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站着的卻是楊頲,而他身後跟着的卻是提着包袱的三姐。饅頭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三姐不是打算走的麼?怎麼又回來了?
楊頲疲倦但不失禮數,朝饅頭微微一拱手:“學生將令姐帶回來。”
饅頭忙大開了門,請楊頲跟三姐都進來坐。楊頲卻拒絕道:“我就不進去了,好好照顧她,她一夜沒睡。”
饅頭便側了身讓了白霜進來,只是白霜仍站在外面不肯進來,只盯着楊頲:“你進來,我就進去。”
“這不合禮數。”楊頲很直白的拒絕了。
白霜乾脆轉身便走,饅頭不敢叫,怕被娘聽見,還是楊頲將她拉了回來。
“你鬆手,我就是死也不再進這個門。”白霜硬氣的掙扎着。
楊頲拉不住她,乾脆將她困在自己的懷中。白霜被這麼一摟,也消停了。“你聽我說,快回去。這麼做對你沒好處。”
“好處?”白霜掙開楊頲的禁錮,指着白家的圍牆道,“我待在這就有好處了?楊澄懷,你真的是迂腐之極,讀書讀傻了。她是要退親另配,跟私奔一樣的壞名聲,我還要什麼名聲?”
白露說道最後,幾近歇斯底里。周圍的鄰居都有了動靜,楊頲捂住白霜的口,小聲道:“你別那麼大聲,把鄰里都鬧醒了!”
白霜掰開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很是憤怒的控訴:“鬧醒了纔好,讓人看看她長的是什麼心!她不怕丟人,我也不怕!”
“誰啊!一大早上的在別人門口鬧啊!”迷迷糊糊地聲音正是發自白老孃的口中,她披了見外衣,迷迷糊糊地走出房。自家門前還站着個人,她趕緊揉揉眼,這大門還開着呢!她一緊張,順手操起跟棍子就迎了過去。
饅頭怕白老孃看見白霜站在外面,慌張的喊了聲:“娘!”
“老五?”
“是我!”饅頭說着將門關上,故作輕鬆得問,只是她的聲音不自覺地帶着顫抖,“娘怎麼也出來了?”
白老孃見是自家丫頭,放下了心,她扔了棍子,往額頭上虛摸了下,一頭的汗,自己還真是被嚇到了。她還是不大放心:“外頭是怎麼回事?我聽到有人在吵嘴?你抖什麼?”
饅頭真怕白老孃問起來,可是白老孃偏偏問了,她真是不好交待,白老孃還聽出自己說話聲音顫抖,她更加害怕,竟有些恐怖:“我也是聽到了,開了門,都沒一個人。”
“啊?”白老孃被饅頭的說辭嚇到了,她偷偷的跑到門口,只是透過門縫往外瞧,提起耳朵,仔細地聽着外面。什麼也沒有,難不成有鬼?白老孃想都沒想就往屋裡跑,還吩咐着饅頭:“你快進屋!明天陪我上香,也不知道招惹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估摸着白老孃躺下睡着了,饅頭輕手輕腳的打開門,門口沒有三姐的身影,她還有些着急,探出半個身子,卻見楊頲將白霜攬着躲在另一家的門口。饅頭連忙招手讓白霜進門,連帶着楊頲也拉了進去,將他們安頓在自己的屋子裡。
饅頭一直陪着白霜同楊頲坐在自己的屋子裡,兩個人也不說話,靜靜地。一直等到白老孃打着哈氣走了出來。饅頭趕快開門出去了。
“你快回去再睡睡,別起這麼早。叫你三姐起來幫我做事就行了!”白老孃打了盆涼水,胡亂的揩了把臉,對着水攏了攏頭髮。
“三姐還在睡,等會再叫她!”
