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寧薇果然沒有再來打擾,陳睿也放下了思想包袱和手頭工作,和母親專心陪着妹妹等着手術的到來。
雖然以省人民醫院的水平,換腎手術的成功率相當高,只是,但凡手術都必然有風險,更何況是這麼大的手術呢。
“哥,別老皺眉頭了,擡頭紋都快出來了。”陳希見哥哥一直心事重重的,還反過來開解道:“醫生不都說這手術基本十拿九穩了嘛,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哥不是在擔心,而是在煩心等你好了之後,應該帶你去吃什麼玩什麼。”陳睿也不願自己的心情給妹妹增添壓力,就開起了玩笑。
“我想吃哈根達斯,還有,聽說迪斯尼樂園也快開業了,我一直都有心願去看一看呢。”陳希蒼白的臉色擠出燦爛的笑顏。
“好!哥哥都滿足你!現在哥已經賺到了很多錢,可以滿足你上萬個心願。”陳睿揉着妹妹的頭髮,一臉疼惜的說道。
陳希皺皺鼻子,嗔道:“哥,你有錢還是存着當老婆本吧,省得媽老是念叨。”
此刻,閆慧蘭早已跑外面偷偷抹眼淚了。
“哥,趁現在,偷偷告訴你一聲啊。”陳希湊到陳睿的耳邊,低聲道:“其實呀,我很希望許醫生能當我的嫂子呢。”
沒等陳睿反應過來,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婉聲:“希望我做你的什麼?”
回頭一看,當事人許舒雲正俏生生的站在後面,此刻的她,換了一套手術服,作爲此次手術的助手,她過來,顯然是提醒換腎手術要準備開始了。
“我剛剛好像隱隱聽見小希在說我呢?”許舒雲一臉好奇的道。
“沒事,沒有的事!”陳睿趕緊否認。
陳希沒好氣的道:“哥,你平時的膽大心細跑哪去了,一點都不開竅!小心錯過這村沒這店了!”
“小孩子別胡說八道!”陳睿瞪眼道,面對許舒雲,他依然還是有賊心沒賊膽。
“我都聽不明白你們兄妹倆在嘀咕什麼。”許舒雲失笑道:“好
了,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我們該進去了,小希。”
話音剛落,閆慧蘭紅着眼眶從外面跑進來,道:“這麼快就進去啦?許醫生,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再和女兒說幾句話。”
陳希無奈道:“媽,有話留着手術後慢慢說嘛,幹嘛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傻丫頭,不許說那個字!不吉利的!”閆慧蘭趕緊拿手捂住了女兒的嘴巴,然後嘴角一抽,再度淚如雨下。
許舒雲看得一陣揪心,正色道:“阿姨,請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保證小希平平安安回來的!”
“就拜託你了,許醫生!”陳睿誠懇的道,然後就和許舒雲等醫護,親手把妹妹推進了手術室。
看着手術室的門合上、紅燈亮起,閆慧蘭終於控制不住的大哭起來,而陳睿也是面色凝重的站着。
恐怕,只有經歷過至親病重的人,才能體會到他們這一刻的惶恐和不安。
守候了一會,走廊拐角忽然冒出幾個人,正是陳宏斌、陳曉菊和陳曉蘭等親戚。
“你們這時候還來做什麼?錢不都還給你們了嘛!”閆慧蘭見他們在這節骨眼還來打擾,當即怒火萬丈。
陳宏斌等人都是一臉的內疚和羞愧,硬着頭皮道:“慧蘭,你別誤會,我們就是知道小希要手術,特地過來一塊等的。”
“走!我們不需要你們的假仁假義!”閆慧蘭氣急敗壞的道。
護士見起了爭執,就過來提醒道:“手術正在關鍵時候,你們可別壞事啊!”
閆慧蘭這才忍住脾氣,只是臉色依然不善。
陳睿也懶得理會他們這羣人是來致歉的還是巴結的,揮手道:“現在我什麼都不想說,你們還是先回去吧。”
陳宏斌等人面面相覷了一下,只好不情不願的扭頭了,只是沒走幾步,看到突然橫在面前的人,頓時都驚呆住了!
那人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渾身的衣服骯髒邋遢,還透着一股餿味,滿面的鬍渣和凌亂的頭髮,以及黑黝黝的皮膚,活脫脫一副
流浪漢的形象。
只是,這流浪漢的臉,卻是所有人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宏濤(哥哥)!”陳宏斌等人異口同聲的叫了一聲。
陳睿和閆慧蘭聽到這一聲,立刻看了過去,頓時也都愣住了!
那流浪漢衝着陳宏斌等人點點頭,然後步履蹣跚的走到陳睿母子的面前,露出一口不知道多久沒刷的黃牙,氣喘吁吁的道:“還好,趕上了,小希是不是已經在手術了啊?”
閆慧蘭死死盯了他片刻,忽然掄起拳頭敲在他的肩頭,埋怨道:“你這死鬼!你還知道回來啊!你怎麼不死在外頭啊!”
“噯,別鬧!我這些日子不是着急去籌手術費去了嘛,聽說小希今天手術,就坐了三天三夜的油輪趕回來。”陳宏濤擡手擋開妻子的拳頭,然後掀起上衣,從褲腰帶抽出一個厚厚的牛皮袋,略顯得意的揚了揚,笑道:“這裡面的美金,應該夠小希的治療費了,兒子,怎麼樣,你爸沒讓你失望吧?”
陳睿不止看到了父親臉上的強烈倦容,還有父親手裡厚厚的繭子,顫抖着聲音道:“爸,這些日子你到底去哪了?”
陳宏濤狀若輕鬆的笑了笑:“那次接到電話說小希需要做換腎手術,偏偏我在東南亞那邊又賺不到什麼錢,就託了老戰友的路子,跑去非洲挖礦了,還別說,那地方真不是人能呆的,一年到頭火辣辣的太陽,遍地的毒蛇毒蛇野獸,還得提防着那些軍閥和土著,差點就沒命回來了,不過總算你爸我吉人自有天相,嘿嘿……”
陳睿的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上前緊緊抱住了父親。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這一刻,他是再忍不住了。
“回來了就好……一家人在一塊就好……”閆慧蘭也明白自己錯怪了丈夫,張手抱住了父子倆。
這時,手術燈忽然熄滅了,隨着緩緩敞開來的門,陳睿一家人緊張的注視着。
先是手術推車,然後是醫護人員,許舒雲率先摘下口罩,衝着陳睿露出了一個畢生難忘的絢爛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