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楨滿週歲的時候沒怎麼大辦,因爲他在所有人印象裡都是不能聽不能說的孩子,扛着祥瑞出生,但受不起這樣的福氣,連帶着連週歲都只請了相熟的幾家人來家裡小聚。抓週的時候,蕭楨也不像他哥那麼鬧心,順順遂遂地抓起一本書來。
而同樣承祥瑞出生的顧瑞則不同,身子好得很,最大的病症也就是小感冒,所以漸漸的關於太子福緣太克的傳聞也就稍稍平息了下來。
“玉璧,你不是說他能聽能說嗎,怎麼我看着他還是個不能聽也不能說的。”蕭慶之對這個兒子用的心要比蕭桓多一些,蕭桓是會哭會鬧從不缺糖吃的孩子,蕭楨卻是個既不哭也不鬧的。有時候,看看蕭楨,蕭慶之都覺得這孩子隨時有可能離他們而去。
玉璧看了眼正由徐媽扶着走路的蕭楨,衝蕭楨揮揮手,蕭楨一擡眼就看到了,雖然沒什麼表示,但是很快由徐媽扶着走了過來。玉璧一把抱起蕭楨放到羅漢牀上,指着小几上的幾樣吃食說:“楨兒,想吃什麼。”
雖然蕭楨小表情端得特嚴肅,但是小嫩手一伸,指着一盤百花糕說:“糕。”
“聽見了吧,他就是不愛說話,要不是爲了向你證明他能說能聽,他纔不屑跟你多說一個字兒呢。這小破孩兒也不知道像誰,這麼酷,跟小冰山似的,將來也不知道誰才能融化他。”玉璧現在就開始操心了,得趕緊謀劃着給兒子預備對象,要不然就兒子這坨冰,誰稀罕去融化他啊,不嫌凍麼。
蕭慶之激動得不行,沒顧得上玉璧的話,光看着蕭楨:“楨兒,你說什麼?”
“糕。”蕭楨擡眼看着自家爹,那眼睛直讓人覺得像是在說“到底是誰被認爲不能聽不能說啊”。
把百花糕推到蕭楨面前。看着蕭楨拈起一塊,一點點往嘴裡抿,蕭慶之差點沒掉下眼淚來。在這之前他一直擔心着兒子不健康,現在心裡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幸好他不知道是玉璧教的,否則非抽玉璧一頓不可。
午後。蕭桓由蕭慶之領着去鐘山書院,他也就是去感受一下氛圍而已。蕭楨則由玉璧帶着在家睡午覺,今天玉璧睡得很快,倒是蕭楨睡着一會兒後忽然驚醒了,麻利地怕起來看着身邊的玉璧。這時屋子裡一個丫頭婆子都沒有。玉璧不愛用人守着睡覺,所以屋裡屋外都是靜悄悄的。
仲夏炙熱的陽光被擋在層層紗簾之外,蕭楨坐在牀榻上觀望了一遍四周後。目光又重新回到了玉璧身上:“孃親,我會保護你和爹的。”
說完,蕭楨繼續躺下去午睡,至於腦子裡想些什麼,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現在的蕭楨小朋友,有一對不着調但很發自內心愛着他的爹孃,還有個願意把什麼好吃好喝好玩的無條件獻寶給他的哥哥,看着小臉兒上的表情。應該是滿足與欣慰的。
午睡起來,玉璧帶着蕭楨上外邊小花園裡溜了溜,桑兒他們都在外邊忙活着。屋院中靜悄無人,玉璧坐下看着蕭楨說:“楨兒,你不打算跟我說點什麼嗎?一年了。我一直等你開口跟我說你的際遇,可是你一直不肯開口呢?楨兒,還有什麼是不跟娘說的,娘既然都把自己的際遇跟你說了,那麼你的又會離譜哪裡去,我不會像別人那樣無法接受的。楨兒,就算你整天面無表情,也不能遮掩你偶爾看慶之時,那麼點兒難過的表情。”
看着玉璧,蕭楨卻閉口不言,只是抱着碗綠豆沙,有一勺沒一勺地往嘴裡舀。直到被玉璧的眼神逼視得無法再忽略下去,他才輕嘆一聲說:“孃親,你爲什麼要問得這麼明白呢?”
一擊掌,玉璧嘿嘿笑道:“果然,我就知道你有來頭,趕緊交行,你是神仙還是妖怪,是穿越的還是重生的,是不是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那樣的存在?”
“您一直這麼想象力豐富嗎?”蕭楨撇開綠豆沙碗,小臉上滿是糾結。
“說嘛說嘛。”
“我不確定您想聽。”
“誒,不想聽的纔要聽,想聽的都是好事兒,不想聽的是不好的事兒,那得趕緊知道了好避開不是。”玉璧莫明覺得不是什麼好事兒,難道最後蕭慶之做了負心漢,這個念頭讓玉璧頓時覺得一陣天打雷劈,立馬雙睛就眯了起來,透着千百分的危險。
見狀,蕭楨趕緊開口:“爹會輸的。”
這個信息量很大啊,玉璧略微琢磨了片刻才謹慎地問道:“你是說這場局,你爹輸了?”
