無所適從中似乎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雖然,這個女人什麼都沒有說,可是,從她那有目的的改變中,郭嘉似乎察覺到了一些無法忽視的未來。
也許,真的像她曾經說過的那樣,天下要大亂了。
可是,到底會怎麼亂?郭嘉不得而知。而他現在唯一所確定地一件事情就是。此時此刻。就算真地天下大亂。他也沒有可以依附地君主。而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大概和拓奈奈是一樣的,那就是等待,等待一個可以出擊的時機。
誰都不知道事態會怎麼發展。拓奈奈也不知道。
只是,她隱隱的能感覺到,從未央宮裡那不斷傳出來的灰色的,甚至是黑色的不詳的氣息。從來不信神明的拓奈奈在這個時候也不得不把一切都交託給上蒼,她開始晨昏定省,每天都要虔誠向上帝祈禱,願這天地間主能聽到她地心願。求這位皇帝能度過這次難關,求這位皇帝能遵照着歷史。多活上四年。
局勢一直都不明朗。
雖然朝廷裡沒有任何動靜,可是,在這酒店當中,拓奈奈還是聽見很多人的議論紛紛。原來漢靈帝已經病入膏肓,甚至,朝中重臣們已經在爲新帝即位而暗自準備起來。
自從離開了董卓府邸,拓奈奈除了在不是黑店開業那天見了一次董卓外。再也沒有見過他。這樣的情況,這樣的動靜讓拓奈奈不禁開始擔心,是不是漢靈帝真的要死了。
拓奈奈在這個問題中不斷的矛盾着,不斷的掙扎着,她無法知道自己朝前行走地每一步是不是會在下秒鐘爲自己帶來滅頂之災。直到有一天,一位不速之客來到了她的店子裡。
其實稱他爲不速之客多少有點不公平,可是。他的到來真的是讓拓奈奈大大吃了一驚。他就那麼平靜的走進了廚房。而拓奈奈當時正將一瓢四等的美酒舀進一個陶製的酒罐裡,她一回頭。就看見了這個人笑意盈盈地站在廚房裡。
最最奇怪地是,她根本就沒有聽見有人通報,甚至,連他走進來的腳步聲她都沒有聽見,這個人就好像是憑空出現地一縷幽魂,嚇得拓奈奈手裡面那隻陶製的罐子吧唧一聲落在了地上,頓時,那醇香的美酒從地上飛濺了起來,濺到了他們的衣服上,衣襬上,甚至還有那麼幾滴濺到了他們彼此的容顏上。
這人,微微的抖動了一下睫毛,伸出了手,將掛在臉頰上的美酒擦了下來,又放進了嘴角里,輕輕的品嚐了一下後,微笑着說:“天人,這麼好的美酒,摔了不是可惜了嗎?”
“張,張總管。”拓奈奈這才呼出了一口氣,她按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平復下自己的情緒。隨後她驚詫的擡頭看着張讓,“張總管,你怎麼會來到我這裡?”
張讓正擡頭打量着拓奈奈廚房裡的擺設,聽見拓奈奈的問題,收回了目光,笑眯眯的看着這個小女子。她的臉色蒼白,似乎很害怕的樣子,他忽然有種衝動,想知道這個女子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和張讓此時此刻的輕鬆截然不同的是拓奈奈的心情。她非但不輕鬆,甚至已經緊張的想要尖叫了,她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手指不停的顫抖,她甚至開始害怕自己的想法。漢靈帝病重,作爲總管太監的張讓卻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店子裡,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難道,難道……拓奈奈緊緊的抓住了自己的裙襬,不會的,不會是這個樣子的。
“天人,怎麼不舒服嗎?爲何見了小人臉色這般不好?”張讓卻依舊很輕鬆,甚至開始跳看起了拓奈奈的臉色:“還是天人的生意太好,太久沒有看見太陽,這臉白的,跟刷了粉一樣。您得好好保重身體呢!”
“是。”拓奈奈低下了頭:“草民明白。”
“得了,天人,今兒我也沒有功夫跟您在這裡敘舊,我今兒來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來的。”
拓奈奈一聽這個話,連忙就要跪下,可是卻又聽見張讓說:“陛下隆恩。說,天人不用跪下了,站着聽旨就好了。”她愣了一下,又直起了已經彎下的膝蓋,弓着腰肢,站在一邊,恭敬的等着張讓下面的話。
張讓對於拓奈奈地態度和表現很是滿意,他滿臉含笑,微微頷首。翹起了蘭花指。輕輕的彈了一下那衣袖上了一片灰塵。掐着聲音說道:“陛下有旨。你這天人這裡釀了不少的好酒,宮裡要宴請賓客,正好缺些,所以特意來取。”
特意來取。這話真是夠輕巧的。
說白了,那個小氣到了極點的漢靈帝又想到她這裡來佔小便宜了吧,拓奈奈低垂的臉孔上露出了一絲不屑的神色。雖然這個酒是一定要給的,但是,她可不能任由這個漢靈帝這麼吃幹抹淨。她本來還找不到機會可以讓自己脫離出這樣的窘境呢,他漢靈帝倒是很好,直接給她送來了這麼大地一個枕頭。
不要白不要。
“是。民女明白了。”拓奈奈擡起了頭,微微揚了一下眉毛,衝着張讓露出了一個瞭解地笑容,接着又說道:“不過,大總管,陛下難道只是說來這裡拿酒嗎?就沒有點別地指示?”
