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華居。
歐陽潯一路尋去,偌大的墨華居里卻是看不見那一襲華美白衣的蹤影,頓了一頓,他擡手支着下巴,沉吟片刻,轉身便要向別處去。然此時頭頂卻傳來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帶着微微慵懶的調子:“大哥。”
話音末尾微微向上揚了幾分,歐陽潯聽不出那是愉悅還是疑惑。然他也不去深想,只擡眸看去——
身側那株高大的梧桐樹枝繁葉茂,初夏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投下星星點點的圓形光斑,粗壯的樹幹上伸展出幾根一人粗的枝椏,他尋了半晌的那一襲白衣便側身臥在其中一根枝椏上,旁邊微彎的樹枝上吊着一根淺色的絲帶,墜着一個白瓷酒壺。而那一襲白衣一手支着腦袋,一手便端着琉璃酒盞,如雲寬大的衣袖微褪,露出的白皙小臂色澤溫潤,卻莫名帶着寒冷的意味,歐陽潯想到了銀月國盛產的冰玉瓷。
今日白穎華那長度及膝的萬千青絲並非如往常一般挑出幾許以素色帛帶鬆鬆繫着,而是挑出上層幾許挽了個髮髻,束以銀冠玉簪,兩鬢有一縷墨緞般的髮絲垂下,搭在白色衣襟上,身後依舊有萬千薄發披散而下,煞是飄逸。
這一番翩翩貴公子的打扮擱在她身上,竟然也多少有了幾許謫仙的味道。歐陽潯驚豔片刻,隨即無奈垂眸苦笑一下,撫平心中漾起的點點漣漪,復又擡眸望着她道:“落兒無甚大礙,不過傷在小腿,需得躺上幾日才能下地行走。”
那白衣不甚在意地輕挑了挑纖眉,如雲的衣袂袖口上的素色雲紋飄轉,歐陽潯下意識接住她揚手拋下來的另一隻琉璃酒盞,那白衣人兒輕聲一笑,又擡手指了指那掛在一邊的酒壺,道:“此間風景不錯,這葡萄釀也甚是香醇,大哥要不要也來一杯?”
歐陽潯方纔心間的擔憂此刻早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佳人相邀,豈有拒絕之理?當即便彎脣笑道:“美景配佳釀,難得穎華如此興致,大哥自然奉陪。”話音未落,寶藍衣衫一閃,歐陽潯已騰身躍上了樹枝。
枝葉輕顫片刻,歐陽潯在白穎華身邊尋了一根差不多粗細的枝椏坐下,而後伸手撈了酒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葡萄釀。
“咦。”輕呷一口,歐陽潯不禁輕咦一聲,看向身側的白衣公子,“這酒……”
白穎華杯中酒液盡數傾進脣中,而後她伸手自顧自又斟上一杯,這才擡眸望了歐陽潯一眼,笑道:“大哥,這酒如何?”
“這酒……滋味較之其他,實在是不同。且不知爲何,雖頗有酒釀香氣,然這……卻又不像是酒釀,倒更像——更像果酒。”杯中尚餘半盞酒液,歐陽潯端着酒盞蹙眉思索着,“而且這色澤晶瑩剔透,宛若紫羅蘭花一般。可這味道,倒好似,好似葡萄……?”
白穎華輕笑一聲,擡袖掩脣又是一杯飲盡,而後她才道:“這酒,本就喚作‘葡萄釀’。或許——也可以算得上是果酒罷。”似乎意猶未盡,白穎華又伸手去取那酒壺,道,“大哥可知‘葡萄美酒夜光杯’?”
