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好一會,紅纓端着藥碗進來,周貞連忙扶着慕容宸起來,拿着牀裡邊的枕頭墊在他身後,伸手接過紅纓手中的藥碗。
一勺一勺喂慕容宸喝下去。
慕容宸迷迷糊糊的樣子,應該還有點自己的意識。
半碗藥餵了下去。
周貞拿着手帕擦了擦慕容宸的脣角,把還剩下少許藥的藥碗遞給站在一邊的紅纓。
再放下慕容宸躺好。
周貞與紅纓輕手輕腳的從臥室出來,這房間外面還有一個客廳。
周貞坐在桌前,手肘撐在桌上,一手扶着自己的額頭,腕上那隻金鑲玉的鐲子,從手腕落在了小手臂上,閃着奪目的光。
周貞嘆了口氣,像是緩了緩自己的情緒,纔開口對着紅纓說道:“紅纓。”
“奴婢在。”
“今後在府上,跟着慕容宸要面對的問題,要比在周府的時候險惡許多,你只能跟着我了。”這麼做雖然有些自私,這府上有多少慕容宸信得過的人,周貞不管,因爲那是慕容宸信得過的,並不是她周貞自己信得過的,周貞要的是能夠信得過的自己人。
而她周貞能夠信得過的人,在周府的時候也就那麼兩個兩三個,丸子,紅纓,周裕。
丸子還是個孩子,一根筋,太單純,所以周貞在考慮陪嫁的貼身丫鬟的時候,連想都沒想,就選了紅纓。
紅纓倒也答應的痛快。(紅纓舉小旗子抗議,她一個奴才,主子開口了,自己就算是不答應也要跟着去好吧!紅纓憂桑:這就是爲奴爲俾的悲哀……周貞懶懶的:紅纓,戲演過了……)
這會兒,周貞說的話,在紅纓看來,是舊事重提,當下紅纓望着天花板說道:“奴婢說自謀出路可以麼?”
紅纓說完,沒有聽到自家小姐的迴應。
低頭看見周貞一手端着茶盞,一手用茶蓋慢條斯理的撥着茶水面上飄着的茶葉子,動作優雅的,用周貞之前的話來說,好聽一點是十足的大家閨秀範兒,難聽一點就是十
足的裝逼範兒……
後面一句,紅纓是沒有膽子說出來。除非她是活夠了。
周貞小口抿了一口茶,放下手中的茶盞,一臉笑意的看着紅纓,輕飄飄的扔過來一句話:“你說呢?”
紅纓看着周貞的模樣,越發覺得和深宅大院中那些佛口蛇心,終日無所事事,只能靠着勾心鬥角來打發時間的女人們有的一拼。
同樣,這話紅纓不會說出來的。
紅纓拉下一張臉:“那你還問奴婢做什麼呢?”是以此彰顯您多麼民主麼?
周貞笑眯眯的開口:“作爲一個好主子,本小……”周貞本想說,本小姐來着,可想了想如今的身份,改口道:“自然是要問問你的意見。”
紅纓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歷史上有那麼多的臣子,寧願揹負着造反的千古罵名也想着要謀權篡位,有那麼多次的老百姓會揭竿而起。
綜合眼下的情景,紅纓得出一個結論來,那便是:都是被逼的啊!
身邊有紅纓這麼一個人,讓周貞心裡那根緊繃的弦在這一刻,鬆了鬆,不過也就僅此一會兒而已。
至於紅纓如何想,那就是紅纓自己的事了。
周貞正了正神色,囑咐紅纓:“在這府上,少說,多聽多看。”
紅纓看着自己的主子同樣認真的點點頭:“奴婢記下了。”
就如宮中的那個男人對皇昭說的:“皇上與太后脣齒相依。”
這放在紅纓與周貞身上也同樣適用。
脣亡齒寒的道理,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懂。
紅纓與周貞是這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周貞與慕容宸又何嘗不是如此。
紅纓下去,該幹嘛幹嘛去了。
在紅纓關上門的那一刻,周貞臉上頓時沒了笑意。
成親才第一天而已,諸多猜測,諸多困惑,還有那些猜測帶來的危機意識,周貞被壓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當初想着要嫁給慕容宸的時候,周貞可沒有想到會面對諸
多事情。
現在看來,當時她還是把事情想的過於簡單了。
她想到了慕容宸那態度,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身後有慕容家,宮中有太后,他自己又有軍功在身,自然是有不怕的本錢,可是周貞沒有想到的是,慕容宸與皇上之間會是這樣子,在宮中花園內,儘管誰都沒有說,儘管兩個人從頭到尾都在笑着,乍看上去是一副君臣和睦的美好畫面,可站在一邊,跟着步清塵的時候,就被逼着熟讀帝王心術的周貞,卻從那副看似美好的畫面中,隱約看到後面洶涌着的波濤。
太后的立場不用想也知道,不管皇昭這個兒子是不是從她肚皮裡生出來的。如今太后和皇昭的關係,也是一樣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人說太后,太后,那是東凌的太后,母儀天下,還有多少人會想起太后是慕容家出來的女兒,太后這個光環早就蓋過了慕容家女兒這個身份。
孟子早就教導過我們:兩利相較取其大,兩害相較取其輕。
後宮佳麗們都出身良好,個個長袖善舞不說,還熟讀四書五經,而當今太后就是這些女子中最出類拔萃的佼佼者,她能夠一出嫁就是王妃,接着太子妃,皇后,太后,一步步,幾乎沒有遇見任何波瀾阻礙。能夠在各色佳麗的後宮中,贏得先皇數十年如一日的寵愛,單單是這些,就足夠令他人望塵莫及了。
這樣的女子,怎麼會分不清她自己的立場。
若慕容宸真的與皇昭對立,那就是與太后對立,那麼周貞的立場……周貞不敢往下想了……
扭頭看一眼,躺在牀上的慕容宸,上了賊船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若不是看到這個人還有傷在身,周貞絕壁不會像現在這般平靜,事實上她現在也沒有多平靜。
半個時辰之後,慕容宸醒過來,看見周貞坐在牀邊的凳子上,以手撐頭,在打瞌睡。
慕容宸動了動身體,周貞立刻就醒了。
沒等周貞開口問句什麼。
慕容宸感覺自己的胸口很悶,胃裡噁心的一陣陣翻騰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