白老孃把帕子往水盆一丟,扯着嗓子道:“她以爲她是金枝玉葉?去把她叫起來!”白老孃說着就往白霜的屋子趕。
饅頭攔也不是,擋也不是,這要是被娘發現是四姐躺在炕上,那就完了。她忙攔住白老孃:“三姐真的在睡覺。”
白老孃本身沒有當真,只是看到饅頭一味阻攔自己,頓時懷疑,她一把推開饅頭,一叫踹開白霜的房門,闖了進去。看見炕上還躺着個人,那臉正好對着自己,她清楚地明明白白的看到,那是白露的臉。她立馬轉身出去,揪住饅頭的耳朵逼問道:“快說!你三姐呢?不是說在睡覺?人呢?好你個小丫頭,現在也知道糊弄你娘了!快說,你三姐跑哪去了?我告訴你,別以爲你是未來的舉人太太,老孃就不敢打你!你今天要是不說實話,老孃一棍子夯死你!”
“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白老孃聽饅頭睜着眼跟自己說瞎話,手上的勁使得更大,“你剛纔不是說你三姐還在睡?那屋裡的那個是誰?”她腦袋在這個時候突然想明白了,對了,最晚半夜有人在外面說話。這丫頭平日裡睡的死的狠,怎麼昨天就聽到動靜了?還趕在自己前面起來。見了自己說話還發抖。搞了半天不是什麼幻聽,也不是有鬼上門,是這個丫頭把白霜放出去弄出的聲音。這丫頭還真是可以,把自己騙得團團轉。
她突的鬆開饅頭的耳朵,她往手心吐了幾口吐沫,抓了根木棍就要打饅頭。饅頭見了趕快跳開。白老孃是鐵了心了:“說!你三姐跑哪去了!快說!”
楊頲在屋裡聽到白老孃拉着饅頭逼問白霜跑哪去了,他想出去解釋清楚,可卻被白霜攔住了:“你要是想救小妹,就應了我!要不你就是推我們兩進火坑!”
楊頲沒有聽,現在救人才是真的。他打開門,衝了出去,攔下了白老孃:“哪也沒去,還在家呢!”
楊頲大早上的出現在自家,還是從自家姑娘的屋子出來,白老孃有些傻眼了,再看看跟在楊頲後面的白霜,兩個人待在一起。她腦袋裡頓時浮現,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完了完了!全完了!
白老孃雙手一鬆,跌坐在地上,她是欲哭無淚。這女兒不是跑了,而是把男人帶進家了!好了,這下她就是有嘴也說不明白了。當初怎麼就把看三閨女的事交給饅頭這丫頭了,她們兩本來就走的近。自己真是吃屎迷了眼。
楊頲將木棍輕輕地放在地上,對白老孃深深一躬:“岳母,玉鉛還在家,並沒有出去,還請岳母不要責罰小妹!”玉鉛是楊頲爲白霜取的字,出自蘇軾《少年遊》中的‘玉肌鉛粉傲秋霜’。
“岳母!誰是你岳母!你是我哪門子的女婿?”白老孃聽楊頲大言不慚地稱呼自己爲岳母,立馬從地上站起來,指着楊頲的鼻子罵道,“你哪個啊!大清早的從我閨女屋裡跑出來!你這個採花賊!壞我閨女名聲。走見官去!”說着她扯着楊頲的袖子就往外拉。
白霜衝上去,將楊頲攔在伸手,毫不示弱地對着白老孃道:“什麼採花賊!這是我相公!”
“好不知羞恥!什麼你相公,男未婚,女未嫁,還一口一個相公!我呸!”白老孃一口吐沫就往白霜臉上啐。
白霜沒有避,她身後就是楊頲,她知道讀書人最好面子,不能讓娘折了楊頲的傲氣,自己的娘還是自己解決算了。白霜硬生生地接白老孃吐沫。
“玉鉛,你!”楊頲是聽說過白老孃的破落,只是他頭次見到這麼不講理的女人。看見白霜硬生生的受了白老孃的侮辱。
白霜輕輕地將吐沫揩去,給了楊頲個溫柔的微笑,道:“我沒事!”
