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永遠”不到,她便死在了那個被她詛咒的人手裡——憤怒的劉頌蓉紅着眼睛,用手裡的鞭子勒死了她。
明明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死在了她們面前,而那些丫鬟嬤嬤卻像是司空見慣一樣,一點緊張無措的樣子都沒有。
周越只覺得自己,隨着劉頌蓉放下的鞭子一點一點膽寒起來。
他好生後悔,剛纔他應該現身救下那個婢女的。可那婢女至死之時臉上的笑卻像是在諷刺他。
是啊,即使是自己現身,怕是那個婢女也是一樣逃不過死亡的命運。大戶人家所用的奴婢大多都是簽了賣身契的,只要那一紙契約還在主人手上,便永遠只是一個乖乖聽話的奴隸。
自己救的了她一時,難道能救她一世。說到底,她的生殺大權是掌握在劉家手上,只要劉家隨便捏造一個名頭,處死一個沒有地位的小丫鬟不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嗎。
自從見過劉頌蓉這樣殘暴無情的一面周越便開始下意識的躲着這個劉大小姐。硬生生的躲了十幾年。
好不容易回了京都,還以爲總算不用找各種理由東躲西藏,沒有想到她竟然可以直接跟過來。
和她一比,他覺得白錦還真是溫和有禮,敏慧大方。
等等,他怎麼又想到白錦去了……
所以,劉頌蓉是想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和她發生肌膚之親,好逼迫自己娶她嗎?不,她的身份再加上是因爲這樣的事情,就算是想成爲自己的人,也最多是個妾,連側妃都做不成。
難道即使是爲人妾室,也值得她費勁這樣的心力嗎……周越覺得非常的不解,依照江家的名聲勢力和江州劉家的汲汲贏取,劉頌蓉便是想要嫁一個好人家做正妻也不是不可能,爲何非要死纏着自己不放。
當然,此刻周越不能理解的事情,不過短短一年多以後,他便徹底理解了。——因爲,他爲了和那人在一起,不惜自降身份甘願成爲一個沒有名分的……男寵。切身體驗了一把什麼叫:若爲那人故,萬事皆浮雲。
確定了懷疑的人選,周越便叫來了身邊的叢書,安排了一些事情。
午膳時分,木丹終於從外面回來。一進屋就滿眼的焦急
,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周越,一言不發便躍步向着閣樓上走去。
周越目光緊緊鎖在木丹的腳上,心下不住的讚歎:他原先以爲白錦身邊的侍女不過是有點武藝,但沒有想到的是木丹的輕功竟然也是如此的上乘,便是他自己也不敢說能夠完全贏過木丹。
片刻過後,一個以手掩脣的人扶着閣樓的樓梯緩緩的踱步而下,身後跟着的自然是方纔上去的木丹。
不等白錦的身影完全出現在周越視線中,一團白球就衝到了周越的面前。
“喵!”
周越一個靈巧的側身,卻也不過堪堪躲過了白影的兇爪。但還是因爲身體的擺動碰到了一邊的桌子而使手上的傷口裂開。
“白影,回來。”
白錦嘴裡的哈欠還沒有打完,就看到周越緊蹙眉頭的臉,心道不好,當下立即對着白影大聲喝道。
白影似是還要向這周越撲過去,但是聽到主人的喝止聲,只好怏怏的叫了兩聲,扭頭跑到了白錦腳邊。邀功似得碰了碰白錦的腳踝。
“幹什麼,你差點闖禍了知不知道。”白錦微微彎了腰,用指尖點着白影肉嘟嘟的腦袋調笑道。不過換來的卻還只是白影不明所以的低叫聲。
白錦無奈的對着木丹挑挑眉,示意木丹將白影帶出去喂點東西。
誰知,木丹倒是火速的抱起白影遞給了門板侍候的丫鬟,自己卻是一溜煙的跑了回來。
“你不要介意,白影就是有點不懂事。”白錦略帶尷尬的說道。
她家裡的……是不是太過護短了。
周越倒像是無所謂的樣子,只是點了點頭。
白錦走到椅子前坐下,開口問道:“傷口沒事吧?”
“沒事。”周越咧嘴一笑,擡起手臂晃了晃,“不過是一點小傷罷了。”
一時間兩人竟是相顧無言,寂靜無聲。
好幾個哈欠過後,白錦纔開口說道:“對了,六哥說現在雖然天氣轉涼,但是還是得小心,你這幾天梳洗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碰到水了。”
“嗯,知道。”
“剛纔,多謝。”白錦突然開口言謝,卻讓周越一陣的呆愣,何以言謝?
不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我不過是完成自己的承諾,又哪裡當得起你的道謝。你不用在意,忠信禮義本就是君子當守之道。”
白錦暗自點點頭,的確是如此。但是當今世上能做到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王府那裡,我已經派了人去回稟母妃。就說是我不小心昨日在酒館感染了風寒。”
“好,”白錦心裡一暖,這樣的理由再好不過,既不會留下她不守規矩的話柄,又能讓她名正言順的在白家多待上一天,就當是休養生息吧。
沒有人知道,這幾天她從未有過好眠,實在是疲憊至極。便是在宮裡當值,侍奉與帝王之前也是不及的。
說到底,還是她沒有把自己當做越王府的一部分,從心底覺得自己只是一個過客。一直客居他鄉又怎麼不會累……
傍晚時分,叢書來到煙瓏閣。彼時,周越和白錦正在坐在窗邊下棋。
窗外細雨未停,仍在淅淅瀝瀝的下着,屋子裡卻是暖意盎然,溫度舒適。周越閒着無聊,便提議和白錦下棋玩。
白錦撇着眼看着他的手,不冷不熱的說了句:“你的手,行不行?”
行不行?
這幾個字明顯刺激到了周越。他用傷的不是那麼嚴重的左手一撩衣袍,瀟灑如風的做了下來。
白錦看他的樣子,無奈的放下了書。
於是,兩人便在棋盤山度過了一下午的悠閒時光。不過,所謂悠閒是對於白錦而言,周越一點輕鬆悠閒的感覺也沒有。
他本來以爲嗎,朝事煩聲的當朝長郡主就算是琴棋書畫樣樣都會,也不至於精通。誰知,白錦不僅是精通棋藝,簡直就是個百年難遇的高手。
他在江州曾有一度瘋狂的迷戀上了棋藝,還曾拜過一位辭官歸隱的國手爲師,潛心學習了又小半年功夫。直到最後,他以一子的優勢險勝了自己的師傅纔算是出師。
而那位二十年前以棋藝高超名揚天下的師傅曾說過,以他的棋藝,放眼整個大周也是難逢對手。唯一一位能與他戰成平局的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不過兩人也只是一面之緣,那場酣暢淋漓的棋局過後,便再也沒有見過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