歐陽潯將杯中酒液喝盡,笑道:“你這琉璃盞,比之‘夜光杯’,也不差什麼嘛。”琉璃酒盞晶瑩剔透,雖然杯壁上雕刻了繁複的花紋,然而酒盞輕晃,透過杯壁看去,那紫羅蘭色的酒液泛着光華沿着杯壁輕搖的光景,實在醉人
白穎華似乎心情頗好,拎着酒壺給歐陽潯也斟上一杯,輕笑一聲,卻是再不言語。歐陽潯坐在樹枝上,微微垂眸望着眼前一襲白衣的人兒,也不知是酒釀醉人,還是那透過琉璃盞輕晃的紫羅蘭色酒液惑人,他緩緩地垂下腦袋,英俊的面容漸漸貼近了那此刻閉眸小憩的白衣女子。
光影斑駁,那闔了眼眸仿若在沉睡的女子面容精緻,仿若墜入人間的仙子。歐陽潯緩緩地屏住呼吸,然就在他的脣距離她的額不到一寸的距離時,一道頗爲尖酸譏誚的聲音響了起來:“世子殿下真是好興致。”
歐陽潯心中一驚,倏地彈回了身子,幾乎同一時間,那白衣女子睜開了眼眸,墨玉眸子裡神色淡淡,看不出半點情緒波動。二人皆是垂眸看向樹下,那雙手環抱好整以暇立在樹下的,可不正是一襲玄裳的夙軒。此刻他面上浮着任誰都能一眼看穿的醋意和怒氣,薄脣微抿,然那脣角勾起的弧度可不正是譏誚。
歐陽潯面色一滯,隨即有些難堪地撇開了目光——那一聲“世子殿下”,可真真是戳到了他的痛處。
白穎華側眸望了一眼歐陽潯,又垂眸瞥了一眼夙軒,薄脣輕啓,神色淡淡:“夙軒,何事?”
夙軒被她這不鹹不淡的話語一噎,無奈地正了正面上神色,道:“橘月和碧月回來了,二人都受了些傷,不過——東西也到手了。”頓了一頓,他見樹上白衣似乎沒有下來的意思,不禁輕嘆一聲,“宮主,你拿着夙軒辛苦釀的酒去討好世子大人,這可教夙軒很是傷心呢。”
白穎華聞言丟了個不甚在意的白眼給他,隨即翻身下了樹,道:“景文帝這裡,還請大哥多多費心了。”隨即她轉眸看向依舊坐在樹枝上的歐陽潯,淺淺一笑,“大哥覺得葡萄釀不錯的話,找夙軒要便是。”
歐陽潯輕嘆一聲,也跳下了樹,望着她面上笑意半晌,才道:“穎華,你不去看看落兒嗎?”
那一襲白衣面上神色有一霎那的怔忡,隨即她歪了歪腦袋,勾着脣角笑道:“大哥在說什麼呢?”那神情,竟似乎真的不明白歐陽潯的話一般。只是這其中幾分真真假假,誰又知道呢?
歐陽潯蹙眉,上前一步,神色萬分認真地道:“穎華,你當真……”他話尚未說完,白穎華已微微擡手似是意在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歐陽潯一怔,眼前的白衣女子半闔了眼瞼,長長的眼睫輕顫,掩去流光溢彩的墨玉眸子中頹然的神色,只是那脣角的弧度卻愈發地上揚。片刻後,她擡眸:“夙軒,隨我來。”她口中喚的是夙軒,然而墨玉眸子望着的卻是歐陽潯,其中神色淺淡,卻莫名的,堵住了他想要說的任何話語。
於是歐陽
潯便只能立在原地,微微張着口望着那一襲白衣飄身而去,如雲的白色衣袂隨風揚起,仿若隨時會隨風遠去的白帆。
那玄裳男子望了他一眼,眸光幽深,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敵意和警告。
——休要再打她的主意!
望着繼那白衣後遠去的玄裳,歐陽潯咧嘴苦笑。
墨華居的書房,墨香齋。
夙軒穿過曲折迴廊,甫一望見墨香齋時便聽見各種瓷器玉石碎裂的聲音,不禁加快步伐。眨眼間行至墨香齋門口,守門的侍女見了他皆是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屈膝福身道:“夙軒大人。”
夙軒擡手揮了揮,道:“你們都退下吧。”
“是,大人。”侍女們行了禮,隨即便三三兩兩地跑走了。
夙軒立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推開書齋門,一道黑影閃過,夙軒忙一偏頭,那黑影便砰的撞上了他身後迴廊中的朱漆圓柱,墜在地上嘩啦一聲,碎成了片。夙軒回眸瞥了一眼,藏花國石宣城一年纔出產二千件的細墨硯臺……
“宮主。”時不時地側身、轉身、偏頭,躲過從各個詭異角度飛過來的茶盞、茶壺、玉質筆筒、筆架、硯臺、花瓶等等物件,夙軒繞過一扇又一扇屏風,在一片狼藉的書齋裡站定。他面前以背相對的那一襲白衣冷聲道:“誰允許你進來了,出去。”
只是從背後來看,那一襲白衣的身形愈發單薄瘦削,夙軒心尖泛起一陣心疼,卻沒有轉身離開的意思:“宮主。”
這輕喚帶着那麼一絲不依不撓的味道,然下一刻那白衣女子揚手,夙軒身側的紅木小几便毫無徵兆地碎裂,木屑迸飛。只是玄裳男子依舊面不改色,站在她身後,聲音裡這一次卻稍帶了些醋意:“方纔宮主可是故意的?”
