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謝季禹第二天不得不去求見趙英。

趙英心情不錯,示意謝季禹陪他在御花園緩步行走。

謝季禹乖乖跟在趙英身邊。

趙英說:“季禹,我見到你的時候,你才那麼小一點,連人都不會叫。一眨眼你就長這麼大了,想想還真是讓人吃驚。”

謝季禹說:“陛下日理萬機,纔會覺得時間過得快。”

趙英聽到謝季禹畢恭畢敬的語氣,覺得有點沒意思。他問道:“季禹你有什麼事?”

謝季禹一頓,最後還是厚着臉皮說:“我想到一個配方,可以把火藥的威力提一提,順便把它們的攻擊範圍變大一點。”

趙英心頭一跳,霍然轉頭看着謝季禹。

火藥是早就有了的,不過一直派不上大用場。其中兩大原因就是這個:一是雷聲大雨點小,炸開後會騰起一陣極爲驚人的黑煙、發出轟天巨響,可有時連個人都炸不傷;二是攻擊範圍小,根本沒法把它投放到敵人那邊,唯一比較有用的只有火箭!

趙英說:“此話當真?”

謝季禹說:“雖然不敢保證,但應該是可以的。”

趙英說:“那你把新印刷術的事交給別人,去火藥作坊那邊負責這件事。”說完他仔細觀察着謝季禹的表情,卻發現謝季禹面露喜色。

謝季禹一口答應:“好!”他抱怨,“陛下明知道我一看到字就頭疼,還讓我負責那東西,不是爲難我嗎?”

趙英說:“就是因爲你看到它就頭疼,才能想出最簡單的辦法吧?不過確實爲難你了,你可以推薦個人來接手它。”

謝季禹可不知道推辭是什麼東西,他眼也不眨地說了個人選:“我覺得秦明德不錯。”

趙英微訝。

這倒是個好人選,秦明德是秦老太師的小兒子,從小聰慧過人,可惜有點心高氣傲,得罪了不少人,竟連秦老太師的門生也不喜他,硬是把他擠兌到工部給謝季禹打下手。

不過,謝季禹會推薦他實在讓趙英有些驚訝。

趙英說:“聽說你和秦明德經常吵起來?”準確來說是秦明德經常氣得把工部掀翻,有好幾次趙英都看到秦明德指着謝季禹鼻子破口大罵。

謝季禹眨巴了一下眼睛,理所當然地說:“所以我讓他頭疼一下。”說完脣角還帶上了幾分得意的笑容。

趙英哭笑不得。

這要是讓人頭疼的事,恐怕很多人都巴不得頭疼吧?想到自己爲了不讓謝季禹參與進姚鼎言和徐君誠的鬥爭裡面特意把謝季禹修的事摘出來,趙英覺得自己有點多此一舉了。真要放這傢伙摻和進去,他一定會和這會兒一樣想辦法從裡頭抽身。

趙英說:“既然季禹你不喜歡,那就把它交給秦明德吧,你再找幾個幫手幫幫他。你要去火藥作坊的話,別和以前一樣事事親爲,畢竟火藥是兇器,要是不小心——”

謝季禹面露感激之色,口裡卻斬釘截鐵地說:“不會不小心的。”

趙英說:“那好,你回去準備一下,順便把新印刷術的事交待下去。”

謝季禹回到工部,一眼瞧見了據說和自己“不和”的秦明德正氣急敗壞地等在他辦公的地方。

謝季禹眨巴着眼,問道:“明德,你怎麼了?”

秦明德說:“那個拼音法不是你想出來的嗎?怎麼陛下下旨修時根本沒提你半句?外頭提起拼音法,說的都是姚鼎言!”

謝季禹說:“陛下的做法必然有他的用意,我們不要妄加猜測。”

秦明德哼了一聲,說:“能有什麼用意?不想你參與而已。要是把你這些年來弄出來的東西都傳揚出去,你還會像現在這樣籍籍無名?你不想往外說,陛下也眼瞎了是吧?”

謝季禹臉上帶上了一絲嚴厲:“明德,你這張嘴給你惹了多少禍?”

秦明德一滯,捏緊拳頭轉開頭。謝季禹比他年長几歲,一直待他們幾個小的非常好。有些事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當初謝季禹出去遊歷前他一直跟在謝季禹身後不願離開,所以和謝季禹一起去拜見他們的老師。於是他有幸知道謝季禹早早學通了經史,夫子覺得已經教無可教纔打發謝季禹出去增廣見聞。

當初聽說謝季禹連科舉都沒考,直接被趙英賜了個同進士出身,秦明德立刻找上門問謝季禹是怎麼回事。

同進士出身聽着也是進士,前面那個“同”字卻十分礙眼,意思是“這身份就和進士一樣”。可誰會覺得一樣?只會覺得這傢伙只能靠裙帶關係拿個“同”進士出身。

學得比他還好的謝季禹,怎麼可能拿不到真正的進士出身?

秦明德怎麼都想不通。

謝季禹卻說:“考不上,只能靠陛下的恩賜了。”

無論大罵過謝季禹多少次,秦明德還是氣不平。

秦明德說:“那就讓姚鼎言把名聲都撈去了?”

“明德,你還是不明白,”謝季禹擡起頭看着秦明德,“你想想,我要名聲來做什麼?”

秦明德一怔。

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誰會去想這種問題?誰都不會嫌好名聲少。

謝季禹這麼一說,秦明德又隱約明白了一點兒。

是啊,謝季禹又無心於朝堂,要名聲來做什麼?

