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竇元章就沒再言語,而是目光炯炯的靜待陳睿的回覆。
有些話點到即止最佳,說得多了,反倒落了下乘。
尤其是這種人情債,對於他這種身份的高官來說,本就不合適攤開來說的,免得授人口實、影響不好。
若不是陳睿對家裡老爺子有救命之恩,竇元章根本沒必要又翻起這筆陳年爛賬。
陳睿聞言,就知道竇元章是在詢問自己想要什麼回報,一來償還他們家對萬老頭的虧欠,二來報了這次的恩情。
“說真的,這件事我一早就想過了,如果我有骨氣點的話,肯定很乾脆的推辭了,但偏偏我這人比較俗氣,既然竇主任開誠佈公的講了,我也不好再拐彎抹角了。”
陳睿裝作很直愣子的說道,但其實,他故意這麼說,只是想大家的面子都好看一些。
因爲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什麼不要的話,不僅會讓竇老等人一直心存包袱、難以釋懷,而且還會讓竇元章心裡有膈應和顧慮。
他很可能會覺得陳睿城府太深,故意要拖着這份人情債,等到以後遇到什麼大事,再開口讓竇家償還。
如果只是簡單的升官發財,竇家興許還能滿足,但如果是一些比較出格敏感的原則性問題,那就會讓人騎虎難下了!
所以,既然竇元章現在開口說了,那麼陳睿最佳的處理方式,就是當場把這些事徹底了斷清楚了,免得大家的心裡都一直壓着塊石頭。
果然,竇元章見陳睿這麼直爽,非但沒覺得這人輕佻,反而覺得這小子少年老成、世故通達,完全摸到了自己的心思。
顧慮一消,竇元章便有些輕鬆的靠到了沙發背上,輕笑道:“不打緊,我就喜歡你這種直截了當的性子,要知道,身在我們這個圈子裡,每天跟什麼人打交道都得繃着一根神經,說什麼話都還得三分餘地,而你和我家也是很有淵源了,沒有什麼利益糾葛,索性大家都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嗯,你要是還覺得難爲情,我可以先把態度再擺清楚一些,我們家的情況你也清楚,如果你想要一份事業,或者當一個還算有點實權的公
務員,這些事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下保證。”
態度確實表達得很清楚了,換言之,只要陳睿的要求不過分,他都可以滿足。
“說真的,我這人的野心志向是有的,但遠沒那麼大,小富即安,再有一份安穩工作,保證家人豐衣足食、不受欺凌,就很滿足了。”陳睿很誠懇的道。
“你的情況,我查過。”
竇元章說出了這麼一句耐人尋味的話,表示能理解陳睿的這個願望。
更準確的說,這是一種很典型的小市民心態。
或許在旁人看來,這是一種沒出息的表現,但像竇元章、喬豐年這些歷經崢嶸、縱橫荊棘的上位者來說,深知高處不勝寒的道理,每天做的事,都得按部就班、如履薄冰,遇到嚴重大事還得擔驚受怕、惶恐不安,稍微走錯一步,就可能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如果真讓他們選擇,人生最理想的狀態,或許正如陳睿所說的,小富即安、豐衣足食就可以了,不必活得那麼操心勞力,還能盡享天倫之樂呢。
只是走到了他們這個位置,往往很多事情都已經身不由己了,連想要回頭下來的臺階都早斷了!
哪怕他們不再往前走,他們背後的那些人,也會推着他們走。
因爲,他們已經代表了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
而陳睿則恰恰相反,曾經家境寬裕,卻不小心被奸人謀害,險些落了個家破人亡的慘境。
歷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現在終於熬到了希望曙光,大約就是想心安理得的過一些舒坦安穩日子了。
“你的這些要求,我都能答應,只要你未來不後悔就成。”竇元章半開玩笑道。
“我活這麼大,唯一後悔的事,就是過去幾年讓家人遭了太多的罪。”陳睿感慨一笑。
“都會好的。”竇元章讚許的笑了笑:“跟你聊了幾句,我終於明白許省長他們爲什麼對你一個小大夫有這麼高的評價,你跟他們評價的一樣,務實現實、有勇有謀,又很坦誠有擔當,我想如果即便沒這次的事情,我也很樂意結識你這樣的。”
說着,他
不免又覺得有些可惜。
這是一塊不錯的璞玉,好好雕琢一下,未必將來不能在政壇上大放異彩。
可惜啊,野心還是低了點,不是一個圈子的人。
而且,他長期混跡基層的緣故,導致眼界侷限性太大,這一點,就遠不如那些世家大族的青年俊傑了。
再看吧,或許以後還有什麼機緣會落到這小子的頭上。
聊完這一茬,竇元章立刻轉向了第二個問題,神情略帶玩味的笑道:“你昨天手術完了後,特地讓那個叫葛峰的海歸醫生給我父親擔任管牀大夫,這心裡頭估計還有什麼主意吧?”
陳睿早知道自己的那點小心思瞞不過這位牛人的法眼,索性開門見山的道:“我只是想爲這同事盡一點綿薄之力,他的身世,其實挺可憐的。”
“他的情況,我也查過。”
竇元章的眉頭忽然皺了皺,道:“爲此,我今早上還跟你們省的賀書記聊過,其實他也早知曉了這事,還幾次批示紀委和檢察院的人暗中調查,可惜都沒什麼實質性收穫。當然,不是說我們不相信那孩子的供述,但俗話說抓賊要拿髒,我們政府更得嚴格遵照這一點行事,無憑無據的,我們實在不方便立案調查,況且那個範俊壽的地位不低,若是大動干戈,結果又查無實據的話,會造成很惡劣的影響,希望你們能明白。”
“這些我都懂,我也不願貿然給政府添麻煩。”
陳睿緩緩講述道:“其實範俊壽前妻死後不久,市裡面有一位叫寧毅的警官在結案後不久,發現了一些案件幕後的蛛絲馬跡,可惜不久後,他架勢警車卻突遭一輛大貨車撞擊,最終不治身亡,這事兒就此石沉大海。後來,這位寧警官的妹妹,爲了調查哥哥的死因,特地從首都來市警局掛職暗訪,我因爲一些機緣巧合成了她的線人,混入黑幫,查到了本地的一個黑幫團伙就是當年範俊壽殺妻的行兇者,牽涉到的,還有區公安分局的一名副局長,本來我們將這夥人一網打盡、都快查出真相了,結果很詭異的,那名副局長畏罪自殺,那黑幫頭目現在也在牢裡裝精神病呢,誰都靠近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