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萬老頭的音容笑貌,陳睿不由一陣惆悵,此刻,發現老人的目光轉到自己時,便收斂心神,端端正正的走上前問候了一句。
“洪老,這是我一個合夥人的孩子,聽說了您的事蹟,就特地跟我來拜見一下您的風采。”文彥祥在旁引薦道:“您別看他年輕,但醫術卻相當高明,我姐夫之前的胃病,就是給他治好的。”
“喔?還是位小神醫啊。”洪老定睛打量了一下陳睿,瞥見他手中的畫卷,揚起白眉道:“看樣子,還是有備而來的喲。”
文彥祥正不知該如何解釋,陳睿徑直道:“晚輩前些日子偶然得來了一幅墨寶,瞧着有趣,就想請洪老幫着鑑定一下,當然,如果有幸能請到洪老出手裝裱一下,那就更好了。”
聞言,洪老多看了陳睿兩眼,冷笑道:“倒是真不客氣,不過想讓我出手,也得看你和手裡的東西夠不夠資格。”
說罷,他提着菜籃子轉身往屋裡走去。
“陳睿,不是說好不提這茬了嘛,你怎麼又……唉!”文彥祥立刻叫苦不迭。
“放心吧,文叔,洪老是個識貨的人。”陳睿很篤定的說道。
“就是因爲他識貨,麻煩才大發了!”文彥祥沒好氣道。
兩人的判斷都很對,洪老是個相當識貨的老行家,他那雙老眼對字畫的研究幾乎堪比精密儀器,來到客廳後,洪老洗了下手,就從陳睿的手裡接過了畫卷,平鋪在長方桌上,徐徐展開。
只是畫軸還沒打開一半,洪老便露出了怒容!
“拿走!滾蛋!”
洪老怒氣衝衝的瞪着兩人,訓斥道:“你們是以爲我年老糊塗了,還是日子太清閒了,竟敢拿這種東西來消遣我!豈有此理!”
文彥祥一看果然捅了馬蜂窩,忙致歉道:“洪老,您先消消氣,孩子還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
“他年紀小不懂事,你怎麼也跟着一塊胡鬧,還是說你想借我的光,拿這贗品出去糊弄別人?”洪老吹鬍子瞪眼罵道。
俗話說“五分畫五分裱”,要知道,
字畫和裝裱向來都是相輔相成的。
洪老在國內字畫的裝裱行業內,可謂是泰山北斗般的人物,因此只要經過他親手裝裱的字畫,往往都是價值不菲的真跡,哪怕是眼前這件署名唐伯虎的贗品,只要給洪老好好的裝裱一下,拿到市場上,絕對可以糊弄住不少外行、大賺一筆!
陳睿雖然料到洪老會發火,但沒沒料到老人家的反應會這般激烈,於是忙起身解釋道:“洪老先生,您別誤會,這事是我堅持的,和文叔叔無關。”
“年紀輕輕,心術不正啊!”洪老又狠狠的剜了眼陳睿,臉上滿是失望的神情。
“洪老,您能聽我把話說完行麼?如果您聽完了還覺得我是心術不正,晚輩大可以將這畫吃進肚子裡賠罪。”陳睿苦笑道,見洪老兀自在生悶氣,就拿起桌上的水壺往手掌心倒了些水,然後滴灑到那幅墨畫上。
“嗯?”
洪老皺皺眉,一時不明白陳睿到底要做什麼。
“洪老先生,您請看。”陳睿掀起墨畫被潤溼的那一塊,提醒道:“您有沒有看出這潤溼的情況,有點不尋常?”
洪老聞言又湊了過去,眯着眼打量了半響,嘴裡忽然發出“嘖”的一聲,透着驚疑不定的口氣。
“這有什麼問題嗎?”文彥祥卻是看得一頭霧水。
“有問題!”洪老則愈發狐疑了起來,甚至還取來放大鏡,幾乎貼到墨畫上,反反覆覆的觀察了好一會,還不時用手摩挲兩下,足足十多分鐘後,才擡起頭問文彥祥:“這畫你從哪裡得來的?”
文彥祥苦笑道:“洪老,我都說了,這畫不是我的。”
“哦,對了,是這小夥子的,小夥子,你怎麼稱呼?”洪老終於鄭重的觀察起陳睿。
能在一個行業幹到登峰造極的水平,任何人都難免有些清高孤傲,更何況洪老都八十多歲了,若沒正經大事,根本沒興趣知曉一個愣頭青的來頭。
而此刻,他明顯是對陳睿以及這墨畫來了興趣!
陳睿自報姓名後,就將這畫的來歷大致說了一下。
“又是那潑皮奸商的傑作!”洪老顯然知道林老鬼,嗤之以鼻道:“這種人,你們以後都少來往,行業內的風氣,就是給這種奸商敗壞掉的!”
然後,洪老又扭頭看看墨畫,沉吟片刻,道:“你們跟我進來。”
見洪老往客廳旁的房間走去,陳睿就收拾起墨畫,和文彥祥跟在了後面。
這房價顯然是洪老的工作室,房間很寬暢,開了三面窗戶,都是透明的玻璃,給人窗明几淨、豁然開朗的感覺。
房間的正中央擺放了一張木質結構的案臺,檯面平整乾淨,另外還林林總總擺放了許多物件,顯得井井有條。
“小夥子,把你的畫平鋪在上面,小文,去打盆水來。”洪老迅速指揮道,然後按了案臺上的一個開關,桌案下面立刻冒出了白燈光,顯然是安裝了內置的白熾燈,用於照明和作業。
等洪老又把桌旁的幾盞燈給點亮了,陳睿也將畫平鋪好了。
在燈光的照射下,洪老很麻利的取掉了兩邊的畫軸,然後又仔細觀察了一會,等文彥祥將水打來了,就取來一把只有指甲刀般的大小的刷子,往水裡沾了沾,就對着畫卷的左下角刷了起來。
這畫紙的吸水性很好,刷子一接觸到紙張,水就被吸收了進去。
接着洪老繼續蘸水去刷,如此反覆了五次後,左下角那大約四五釐米平方的一塊地方已經溼透了。
讓文彥祥又把水盆端走後,洪老用兩根手指在溼透的邊角處很耐心細微的一捻一搓,不一會,畫紙便分出了兩張。
只是,仍舊沒有出現所謂的真跡畫紙。
想來,當初那個裝裱人是真的費了大心血把這畫僞裝了起來。
“真正的畫,應該還藏在裡面。”洪老很肯定的作出了判斷,白眉頭卻反而越皺越深,沉吟道:“只是,這隱藏得太深了,再則,這畫所用的是熟宣紙,太脆了,如果是十幾年前,我興許還有把握揭開來,但現在手和眼睛已經不太利索了,就怕將此畫損壞掉啊。”
“手和眼睛……或許我能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