秦明德又想到了姚鼎言,姚鼎言有着“三辭”的美名,實際上心裡的野心卻並不小吧?一次次不入館閣,只是不斷藉機提升自己的身價罷了。真要無心仕途的話,大可和謝季禹一樣什麼好名聲都不去要。

見秦明德若有所悟,謝季禹說:“明德你要是長進一點,日後等你位列公卿,我又可以多自在幾年了。”

秦明德說:“你覺得我可能嗎?你都說我有張惹禍的嘴。”

謝季禹說:“這是可以改的。你可以改掉這個毛病,拿出你的才幹給別人看,”他飽含期望地看着秦明德,“平時也和你父親多交心,秦老最近積鬱在心,要是沒人和他說說話,他會很難受。”

秦明德頓住了。

謝季禹說:“我和陛下說過了,新印刷術的事交給你去辦。”他拍拍秦明德的肩膀,“你一定能讓所有人都吃驚。”

秦明德差點直接打包票保證自己會做到。可他想明白謝季禹話裡的意思後立刻回過味來,揪着謝季禹的衣領說:“你什麼意思?你呢?你去做什麼?”

一個前來找謝季禹的小官員瞧見這仗勢,連忙又退了出去。

謝季禹笑了起來:“明德你再不放開,外頭可就要傳言你和我打起來了。”

秦明德鬆開手,握緊了拳頭。

謝季禹第一次和別人說起自己的想法:“明德,我娘看似剛強,其實她心裡只有我了。歷來高官厚祿都得險中求,我不想捲進去。”他露出了笑容,“何況我如今有了娘子和三郎他們。”

謝季禹不提李氏還好,一提秦明德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哪有趙英這麼侮辱人的?即使謝季禹是續絃再娶,也不至於得去接手別人的老婆和兒女!

謝季禹一看秦明德的神色就知道秦明德在想什麼,他正色說:“明德,有時間我讓你見見三郎,你一定會喜歡他的。”提到謝則安,他的語氣不由自主地帶上了點歡欣。

看到謝季禹臉上那由衷的喜愛和歡喜,秦明德心裡再不樂意也只能說:“好。”

謝季禹馬上把新印刷術的各項工作交割給秦明德,馬不停蹄地趕去火藥作坊那邊。

火藥的製作很危險,謝季禹一到那邊立刻叫齊所有人到校場上,逐一詢問他們平時有沒有按照他的要去去辦。火藥作坊早些年重建時出過不少次意外,謝季禹接手後整頓了好幾次才把所有章程規範起來。

作坊的人一開始覺得有點不耐煩,謝季禹卻很耐心地和他們解說每一步出了差錯會造成什麼意外,說得每個人都心服口服。如今他一來就考校所有人,卻沒人心生不滿,反倒覺得謝季禹是真的把他們當人看,愛惜他們的性命!

考校的結果讓謝季禹很滿意,他和匠人們笑談幾句,打發走其他人後留下幾個機靈的人商量接下來要做的事。正事談完後謝季禹說:“你們幫個忙,給我家三郎做個小玩意兒。”

那幾個匠人自然是毫不猶豫地答應。

謝季禹拿出謝則安畫的圖紙。

謝則安的畫法一向簡明易懂,跟着謝季禹的匠人們又大多識字,看了一會兒就明白該怎麼做了。他們打包票說:“我們很快能把它做出來!”

謝季禹說:“謝了。”

三天之後,謝則安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這年頭的東西大多是純手工製作,精細到令人吃驚,他要謝季禹幫忙做的小玩意兒是“鞭炮”,點着引子就會噼裡啪啦炸開那種。火藥作坊那邊做出來的大小和他圖紙上的尺寸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鞭炮外面裹着的就是張大義那邊搗騰出來的草紙,爲了原汁原味地“還原”鞭炮的原貌,他還特意讓張大義把它們弄成了豔紅豔紅的顏色——多麼用心良苦!爲了讓它的聲音更加響脆、威力更加強勁,謝則安給了謝季禹一個全新的火藥配方……

謝則安越看越滿意。

他找上趙崇昭讓他一起去郊外試試鞭炮的威力。

一聽那什麼“鞭炮”弄出來了,趙崇昭想也不想就跟着謝則安跑了。兩個人都是小胳膊小腿的,扔不遠,最後是悄無聲息綴在他們身後出城的謝大郎伸手把鞭炮拿了過去,冷靜地點着火往外一扔。

鞭炮一個一個炸開,接二連三的脆亮響聲在郊外迴盪,驚走了一批禽鳥。

謝大郎捂住了謝則安的耳朵。

謝則安一怔,回頭看着謝大郎。

謝大郎無聲地看着他,意思是“太響了會傷耳朵”。

謝則安心中一暖。

有個哥哥的感覺也不賴嘛。

謝則安高興,趙崇昭可不高興。他本來正捂着自己的耳朵瞧得興奮,轉頭一看謝則安兄弟倆那麼親近,又不樂意了。他擠過去說:“三郎我幫你捂!”

謝則安又不是三歲小孩,哪用人幫着捂耳朵?一聽趙崇昭要來湊熱鬧,他趕緊說:“快放完了!”

趙崇昭不管那麼多,用力擠開謝大郎,兩隻胖乎乎的手捂到謝則安耳朵上,手指特不安分地動來動去,興致勃勃地玩起了謝則安小小的耳朵。他口裡還特高興地說:“三郎你耳朵好軟,摸起來好舒服!”

謝則安:“……”

他要不是男的,都快覺得這傢伙是在佔他便宜了!

準點更新!我真是勤快啊

趕着去學校,所以今天早上的小劇場暫時停播啦╰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