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前往北狄王都使者回到境內不久,一封信追了上來。-..-這封信寫得冠冕堂皇,內容卻非常狂妄,大意是“我定海王耶律衍少時曾承貴國端王一飯之恩,如今想請端王在敝國暫住十天八天或者十年八年,請放心吧再見。”

後頭還附着封寫給謝則安的信,謝則安拿到時趙崇昭在一邊巴巴地看着。謝則安掃了他一眼,收進衣袖裡沒拆。

趙崇昭想發飆,又拿謝則安沒轍。他只能說:“你先看看,我保證絕對不偷看。”

謝則安說:“你居然還有偷看這種想法?齷齪!”

趙崇昭憋紅了臉。他伸手抱緊謝則安,下巴在謝則安頸邊拱動。謝則安至少得爲謝老爺子守孝三個月,他只能‘摸’‘摸’抱抱不能真碰,於是練就了他像大狗一樣拱來拱去的‘花’樣撒嬌技能。

謝則安:“……”

謝則安說:“我與皇叔之間沒什麼事是不可告人的,”他認真地看着趙崇昭,“但有沒有,和給不給你看是兩回事。這是指明寫給我的東西,說不定有些皇叔不想你或者其他人知道的事情。皇叔信任我才寫給我,你如果信任我,也應該做到在這樣的小事上尊重我。”

趙崇昭見謝則安這麼嚴肅,只能乖乖轉身背對着謝則安,說道:“你看吧,你不喊我我就不轉過來。”

這傢伙明顯像孩子一樣生起了悶氣。謝則安莞爾一笑,掏出信打開一看,眉頭動了動。端王這封信不長,只簡單地說要在北狄暫住一段時間,讓他不用擔心。不過信上的語氣十分親近,活像他們之間一直非常黏糊一樣,寫到最後直接變成了文采並茂地向他傾訴思念之情。

謝則安:“………”

這傢伙吃錯了什麼‘藥’?

謝則安陷入沉思。

謝則安安靜太久,趙崇昭開始不老實地動來動去,不時悄悄扭頭瞄一眼。

謝則安正要逮住趙崇昭的目光,無奈地說:“轉過來。”

趙崇昭立刻追問:“看完了?”

謝則安說:“這封信有點古怪,你和皇叔處得久,一起看看吧,看能不能找出頭緒。”

趙崇昭喜出望外:“好!”

謝則安先提醒:“記得不要生氣,皇叔平時和我寫信不是這樣的。”

趙崇昭有種不翔的預感。

他接過信看了起來,越到後面他臉‘色’越難看,好幾次想把信撕掉。他本來就覺得謝則安和端王走太近了,看到端王那親暱過頭的語氣更是恨不得把端王碎屍萬段。可他剛想發火,又對上了謝則安問心無愧的目光。

見謝則安一臉“我已經提醒過你”的理直氣壯,趙崇昭委委屈屈地說:“換了你,你能不生氣嗎……”

謝則安言簡意賅地反駁:“能。”

趙崇昭更不開心了。他拿着信琢磨了一會兒,忽然擡手在信上虛畫幾下,皺緊眉頭思索起來。

謝則安說:“你發現了什麼?”

趙崇昭說:“以前皇叔常教我們玩藏字文,”他的手指在信上畫了幾條斜線,“這裡好像藏着一句話,‘元宵節,‘花’燈會,白馬寺,若有人在此,望助’。”

謝則安:“……”

看來端王篤定這信肯定會被趙崇昭看到!要不然這堪比最複雜手機劃屏解鎖手勢的藏句誰看得出來?

謝則安說:“看來皇叔確實被關起來了,現在在想辦法脫困,我去託譚先生安排一下。”

到底是曾經看着自己長大的皇叔,趙崇昭再怎麼沒良心都說不出“他回不來最好”,只能點點頭說:“如果需要我的詔令你儘管下一道就好。”他又忍不住抱住謝則安,“三郎你到現在都沒用過‘玉’璽。”

對於趙崇昭這種無時無刻想引他犯死罪的行爲,謝則安只能說:“有機會再說。”

趙崇昭用‘脣’蹭了蹭謝則安的耳根,牢牢地將人禁錮在懷裡:“三郎,你還是不相信我……”

謝則安擡手把趙崇昭的腦袋推開:“這和相信不相信沒關係。”

趙崇昭沒再多說,只把謝則安摟得更緊。他總希望謝則安更肆無忌憚一點,越越線越好,這種想法很沒道理,但他就是覺得只有那樣謝則安纔是真正接納了他!