點點頭,蕭楨又說道:“生死局。”
……
“嗯,看來你是重生的……不過,眼下局面不是一片大好嗎?”玉璧感覺到蕭慶之近來很輕鬆啊,顧弘承針對他的勢頭已經減輕了許多。加上顧瑞的出身,和東宮幾位側室懷有身孕,顧弘承已經不怎麼把視線放在蕭慶之這邊了。
“弘承叔叔他也輸了。”蕭楨不想把事情說得太明白,要一句兩句說得明白,他早跟自家爹說了,何必憋着:“孃親,可以有轉機的,別擔心。”
玉璧這會兒在想,顧弘承輸了,那就說明贏的是顧弘寧:“最後是弘寧殿下嗎?”
蕭楨搖搖頭說:“贏了,但沒獎品。”
這意思是說顧弘寧是大贏家,但是沒有登上皇位:“好區折啊,那最後是誰呀?”
“六叔。”
“等會兒,就是那死愛吃的小不點兒?”玉璧這才恍然記起,現在顧弘川也不是小豆丁了,而是十五歲的少年郎了。
“六叔是嫡子。”
“好吧,現在我們應該幹些什麼。”玉璧接受得很快,自己都能是穿越黨,爲什麼不許兒子重生,這也好嘛,穿越重生湊齊了。不過,她不能接受蕭慶之會死這個事實,所以她要努力改變這個結局。
但是她想不到,蕭楨舔舔嘴脣。露出特稚嫩乾淨的一張笑臉來,玉璧差點被這笑臉晃暈了眼,這是蕭楨難得的笑臉呀:“孃親,有一個人一定得死。”
“誰?”
“崔老太太,謝叔叔和爹都是因爲崔老太太揭露身份才更加艱難,最後謝叔叔和爹才落得那樣的結局。”說這話時。蕭楨臉上有那麼一絲絲狠厲。
玉璧長長地吸氣呼氣好半天,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相信自己這麼點兒大的兒子就在跟她說殺人的事兒。而且,要殺的還是熟人,謝春江的生母:“他是你謝叔叔的生母。楨兒,我們跟爹說好不好,就算你多活一回。你也得承認這樣的局面太複雜,我們都很難找出妥當的方法。”
卻見蕭楨搖頭說:“不行,爹不會許的,娘不肯,我去!”
……
“你想去哪兒啊,給我老實待着,真不知道後來我怎麼教你的,把你教成這樣陰暗的性子。老實點兒啊,別逼你娘我給你上家法。難道就有這一條路啊,你遇到過這樣的事兒更應該惜命知福。我會處理這件事,你別瞎想了啊!”玉璧真想找到幾十年後的自己問一問,怎麼把兒子教成了這破德性*記住牛屁屁書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小小年紀殺啊殺的。
方纔一歲多點兒的蕭楨小朋友無奈地嘆口氣,他就知道跟他娘說了會變成這樣,可是被逼得沒法不說,他還打算明年攢點錢找到那個從京城路過的頂尖刺客,結果……到時候再說吧,反正那個人留不得:“咱家有家法嗎?”
玉璧又是一陣陰風惻惻的笑:“看來在你印象裡是沒有的,沒關係,以後就有了!桑兒,桑兒……”
看着玉璧一邊往外走,一邊喊桑兒,蕭楨就想捂臉,他娘又要抽風了。等到他把自己那雙小嫩手放下來的時候,就看到他親愛的孃親大人正手執雞毛憚子,威風凜凜地站在自己面前:“孃親……”
“看見沒,以後這就是家法,你要敢不聽,屁股打腫。”玉璧雖然也很怕,但是他更不願意自己的孩子變成只知道打殺的可怕存在。
看了眼自己的小嫩手,再想想自己現在的屁股也是小嫩屁股,本着老顧家“不吃眼前虧”的優良基因,蕭楨小朋友捂着屁股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嚎道:“阿嬤,打……”
看着自己手裡高高揚起,纔來得及示威,都沒下得去手的雞毛憚子,玉璧咬牙切齒啊,這小子不愧是重生的,找起靠山來順溜得很嘛:“哼哼,徐媽這會兒聽不到,在後頭指揮着小蘭他們拔雜草呢,楨兒,你還是怪怪受了家法吧!”
可是雖然徐媽聽不到,孩子他親爹聽到了,一看玉璧揚起雞毛憚子那可怕的樣子,蕭慶之還以爲自家二兒子犯什麼錯了,趕緊上去攔了一手:“怎麼了,孩子還小,拿這打會把孩子打壞的,做錯了事兒糾正便是,別動手。”
蕭慶之最不主張棍棒教育,所以絕對不會讓玉璧打下去的。蕭桓也上前來擋在蕭楨面前,眨兩下眼睛,眼淚就落下來了:“孃親,不打弟弟,不打弟弟……”
……
玉璧一時間沒了脾氣,蕭楨在那邊一個勁地替蕭桓擦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哥,不哭。”
“孃親,不打弟弟!”
長嘆一聲,向天一個白眼,玉璧嘆道:“是是是,不打,桓兒不哭了。至於楨兒,你給我小心點。”
見玉璧抱着蕭桓的時候滿臉溫柔,看向蕭楨時卻咬牙切齒,蕭慶之收了她手裡的雞毛憚子問道:“這到底怎麼了。”
“你先安慰安慰我受傷的心靈吧,等安慰好了我再跟你說。”玉璧無語淚兩行,重生的兒子太彪悍,她收不翻,怎麼破!
(到底還是這麼寫了,本來刪了的,但還是決定這麼寫,寫這本文之前看了很多重生文,主角復仇又苦逼又陰暗。所以決定加入這個構思,總覺得大有可能不討好,但沒能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