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清宮外,大片的空地上,轉瞬間就搭起了舞臺。
楚曦鴻坐在主座上,周圍的兩側,是前來進諫的朝臣。
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楚曦鴻弄出這樣的戲碼,是打算做什麼。
雖然楚曦鴻一再說,是要用晚宴來大宴羣臣,但再這個時候舉行晚宴,怕是多少有些不合適吧。
羣臣以爲,這晚宴一定別有深意,於是紛紛坐下,等着楚曦鴻的下一步動靜。
可卻見得無數珍饈美食擺上了他們面前的小桌。
山珍海錯,葡萄美酒,觥籌交錯中,羣臣紛紛皺眉,不知道君王下一步的打算。而後竟見得十七八個身材曼妙的女子穿着華服立於臺上,竟然是翩翩起舞!
朝臣這才明白,剛纔楚曦鴻說大宴羣臣便真是大宴羣臣。且還是一頓奢華到極致的晚宴。
可鶯歌燕舞,盡是亡國之音,珍饈美食,都是冢中枯骨。
一朝臣當即進言,“皇上,爾等如此,怕是不妥吧。太后剛剛崩殂,理應廢樂半年,禁肉三月,可如今如此大吃喝,作樂瀟灑,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望皇上收回晚宴。”
楚曦鴻眼眸閃過一抹厲害,脣角的微笑徹底消失。他的左手握着金樽,卻停在半空中,任由着杯中液體傾斜而出,染上了自己的衣襬,“爾等,也是這個意思?”
安靜,他們已經同楚曦鴻的眼眸中讀出了危險,更勝於長孫紫凰的危險。如此,誰人敢附和。只留得一人站立,顯得分外突兀。長孫無遜輕嘆,只怕今日酒宴之上,又會多出一具屍體。
如此君王,狂暴放肆,絕非明君。但卻是他唯一的選擇,立於朝堂,振興長孫家,他只有支持楚曦鴻,這一條出路。如今不能回頭,只能一路堅持,直到死。
人生沒有回頭路,一旦踏上,此生都只能堅持到底,永遠沒有回頭的辦法。
楚曦鴻見得無人站出,便是一聲輕笑,“朕現在給你一個選擇,要麼,喝了杯中酒,同朕一道欣賞表演,要麼,下去領罰三十杖,從此不得進京都。”
如此重罰,楚曦鴻卻說得雲淡風輕,而後更是帶着微微的笑意,等着那人的答案。
“臣,不喝酒,也不受罰。”終究是七尺男兒,有自己的堅持和操守。但見得那人拿出腰間的佩劍,乾脆刎頸自盡。
動作乾脆利索,沒有半點的猶豫。
爲人臣子,不能規勸君王爲善,自然有愧
於天地,自殺,也算得上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來人,將他拖出去,然後清理一下吧。”楚曦鴻擺了擺手,似乎有些責怪那人壞了自己的雅興,不過很快就將重點放在了歌舞上,彷彿剛纔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今晚的插曲一般。羣臣搖頭,對這昏庸君王,失去了信心。
因爲心涼的關係,有不少人紛紛站起,尋了原因就相繼告退了。
楚曦鴻每每只是擺手,也不管他們的理由是有多荒唐,反正都走了也好,空氣也爲之一新,他就可以一個人留下來,看這熱鬧舞,看這寂寞的心。
他不是不想從這濃郁的悲傷中走出,實在是身子頹然無力,還沒有來得及掙扎,就深陷其中。
歌舞依舊,只是觀看舞蹈的重臣越來越少。
長孫無遜嘆了口氣,無功而返,他早就應該猜到了會有這樣的結局。卻是一杯一杯飲着杯中物,不爲眼前的歌舞,卻爲了心中那個小小的人兒。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的眼中,纔會閃過一抹別樣的溫柔,仿若那個曾經的長孫無遜。
可,過去如朱顏,往事回首中,一切皆改。
舞曲終於是停了下來,長孫無遜這才注意到,整個晚宴上,就只剩了兩人。