白穎華依舊不曾轉身,然而似乎戾氣稍有平復,她板着清越的嗓音重複:“故意?”
夙軒在她看不見的身後勾了勾脣角,不滿道:“方纔宮主與歐陽世子在樹上言笑晏晏,甚或他要……宮主都半點沒有推拒,難道宮主敢說,不是故意的?”
極盡魅惑冷戾的一聲低笑,那白衣女子驀地回眸望他:“本宮爲何要‘故意’?”
玄裳男子絲毫不懼,竟是又踏前一步,脣角的笑意愈發地好整以暇,只是夜空一般蒼遠的眸子裡射出的幽深眸光昭示着他方纔心中翻涌的醋意和怒氣,擡手攬過白穎華,他道:“宮主方纔的作爲實在很讓夙軒心寒吶,難道——”他話音未落,懷中女子便伸手推開他,隨即丟了一封信函在他懷中,一旋身便已在他可觸範圍之內消失。
夙軒眸光一掃,那一襲白衣已然坐於這墨香齋裡碩果僅存的一把沉檀木椅上,如雲衣袂交疊,卻是她掩脣輕笑,墨玉眸子裡流光溢彩,眉目之間風情無限。魅惑的聲音自她層疊交錯的衣袂下傳來,卻不帶半點感情,漫不經意,雲淡風輕:“自己打開看看罷。”
夙軒垂眸,心中因方纔她那魅惑慵懶的嗓音微蕩,白皙如玉的俊逸容顏上微微地泛起一抹紅暈。白穎華見他如此,卻是微微沉了沉流轉的眸光,望着他將已拆了封的信函打開,取出信紙展開。
“這……”夙軒瞪着眼眸望着信紙上的字跡,微微張着脣卻是半個字也說不出。白穎華瞭然地瞥他一眼,隨即伸手取了一邊還倖存的茶壺,傾了些許茶水在茶盞中,素指微動,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時間耽擱地有些久了,這“夏若”都有些不大甘醇了。
放下茶盞,白穎華擡眸,卻見那一襲玄裳少見地有些慌亂,歪了歪腦袋,挑眉勾脣疑惑道:“咦,夙軒,你怎麼還在這裡?”這語氣,十成十的不明所以。
夙軒蹙眉,手裡還攥着那張單薄的信紙,只是心頭微微蕩起的卻不是方纔一般的情動,而是苦澀。片刻,他開口,卻是澀然喚了一聲:“宮主……”
白穎華如雲衣袂一揮,望着他的神色裡看不出是喜是怒,抑或是半點感情都不帶,這讓他心中愈發地寒涼忐忑。微微闔了闔眼眸,他道:“你聽我解釋。”
白穎華似乎是對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十分詫異,微微地睜了睜墨玉眸子,流轉的眸光卻是懶懶散散,輕輕淡淡的,落在他俊逸的面容上,稍帶了些笑意,只是那笑意怎麼看怎麼寒涼,怎麼看怎麼虛假。
“婚期可就在十日之後,夙軒,你若再不趕回去,可要讓人家新嫁娘平白地被人恥笑了呢。”白穎華終是開口了,不鹹不淡的語氣,不甚在意的用詞,還有那漫不經心的態度。
夙軒輕嘆一聲,垂在身側的雙手攥了又攥,直到青筋突起,那無辜的信紙被攥出了無數褶子,可這絲毫不能祛除夙軒心中涌上的百感雜陳。半晌,他垂了眸子,聲音低沉,帶着一絲苦澀無奈:“你……當真半點都不在意麼?”