謝則安伸手拍拍趙崇昭的腦袋:“別鬧,我給譚先生寫封信。”

趙崇昭乖乖在一邊看着。

入冬後謝則安比其他季節更懶,沒事要忙時連一根指頭都懶得動,提筆後有些生疏,過了好一會兒才寫得順一點。他慢吞吞地把信寫完,轉頭瞥了眼還在一邊呆着的趙崇昭:“你今天沒正事?”

趙崇昭振振有詞:“有,但我要等你!我知道三郎你今天沒事!你得陪我一整天,你不陪我一整天我不回去。”

謝則安:“……”

這傢伙妥妥的昏君苗子。

年關將近,沒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想在這節骨眼上惹事。這年冬天雖冷,但防禦工作做得好,餓死人凍死人的情況大大減少,趙崇昭的日子過得快活得很。

而此時此刻,北狄王都也在籌備着過個好年。定都之後,北狄多少也受到漢人文化的影響,重要節日或多或少和南邊重合了,比如除夕、元宵等等大節。也不知哪家商戶先向南人學習,搞起了“過年促銷”活動,街上叫賣的、買辦的都比往年要多得多,連平時不怎麼需要的東西都因爲價格降了一截而統統抱了回家。

看過端王給謝則安寫的信之後,耶律衍沒再去過水榭。

當然,更有可能是因爲耶律衍去平‘亂’了。

冬天水草漸稀,草原人糧食快吃盡了,難免會因爲這樣或那樣的摩擦鬧起來。以前遇到這種事他們一般是轉移內部矛盾,去大慶那邊燒殺搶掠來“補給”,如今大慶邊軍強盛,他們沒辦法再那樣做了,只能內槓。

耶律衍回到家中時甲袍還沾着血。

想到那些不中用的叛黨,耶律衍冷笑一聲:“一羣烏合之衆。”

耶律衍沒有詢問下人家中的情況,他徑直走往水榭。有些東西經了別人的口,難免會添油加醋,還是親眼看到的比較讓人放心。

耶律衍邁入水榭,只見端王正倚在那兒小歇。這水榭是照着端王當年想要的模樣建的,端王對他說過的話,他一句都沒忘。可這人呢,卻把他自己說出口的事拋得乾乾淨淨,一點都沒留下。

耶律衍大步走近,‘逼’視着端王的睡顏。

或許是察覺了光線的變化,端王緩緩睜開眼。即使過了十年、過了二十年,這雙眼睛還是一樣撩得他心旌搖曳。當年分別時這人伏在他懷裡,還是個半大少年,小小的個兒,抱起來又軟又舒服,差點讓他捨不得放開——但是他得走,必須得走,不走,他們都會困死在那小小的一隅;再重逢,他毫不遲疑地認出了他,兩個人之間的依戀像是滲入了血骨,誰都無法將它拔除……

後來呢?

耶律衍伸手掐起端王的下巴:“叛‘亂’都平完了,你的身體也該養好了吧?”

端王淡淡一笑:“多謝大王高擡貴手,不再餵我吃□□。”

耶律衍手微微一頓。

長時間服用那種讓人無法使出力氣的‘藥’,確實等於在吃□□。他問人要‘藥’的時候那些人只考慮能不能奏效,哪會去想配出來的‘藥’會不會傷到端王的身體?這件事是他理虧。但理虧歸理虧,耶律衍不打算讓端王‘蒙’‘混’過關。

耶律衍冷笑說:“那應該是養好了?”

端王說:“好了。”他毫不閃避地與耶律衍對視,“好了又如何?你想做什麼?”

耶律衍說:“我想做什麼,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端王垂眸,不再接話。

耶律衍說:“明知道我會看到信,還故意寫成那樣,你應該想過會有什麼後果的。”他伸手按住端王的後頸,“沒有一個馬背上的人,會容忍自己的配偶做那樣的事。”

端王仰頭看着耶律衍,嗤笑出聲:“配偶?”

耶律衍狠狠地‘吻’上端王的‘脣’。

他已經很能忍耐了,換成其他人,哪會顧着端王當時身體如何、端王心裡是不是願意。事實上要不是突然聽到附族叛‘亂’的消息,他恐怕也不會那麼“大度”。他自己猜測是一回事,真正看到端王那封思念之情溢於言表的信又是另一回事。

耶律衍把端王的口腔裡裡外外地佔領了一遍,才摩挲着端王的脖子冷聲說:“我發誓,我會殺了那個謝三郎。只有最強的勇士才能保住自己的配偶不是嗎?”

端王說:“不過是你們自欺欺人而已,既然是最強的,爲什麼要把弱的殺掉才放心?因爲你們心裡也知道,即使有人比你們更弱,也能輕而易舉地奪走你們想要的東西——”

耶律衍怒不可遏:“趙凌,不要再挑釁我。”

端王冷冷一笑:“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