楊頲頓時覺得自己很沒用,連未婚妻都保護不了,自己還算是個男人麼?他將白霜護在自己身後,朝白老孃再次行了禮,懇切的道:“小婿清早來訪,還請岳母見諒。不要怪罪她們。都是小婿魯莽!”
“我呸!老孃不承認你這個女婿!我告訴你,老孃今日就去你家退親!我閨女不嫁你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一副窮酸樣,還敢娶我家閨女!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看你那付鬼樣!”
楊頲還以爲跟白老孃說理就可以解決所有的事,自己還真是書生意氣!白老孃根本就不理會自己說什麼。他原以爲白霜同自己說白老孃要退親,只是白老孃一時氣壞,卻沒想到,白老孃根本就是來真的。
“我已經是他的人了!”
白霜的這句話,真算得上是出口驚人,連帶被吵醒的白老頭,還有白露都聽傻了。
白老孃開始只不過是在懷疑,她沒想到白霜還真的跟姓楊的做了苟且之事。她沒有像以往一樣聽到吃驚的消息感到頭暈,兩隻耳朵處於轟鳴中,她今天很清醒,她揮手就給了白霜一巴掌。
手掌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的落在白霜的左臉上,頓時腫了起來。白老孃打了一巴掌不解氣,又一巴掌扇了過去。這巴掌被楊頲攔下了,打在楊頲的臉上。
兩巴掌把白老頭同白露也打醒了,他們趕忙上去,拉開白老孃。白老孃仍舊不饒,跳着腳,想用腳踹楊頲,可是白老頭同白露已經將她拉到一邊。白老孃只得咒罵道:“你個不要臉的賤貨!倒貼上去,還賠自家的錢!窯子裡的婊子都比你強!姓楊的狗日的!你毀老孃的閨女,老孃打死你!混賬!你不得好死!你生兒子沒屁眼,生女兒嫁不出去!你下輩子做王八提一輩子的大茶壺!(妓院的龜公)”
楊頲還想解釋,卻被白霜拉住,他有些急躁地道:“你這不是往自己身上潑髒水麼!根本就沒有的事!”
白霜使勁地掐着楊頲的手臂不讓他開口,不斷得給他使眼色。楊頲迷茫地看着白霜:“你怎麼還跟沒事人一樣,哪有自己往自己身上潑髒水的!你以後還要見人的!”
白老孃罵了會也沒力氣了,她氣喘吁吁地指着楊頲同白霜卻說不出一句話來。白老頭生怕她再做出什麼,打着哈哈道:“進屋說,進屋說!家醜不外傳!四兒,把你娘攙進去!”
白老頭依舊很平靜,他沒有多的話,只是吩咐:“早些把事辦了!”
白老孃一把拍了桌子,直接否決:“你就當你的冤大頭!我不認!”她也想不出還有什麼話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我嫁定了!”白老孃不服輸,白霜也不示弱,她挺起胸膛,揚着頭,高傲而決斷地宣告自己的決定。
白老孃指着白霜怒吼道:“你敢!”
“我偏敢!”
白霜跟白老孃徹底對上了,所有的人都沒輒,只有她們倆仍舊大眼瞪小眼,絲毫不退讓。
最後白老孃不耐煩的擺着手道:“你要作踐自己就去!老孃跟你說,什麼陪嫁也沒有。老孃一個子也不會給你的!你要跟着這窮酸,你就去!老孃沒你這姑娘!”她不過是想威脅白霜,這丫頭從小就沒做過事,要是嫁了楊頲那窮酸,自己一分嫁妝也不給,看她怎麼過。
卻不想白霜伸出手道:“娘可敢與我三擊掌?日後吉凶禍福都與白家無關?”
白老頭同白露、饅頭頓時愕然,白老孃想着是火冒三丈,自己給她臺階下,她反上,她對着白霜的手猛拍三下,便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