窗外微風拂過,掛在窗邊的雪紡輕紗幔簾飄搖而起,一時之間這墨香齋裡靜寂若無人一般。忽地,低低的魅惑輕笑響起,夙軒擡眸,卻是白穎華再度擡袖掩脣,笑聲便是自那如雲的衣袂下透出,氤氳着一絲詭異的寒涼,她啓脣:“在意,如何不在意,畢竟本宮若想再嘗一嘗飄香居的糕點,還得去茯苓城,這可就麻煩得多了。”
依舊慵懶魅惑,依舊漫不經心。
夙軒眨了眨夜空一般的眸子,忽地就覺得自己體會到了歐陽潯的感受。
——她說着在意,可在意的卻是個“廚子”,還有那些個糕點酒釀。這倒還不如她親口告訴他不在意,不在意他是不是要走了,不在意他是不是回去娶親,也不在意他……
——雖然理智告訴他,她如今的話裡九成皆不可信,可他不得不承認——方纔他問話時,他期待了;如今她回答時,他心痛了。
——就好像她親手握着刀,捅進他心裡,緩緩地劃開一道傷口,深得不見底,只有看不見的血洶涌奔騰,似乎這輩子都癒合不了了。
“那我,走了。”良久,夙軒擡眸,望着那神色
淡淡的一襲白衣,如是道。
揮了揮衣袖,白穎華脣角笑意盎然:“怎麼,夙軒,不請本宮前去喝喜酒麼?”聲音裡,笑容裡,神色裡,滿滿的都是興味盎然。
夙軒頓了頓,摸不準她這話究竟是何意思,然而此刻他心亂如麻,也沒心思繼續和白穎華周旋,一心都是隻想着如何速速回去退了婚再回到她身邊,當即乾脆道:“夙軒只是個廚子,宮主日理萬機,這等小事宮主還是莫要操心了。”
——無妨,她如今不在意,那他便等到她在意。眼下之事,卻是必須得先回去搞清楚這莫名其妙的“賜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白穎華似乎料到他會如此說,當下無趣地輕哼一聲,連人帶椅轉過了身去,乾脆背對他,寒聲道:“你走罷。”雲淡風輕,不帶一絲溫和。
夙軒輕嘆一聲,轉身離去。只一張白色信紙自玄色衣袖間滑落,飄飄然落在了地上,陽光偏過屋角,透着窗邊的雪紡輕紗照進這一片狼藉的書齋裡,信紙上幾行小字被褶皺弄得模糊不清,只有“賜婚於夙王與月音公主,婚期定在下月初三”一行,還依稀可辨。
那面向書架的一襲白衣倚坐在沉檀椅上,片刻後輕輕擡起右手,如雲的衣袂掩去了風姿清絕的如玉面龐上的神色。
晚膳時分,白穎華吩咐設宴款待紫雪國和玄風國的王爺公主,於是一時之間霜霏閣裡燈光璀璨,觥籌交錯。白穎華坐於上首,紫雪國的兩位王爺以及歐陽雲峰、歐陽潯坐在她左側,慕王妃和風落帝姬還有上官邪三老則是坐在她右側。閣中大殿上正有紫鳶撫琴,舞姬獻舞,表面看去氣氛倒也算得和樂融融。
“白兄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作爲,本王好生佩服!”雪凌宇見衆人都皺着眉悶聲喝酒吃菜,便一揚眉,向殿上白衣公子抱拳朗聲道。
白穎華神色淡淡,聞言倒是擡眸覷了一眼雪凌宇,道:“凌王殿下謬讚了。”她身側嫣月上前斟酒,她便再無話說,只是一杯杯不緊不慢地飲着酒,眸光落在殿中的舞姬身上,似乎當真是在欣賞歌舞。
雪凌宇默默地摸了摸鼻子,再不知該說什麼——對方擺明了一臉“我不想理你”的態度,他幹嘛還要自討沒趣,更何況這種搭訕的事情實在不是什麼好差事。不過自家三哥自從見了對方就一臉鬱卒地一杯一杯一直灌酒,他本想尋了三嫂勸他,卻不想自家三嫂的目光一直在那白衣公子身上打轉兒,他頓時明白爲何三哥一直灌酒了。再說了這席中座位安排地甚不合理,明明三哥三嫂纔是一對兒,怎麼三嫂卻坐到秋沉落身邊去了?