“什麼?”皺起的眉毛充分能說明這個大總管有多麼的不高興,他大概是沒有見過這樣和皇家斤斤計較的人。可是,這個人偏偏又是他自己得罪不起的,這樣心裡面一來一往的憋屈,讓他說不出又多難受了。
勒索的女人也不開口點明,只是微笑,然後伸出手從口袋裡拿出了什麼,悄悄的塞進了張讓的手裡:“大總管。我這也是小本生意。雖然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可是,這出出進進也要錢打點不是,我絕對不是跟皇上討什麼,只是,爲了個皇上釀好酒,多少得讓民女保本不是?”
張讓用寬大的袖子遮住了拓奈奈塞進手裡地金子,不露痕跡的捏了一下,分量確實不輕,他頓時臉上的神色也緩和了不少:“天人說得是,我想陛下一點忘記了,小人這就回去跟您問問如何?”
“那就有勞大總管了。”拓奈奈立刻彎腰作揖,要多客氣有多客氣。等她一直起身子,立刻就招呼典韋,從窖藏裡擡了三大甕的酒放進了張讓的車上。
不是黑店的酒有多金貴,漢靈帝也許並不知道,但是,張讓一定是知道的。所以,當他看見拓奈奈如此豪氣地大手筆的時候,還是多多少少的有點詫異。不過,張讓可不是普通的人,他不露聲色的看着拓奈奈,看看她還有什麼話要說。
“大總管,我這裡的酒就這麼多了,這酒要釀出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你看看這三大翁可是民女勞作了好幾個月地成果呢,如果大總管不嫌棄,這不妨取了一甕去嚐嚐,算是民女孝敬大總管地。”拓奈奈笑眯眯的樣子十分地討喜,她對着張讓又是作揖又是陪笑,是個明眼人都該知道要怎麼說話了,更何況是張讓這樣的人精。
只見他微微的還禮,滿臉的笑容,卻不打包票:“天人請回去吧,我想陛下如此的英明,一定會考慮到天人的難處的。我這出來也是有些時候了,這陛下跟前是離不開人的,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這人好生的狡猾,佔了便宜又把所有的責任推得乾乾淨淨。拓奈奈雖然心裡已經把這個泥鰍一樣張讓罵了一萬次了,可是,面子上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笑意盈盈的恭送他上了車子,絕塵而去。
送走了張讓,拓奈奈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消失的乾乾淨淨。轉身她走進了店子裡,出了後門直接走進院子裡去了。
等到郭嘉想到要來看看拓奈奈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了。這個時侯,店子裡的事情也輕鬆了不少,也沒有那麼的客人,他算完了帳,收拾好賬本,落鎖之後這才走進了後院。
一進後院,就看見了一身桃紅色衣衫的拓奈奈正坐在院子中間看着遠處的落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郭嘉轉身吩咐典韋和貂蟬收拾好店子,打了烊,這才緩緩的走到了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夕陽很漂亮。”
“是漂亮,只可惜,馬上就會天黑,漂亮又能如何?”拓奈奈輕輕的哼了一聲,並不在意郭嘉說什麼,她現在心裡亂七八糟的,喜憂參半,實在沒有心情和郭嘉在這裡風花雪月一番。
“有時候,漂亮過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看着遠處的那紅得好像是要燒起來的夕陽,他的脣邊露出了一抹微笑:“我記得,你曾經給子龍說過一個笑話。”
拓奈奈側過了頭,不明就裡的看着郭嘉,目光裡寫滿了好奇。
“你說,一個醜女遇見了一個胖女人,然後就嘲笑她長得肥,胖女子很生氣,於是大聲的說,我至少還瘦過,你漂亮過嗎?”郭嘉說到這裡,低下了頭,用袖口掩住了嘴角,避免自己的笑聲流露了出來。“看看,女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說是天了。”
“你倒是樂觀。”苦笑了一下,她如何不明白郭嘉的意思,只是,這漫天的夕陽就好像是垂而不死的東漢王朝。她也不知道這樣苟延殘喘的日子要過多久,更不知道,這樣虛僞的絢爛還有多少時間,她只是擔心,在黑暗將這抹絢爛完全吞併之前,她能平安的脫身嗎?
“你看不見未來的。”郭嘉伸出了手,輕輕的覆蓋住拓奈奈放在桌子上那冰冷的手指,讓他用自己火熱的體溫緩緩的去溫暖她心中的那片不安。
“陛下,這次也許不會死了。”嘆了一口氣,她才說出了一直困擾現在的事情:“至少他現在能找酒喝,說明他最近是死不了了。”
“這不是很好。至少,我們還可以看不少時間的夕陽。”郭嘉倒是很想得開,他緊緊的握住了拓奈奈的手指平靜的說出了自己心裡現在的想法。
“可是,我卻不知道他下一次是什麼時候死呢。”
“這個,誰知道呢?我們只要能看好現在的夕陽就好了。”郭嘉微微側過了頭,對着拓奈奈溫暖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