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清聽了心裡一陣糾痛,一咬牙,幾步走到了那牀前,不顧凌赫宇驚訝的目光,一下子坐在了牀邊,咬牙道:“娘……”
心裡則在痛罵,若非看在病人份上,她絕對不幫凌赫宇!
凌夫人略微驚訝了,那被病魔折磨得絲蒼白的臉孔終於出現了絲血色,笑着說:“呀,這麼俊的姑娘呀……”
凌夫人真的病糊塗了,她的視線已經漸漸模糊,全靠心頭一口氣硬撐着,因爲她還在等,只隱約的看見木婉清的容貌,但也已經滿心歡喜了,正想多說兩句時,外面突然衝進來了兩個人。
“娘!!!”
“娘!!!”
兩聲哭喊,木婉清擡頭望去,卻驚訝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凌小公子”,只不過是一個穿着女裝,一個穿着男裝,原來凌府的雙生子相似的這麼厲害。
穿着女裝的是凌初靜,男裝的是凌錦琰,雖然木婉清跟凌錦琰見得最多,但此時他的感覺完全不同於平時,反而是哭哭啼啼的捧着個木盒的凌初靜,莫名的讓木婉清有了熟悉感。
凌初靜已經無暇顧及木婉清和一個小孩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了,她只哭着將木盒遞到她孃親的手邊,傷心欲絕的說:“娘……我從太醫院幫你取了最珍貴的人蔘,師傅說,可以續命的,娘!你跨過這一次,一定會好起來的。”
凌初靜的哭着哀求,讓木婉清的鼻子一酸,將小竹從凌夫人懷中抱了出來,安靜的退到一邊,看着凌家三兄妹站在凌夫人的病牀前,就連鐵血將軍凌赫宇,也紅了眼眶。
“傻孩子……”凌夫人聲音更弱了,目光的焦點都找不到,只是輕輕的說道:“孃親不用了。人總有一死,不要執著……”
“我不!!”凌初靜痛哭着,渾身顫抖,道:“娘……你不要留下我們幾個……你再多陪我們幾年好不好……你還沒看到我出嫁呢!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生死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只會讓人更加無奈。
“孃親滿足了……”凌夫人盡力的看着每個人,嘴角的笑容十分
溫和,慈祥的,輕聲說:“能夠看到你們長大成人,你大哥終於定了下來,是一家之主了……孃親,終於可以放心,放心下去陪你們的爹了……”
凌初靜哭喊着搖頭,凌錦琰不停的抹眼淚,凌赫宇扭過頭,眼睛紅的恐怖。
“娘……娘!!!”凌初靜跪在牀前,撫摸着孃親的臉頰,望着孃親帶着淺笑的閉起眼睛,好半響,她才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哀嚎:“娘!!!!你睜開眼睛,你看看我!!你睜開眼睛啊啊啊啊!!!”
凌錦琰拉起凌初靜,哭着說:“娘走了……”
木婉清在傍邊看着,分明看見了一顆豆大的眼淚自凌赫宇眼角滑落……長眠的人可以長眠,活着的人卻依然要迎接每天的清晨。
第二天,凌夫人去世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京城,傳進了宮中,皇帝親自追封凌夫人爲一品夫人,賞賜無數,風光大葬。
當天下朝,幾乎滿朝文武百官都換上了素服,到了凌府,不管親近,都上香三支。
就連是鬥得最厲害的阮國公和月太師此時也是放下了架子,在凌夫人牌前,恭敬的行禮了。
從此,凌府真正的一家之主便是凌赫宇,他們兄妹三人,只能互相依靠。
凌赫宇面無表情,站在孃親的靈柩傍邊,默默無言。
在兩邊燒紙的凌初靜和凌錦琰一邊哭着一邊燒着,誰都不理,只求這些紙錢能讓孃親黃泉路上好走,和爹爹在地下能夠團聚。
木婉清和木鶴嚴還有小竹前來的時候,木鶴嚴看見跪在地上,不住的掉眼淚,小小身軀哭的發抖的凌初靜,忍不住心頭一陣發疼,花了好大的勁兒,纔將視線收回,帶着木婉清行禮。
木婉清看見消瘦了一些的凌赫宇,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那天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命人將她送了回府。木婉清覺得凌赫宇霸道的活該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當看見他的眼淚時,心又軟了,這個跟土匪一樣的男人也並非無堅不摧,他也是個平凡人,有笑有淚,有血有肉。
特別是進來時看見他一個人站在靈柩旁邊,明明周圍都是人
,但他的目光卻似乎落在了遠處,很是孤獨。
前來上香的人絡繹不絕,幾乎把凌府的門檻都踩爛了。
皇帝親自撰寫了祭文,上言凌家對凌炎國的貢獻,下言凌夫人在凌侯爺過世之後如何將三位孩子拉扯大,成爲了國之棟樑,勞苦功高。這一番舉動足以再一次證明了凌家在凌炎國的地位。
當日,凌夫人風光大葬,送葬隊伍上百人,前面走着的是凌大將軍一行人。
入土爲安,喧鬧過後,只剩下凌府白慘慘的燈籠在屋檐下晃盪,凌府一派沉默,似乎隨着凌夫人的離去,帶走了些生氣。
木婉清爲了整理自己的毒土地一直焦頭爛額的想辦法,但是今日她坐在書房之中,無論如何都沒法集中精神,滿腦子都是凌赫宇那悄然無聲的一滴眼淚。
凌赫宇是蓋世無敵大將軍,打過的勝仗無數,見過無數的生離死別,連木婉清都沒有懷疑過,他是凌炎國甚至是整個中原來說,都是最彪悍的一號。
若是他生氣怒罵或是其他,木婉清還會習以爲常,但他今天徹底的安靜,徹底的沉默,如同一個受了傷的野獸,靜默無聲的舔着自己的傷口。
木婉清在那些官員聊天的時候聽到,凌侯爺早年打仗的時候犧牲了,遺體被找到的時候,已經被野狼啃食了過半,那個時候,凌赫宇才十四歲,還是一個少年。
他的弟妹路都尚且走不穩,他咬牙堅持要留在西邊打仗,要做他爹一樣的大英雄,後來他做到了,軍階一級級的高,很快就奪得了將軍的位置,捨生忘死的打了幾場勝仗之後,皇帝徹底的信任他。
但也許是老天爺看不慣凌赫宇的平步青雲,他的孃親在凌府默默的病倒了,病了三年,除了凌初靜之外,凌赫宇和凌錦琰都不知道。
再後來,凌夫人便一直病怏怏的,用各種珍貴的藥材拖了許多年,最後還是熬不過這個秋天……看慣了凌赫宇那副旁若無人的囂張樣,想象不出當時他年僅十四歲時,是怎麼披着戰甲上場殺敵的,更加想象不出,爹爹死去,孃親遠在京城,那個少年是如何熬成如今的大將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