臺上忽地響起輕笑聲,雪凌宇擡眸,卻見白穎華正望向他們這邊,薄脣微啓:“看來慕王殿下很是中意我落華宮中的酒釀,嫣月。”
“是,公子。”那一直立在白穎華玉石榻邊的絳衣女子福了福身,隨即拍了拍手,雪凌宇便望見身後走上一列絳衣侍女,每人抱着一個碩大的酒罈,擺在了雪慕遠身邊。那絳衣侍女的衣衫顏色與那嫣月如出一轍,然花樣卻簡單地多,雪凌宇猜測——這些當是專管酒釀的那嫣月的直隸屬下。
雪慕遠本就心情不佳,此刻見白穎華如此,更是怒從中來,然他開口前,雲瑢的聲音卻響了起來:“穎——不知白宮主這是什麼意思?”
殿上白穎華一手撐在面前桌案上支着下巴,垂着的眼睫微翹,墨玉眸子裡流轉的神色慵懶魅惑,聞得雲瑢說話,她這才轉眸瞥了一眼右側,輕聲笑道:“慕王殿下好不容易來我這小小的落華宮做一次客,本宮怎麼也不能怠慢了,這點酒水自然是用來招待慕王殿下了,怎麼,慕王妃覺得不夠?”
雲瑢身子一僵,似乎有點不敢相信殿上那人竟然對自己如此語調,一時之間倒不知如何應答,只是眸子裡寫着的不敢置信卻是清清楚楚地映在了殿上那雙風華攝人的墨玉眸子裡。白穎華卻是眸光一掃便別開了去,望向雪慕遠,左手微擡,虛掩了脣輕笑道:“不知慕王殿下可還滿意,若是不滿——”
雪慕遠猛地擡頭,望着殿上那笑容清淺的白衣公子,越看越怒,終是一揚手便將握着的酒盞當做暗器丟了過去。只是那酒盞尚未及白穎華面前,半路便閃出一柄銀劍,唰唰幾下便將那價值不菲的酒盞劈成了碎末。
攬月執劍而立,劍尖直指雪慕遠而去,電光石火間卻是被另一道凌空飛來的白綾纏住,只是那白綾後勁不足,尚不足以止住攬月銀劍前衝的勢頭。同一時間,一道指風自雪慕遠身側飛來,攬月反應不及,便硬生生地頓住了腳步——被點了穴。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眨眼間,白穎華的喚聲此刻也將將落地:“攬月。”
攬月被點了穴,只得保持着那持劍前衝的姿勢立在原地,銀劍上還裹着衆人眼熟無比的白綾。殿上白穎華輕笑一聲,道:“攬月禮數不周,衝撞了兩位王爺,真是失禮。”她眸光流轉,卻又道,“不過本宮可還是第一次見識隔空點穴這樣高深的功夫呢,凌王殿下武功之高,即便放眼江湖,也鮮少敵手罷。”她說話間,嫣月便又替她斟上了酒,這話一說完,白穎華便擡手將酒盞送至脣邊,輕呷一口,挑眉勾脣。
雪凌宇同樣笑得邪肆:“白宮主可不像是常稱讚人的,這稱讚,本王便權且收下了,多謝。”他手指微轉,卻是並沒有替攬月解穴的意思。
白穎華挑眉,酒盞擱在脣邊,酒液在燈火映照下輕晃,波光瀲灩,一如她此刻墨玉眸子裡的流光四溢:“這可是畫徵城歐陽家名下瓏玉窯五載三套的錫蘭瓷酒器,攬月你也太不小心了。”語氣裡不無遺憾惋惜。
在座衆人不由擡眸望了望一直默默無聞的歐陽雲峰,就在這片刻時間裡,攬月便已收劍回鞘,先是向殿上白衣公子行了一禮道:“謝公子。”而後才轉向雪慕遠,板着聲音道,“失禮了。”這話語中的不滿誰都聽得出,然攬月不管,只是閃身便又回到了白穎華身側。
只留下殿中衆人心中暗自驚異——攬月的穴,倒是怎麼解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