他同楚曦鴻。
其餘的大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都離開了,而且走得還是如此悄無聲息。他也不知道明日的時候,還能不能見到他們。
他們進宮的事情,長孫紫凰不能不知道,以她的手段,竟然敢越過她直接找皇上進諫,就是公然於她爲敵,自然只能是不得好死了,他到底還是害了他們,做了無謂的犧牲。
“臣,告退。”長孫無遜也沒有繼續呆在這裡的道理,這是後宮,他是朝臣,於情於禮都顯得非常不合適。而且他知道,自己留下來,亦是起不到半點的作用。倒不如離開的好。
“還是沒有消息嗎?”楚曦鴻突然起身,聲音中終於帶了一絲感情,原來一直以來,他還是沒有死心,哪怕已經過了半月,他依舊爲了這事情,擔心煩心,不能相忘。
“沒有。”長孫無遜在停頓一刻之後,纔是說了出來,“不過臣也沒有找到洛華的屍首,她應該還活着吧。”
一字一句,他說得非常小心,就怕觸怒到君王敏感的神經。楚曦鴻輕笑,“她還活着嗎?她既然活着爲什麼不回皇宮,是因爲,對朕失望,所以要一直躲着朕嗎?”
長孫無遜沒有回話,只是悄然退下。留
得楚曦鴻一人,立於晚宴之上,在熱鬧的歌舞過後,盡是蕭條。
“你們都給朕退下。”楚曦鴻眼眸銳利,突然說道,眼中流露出陰森的冷寒,擡腳將面前的小桌踢翻,佳餚落在地上,惹了塵埃,便不能再吃了。
宮人聽得這聲怒號,三魂六魄都被驚了出來,連忙慌亂做鳥獸散。
楚曦鴻頹然走到剛纔跳舞的地方,然後坐下,看着周圍已經徹底昏暗的景緻,他覺得自己如同置入了一口深不見底的井裡,只是不知道,那一根救命的繩索,什麼時候才能放下。
一道血劍從楚曦鴻的口中噴涌而出,他身子本就大傷初愈,身上各處都還沒有調理好,就縱情聲色犬馬當中,自然是每況愈下,在這個寂靜的夜裡,竟然是徹底爆發了出來。
他陣陣咳嗽,時不時就在地上濺起一朵朵殘梅,冬雪又開始下了起來,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日任何時候都要漫長,雪也比往日時候要多上許多。
楚曦鴻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似乎覺得一陣冷寒,也只有在簌簌寒風中,他纔是徹底清醒過來,或許那個讓自己牽掛讓自己喜歡,讓自己永遠無法放下的女子,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從她躍入護城河的那一瞬,他就應該清楚,他是永遠失去了她。
可她爲什麼不聽自己的解釋呢,殺死小公主,也不是他的初衷,只是偌大的皇宮容不下一個小女娃,爲了平衡諸多勢力,他不得已,而爲之。
他以爲,洛華的冰雪聰明,會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殺了小公主,也只是爲了保全她罷了。
可,她沒有看清,只覺得這世界一瞬間坍圮,一瞬間失掉了所有的希望。
淚,終於從這個看似無情實則深情的君王眼中流出,只是,他從來都不知道應該如何來愛一個人,他固執地將洛華留在自己的身邊,固執地用自己以爲正確的方式對她好,從來不在乎她的想法。
他到底,還是不懂應該如何去愛一個人。
卻是緩緩起身,朝着華清殿走去,清醒地活着始終是太痛苦了,倒不如選擇醉生夢死,起碼,如此可以忘了憂愁,如此,可以淡了心痛。
踩着軟軟的雪,進了滿屋牡丹的房間,已經有兩個宮女候着他了。他撈起其中的一個,瘋狂地撕下她後背的衣服,露出一副沒有靈魂沒有精髓的牡丹圖。
楚曦鴻眼眸閃過兇戾,肆掠地吻上了女子的脣,一路向下,霸道蠻狠地在她的玉肌上留下自己的痕跡。
(本章完)